第七十一章 宮宴
宴開笙歌起,粽子雜食酒水一一搬上幾案。
皇帝喝著謝憬淮之前送來的大漠葡萄酒,邊上坐著儀態端方的皇後,下麵的席位上是已經封王的皇子們以及身居要職的重臣。
他本想著人將酒分下去與眾人共品,可當第一口入喉後,便怡然自得的獨飲了。
“淮兒呢?”皇帝眯著眼靠坐著問起那個獻酒的兒子。
“回父皇,爭標賽後去換衣服了。”太子答道,他向來隻自己知道的,從不臆測任何。
“太子哥哥,什麽衣服能換到這會還沒來,想必四弟是去藏獎品了吧。”齊王笑著打趣道。
“這孩子難得下場去爭個輸贏,能一舉奪魁想必是高胸都找不到北了。”皇後夾了一塊糕點放到皇帝的盤中道。
皇帝笑看著下麵他們兄弟的笑逗趣,倒是一時間沒想到皇後竟會出聲替謝憬淮圓場,微微轉頭看了過來。
“你別這麽,淮兒又怎會是沒見過世麵的人。”他還是故作嗔怪的道,不過聲音壓得,隻有皇後聽見罷了。
“陛下的孩子自然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是臣妾狹隘了。陛下,臣妾就先告退了,那邊還是太子妃幫忙招呼著家眷們呢。”皇後見他看過來,便笑著湊過去聲道。
皇帝點零頭,看著她在宮饒服侍下離開。
謝憬淮邁入殿門時,皇後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不過不影響他聽了在皇後宮中賢妃和太子妃都已經把各家適婚年齡的公子們都打聽清楚了。
“怎麽才來?”皇帝看著施禮後坐下的謝憬淮淡淡的問了一聲。
宴席已至尾聲,殿上興起喝多的大臣們也都著人扶下去醒酒了,此時除了樂人舞姬們還在賣力的渲染氛圍外,席上的人已經不剩多少了。
而謝憬淮就算是未封王的皇子,也不該踩著這樣的尾聲來。
“父皇,兒臣得的獎品是下獨一份的,又是禦賜之物,自當好好收起,以免被入記偷盜。”謝憬淮正是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胡亂的喝了口酒壓下那口糕點,便急急的站起來昂著頭帶著些驕傲的解釋道。
“行了,朕乏了,諸位繼續吧。”皇帝笑著瞥了他一眼,到底是幼子又是節日就沒舍得多,一麵擺著手一麵由內侍攙扶著離開了。
殿內頓時便響起一片“恭送陛下(父皇)”的聲音。
皇帝走了,這些要臣們也沒有再幹坐下去的理由,一個接一個的來向著太子施禮告退。
殿上仿佛隻在一息之間,就隻剩下他們兄弟四人。
“太子哥哥,臣弟不勝酒力便先告退了。”齊王拱手道。
“太子哥哥,臣弟……臣弟也先回了……”今夜喝了快八壇酒的魏王胡亂的施禮道。
太子點零頭,一旁的宮人們便扶著他們離開了。
此刻的殿上連歌舞都停了,隻有酒液從酒壺中注入到酒杯裏的聲音反反複複。
“你們去看看醒酒湯是否都送到各位大人手裏了。”太子溫聲道,身後的大太監機靈的打了個手勢,帶著殿內一概宮人退了出去,隻留下了兩個侍酒的宮女。
夜色沉沉,齊王坐在瑤姵宮的瑤池邊,看著滿池清澈的水映著窗外射進來的明月光。
宮宴已經散了,各宮都開始服侍主子沐浴更衣準備入睡了,而他借著醉酒賴在了母妃的宮裏。
有兩道人影貼著牆邊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瑤姵宮。
“他們了什麽?”男子低沉的聲音劃過瑤池水,伴著他微微側頭看過來的目光直直看到她們的內心深處。
兩個宮女打了個機靈,各自向旁邊站了一步,然後相對而立開始重複方才殿上的對話。
“怎的耽誤到現在才來?父皇可是從一開始就問過你。”
“大哥,我這剛回來幾,府裏人上上下下都忙壞了,正好贏了這麽一件珍品回去,讓那群離了宮不知道什麽是好東西的家夥開開眼,順道賞了他們一頓樊樓的宴。”
“就這個?”
“哦,也不止,換了衣裳出門溜達了一圈。”
“吃飽了才來的吧?還裝出一副餓極聊樣子。”
“嘻嘻,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大哥。”
宮女們複述完後就站回了原位,池邊獨坐的男子擺了擺手,她們便施禮退下了。
大哥啊……
謝憬非的眼微微眯起,淑妃算得上是大寧後宮第一美人,他自然也繼承了母親的好相貌。
但此刻的這張皮囊上,浮現的神情卻能讓見者驚懼。
須臾間,池中魚兒微微露頭,輕微的聲響將他帶回了現狀。
也是,那個孩子隻要是撒嬌都會拋了那些稱謂,直接以兄弟排行相稱,但他也是許久沒叫過自己一聲二哥了,就連來瑤姵宮都顯得那麽的不耐煩。
謝憬非隨意的甩了甩衣袖,起身去自己的屋子歇了。
第二日清晨,瑤姵宮中專門伺候魚的宮人慌張的跪到了淑妃身前。
“什麽事慌成這樣?”淑妃淺淺的喝了一口茶,身上依舊是仙氣飄飄般問道。
“娘娘,魚……魚都死了。”宮人一臉快哭的聲音低著頭稟報那一池的慘狀。
“什麽呢!什麽死不死的,這是在宮裏,注意你的言辭。”淑妃身邊的嬤嬤幾步上前打在她的背上,一邊打一邊教訓著這不懂事的宮人。
“怎麽死的?”淑妃放下茶碗,看著自己指甲問道。
“聽,昨夜二皇子殿下在池邊坐了大半夜……”
“你個賤奴,你怎麽不直接是二皇子幹的?二皇子……”
“行了!”淑妃一掌拍在桌上,仙氣頓時散了留了在人間染上的煙火氣,用漂亮的眼睛半睜的瞥向她們,“魚,可以再養,二皇子,”她頓了頓,看向正邁過門檻的兒子道:“昨夜醉酒,本宮擔心將他留宿瑤姵宮,他不慎將酒倒入瑤池。”
“給母妃請安。”謝憬非站在那宮人前方一步施禮道。
“聽清楚了嗎?”淑妃抬抬手示意他免禮,又看向那跪著的宮人問道。
“聽清楚了,老奴這就去辦。”
宮人一如來時一般慌張的退了出去,而謝憬非卻已經抬了杯茶吃著。
“今日不早朝?”淑妃看了眼兒子問道。
“昨夜父皇派人去各府宣了,昨日盡興今日有要事稟報者可入宮覲見,其餘人算是休沐一日。”謝憬非給母親解釋道,想了想又補充道:“要不然兒也不敢在母妃這安穩的睡到方才才起。”
“哼,滑頭。”
“兒滑頭?母妃莫不是忘了四弟?”
淑妃看著他笑了笑,卻沒再話,母子倆就著晨光喝著茶,卻都不由自主的在猜測那個真正的滑頭此時在做些什麽?
“殿下,這方子?”薑驁離站在門外舉著手裏的紙看著一臉疲憊的謝憬淮問道。
“恩?這方子怎麽了?不能用嗎?”謝憬淮的眼底還有一片烏青,他昨日白除了爭標賽,還跑了一趟白墮酒坊看白卿安,之後著急忙慌的回府吩咐布置亂了好一陣後又準備入宮,出了宮就又帶著《良宴會》去鬼府了,忙了一一夜到現在還沒閉過眼。
“這方子能讓師妹醒來?”薑驁離雖然不忍看他這個樣子,但白卿安已經昏迷了不知多久,用藥用針都得把控好了。
“恩,她可以。”謝憬淮打了個哈欠道,完又擺擺手一麵往旁邊的空屋子去,一麵道:“鬼娘娘不至於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放心用吧,我先眯一會兒。”
薑驁離愣了愣,又看了看手上的方子。
鬼娘娘?這居然和鬼府有關?
謝憬淮送白卿安來的匆忙走得也匆忙,就連白卿安為什麽會昏迷都沒清楚,而他自己給白卿安把了脈可脈象不過就是昏睡而已,就是用藥用針都顯得過於急促,沒想到竟然送來了方子,那也就是正麵證實了白卿安的沉睡確實是被人下了藥。
什麽人下的什麽藥居然能致她昏迷多日不醒?
除了已經去吩咐人抓藥的薑驁離外,謝憬淮同樣在想這個問題。
當初在南樓,連莊生夢蝶都沒用,如今居然……
“殿下果然一言九鼎。”鬼娘娘的身影在那些飄飛的紗幔後若隱若現。
“給人吧。”
“殿下笑呢,人我不是已經給你了嗎?哦,對了,忘了把方子給你了。”
一個燈籠飄過,下方用細線係著一張紙。
“方子?”謝憬淮取下來拿在手上仔細的看了一遍。
“是呀,白姑娘讓殿下先帶出去也算是表明我的誠意,但我要的東西殿下還沒拿來,這方子自然得扣著,現在兩清啦。”
“那我的人呢?”
“殿下又笑了,你的人不是得等白姑娘完成我的要求才能放嗎?”
“你再一遍。”
“算了算了,那個追上來的我得先扣著,白姑娘什麽時候開始做我要她的事我什麽時候再放,至於其他三個……大活人在鬼府畢竟有傷我們這裏的風水,還請殿下先帶走吧。”
大江三人神色複雜的看著床上已經熟睡的謝憬淮,實在沒想到他們做人暗衛的竟然有一身陷囹圄是被自己主子救出來的。
窗外飄進來濃濃的藥味,與院子裏本來濃鬱的酒味混在一起,反倒形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清心醒神卻又引人沉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