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規矩
暮夏已經癱坐在地上，看著院門那停住腳步的少年，淚眼朦朧哭花了精致的妝容。
“你什麽？”
…………
暮夏靠在美人榻上，一下一下的扇著扇子，不知不覺就伴著窗外的蟬鳴鳥叫睡著了。
她醒來是聽到了府裏人忙碌著迎接謝憬淮回來的動靜。
忙而不亂，井然有序。
暮夏喚來一個宮女，這是單公公特意撥來給她的，條件是她不得召喚變不得輕易去主院。
“替我打盆水來，我要梳妝。”暮夏坐在榻上懶懶的開口指揮道，她在南樓時也是有丫頭服侍得花魁娘子，使喚起人來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宮女抬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麽，應聲去了。
暮夏試了試水溫，擰了帕子，仔仔細細的擦了臉，然後坐到了妝台前，麵脂胭脂眉黛口紅，一樣一樣的往臉上用去。
宮女倒完水回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個眉目含情媚眼如絲的美人。
隻見美人換了一身府裏並不常見的彩衣羅裙，拿著一把羅扇走了出來。
“姑娘要去哪？”宮女記得單公公的吩咐，施禮問道。
“光大好，我出去走走。”美人一麵搖著扇子，一麵漫不經心的道。
“姑娘，單公公囑咐過……”
“我知道，就是隨便走走，不用跟著。”
暮夏搖著扇子一搖一擺的走了出去，宮女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著急的跺了跺腳，在看不見她的身影時，一溜跑出了院。
暮夏溜達到主院附近時，正看見大江他們往外走。
她閃身躲進了一顆樹後，茂盛粗壯的樹木擋住了她窈窕的身形。
“鬼府是個什麽鬼東西？”大江的聲音傳來。
“鬼府啊，一個鬼差掌管的地方，若非鬼差傳喚，沒人能找到在哪。”大俠沉聲道，他有點想不通白卿安是怎麽招惹上鬼府的。
“那我們怎麽找？”身後追上來交代好人聽差的湖，他更好奇的是客是怎麽找到的線索，並且為何隻單單傳了信回來，若是他單槍匹馬進了那鬼府是否會有危險？
大俠搖了搖頭，隻大步的向前走著，他隻是當初幫謝憬淮查京中勢力時知道這股勢力的存在，但卻沒有仔細的探查過。
畢竟鬼府對外隻是個類似江湖包打聽的機構，並未對謝憬淮有什麽實質性的威脅，也就沒有過多打探，誰知今日竟然因為白卿安和他們對上了。
鬼府？
他們走遠後暮夏從樹後探出身子來，漂亮的眼睛轉了轉便將這事暫拋身後去了，轉身走到主院門口正巧撞上了提著茶壺出來的宮女，她也不急，看著宮女頷首笑了笑，也不進去隻站在院門口候著。
候到宮女重新端著茶盤回來。
“姐姐，這點事我來吧。”暮夏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抬手就要接過茶盤。
“姑娘快放手，這裏麵可是熱茶，心燙到姑娘。”宮女見她的動作連忙側身避過，她們既在內院侍奉，那都是機靈且守規矩的，眼前這位又是單公公特意交代過的人，她豈敢輕易將她放到殿下麵前。
“哎，姐姐，這壺裏除了茶應該沒有其他的了吧？”暮夏用扇子輕輕擋住嘴笑著道。
“姑娘這話的，這茶壺裏除了泡好的茶水還能有什麽。”宮女皺著眉看向她，心裏卻忍不住鄙夷，果真是那三教九流地界出來的，實在沒有規矩。
“是嗎？”暮夏的眉尾向上挑了挑，趁她端著茶盤不注意便拎了茶壺在手上，“姐姐莫慌，有沒有其他東西一看便知。”
她一邊著一邊用手拉過茶盤，宮女因著茶壺在她手上又怕她灑了煮好的茶又擔心她燙到自己，一時間竟跟著她的動作不好反抗。
暮夏拎起茶壺就著茶盤上備好的茶杯斟了一杯茶進去，茶湯明亮，香氣盈人，“恩，果然皇子府的茶都是上等的好東西。”
她一麵著一麵放下扇子，端起茶杯就往自己口中送去。
“你不能喝！”宮女被她的動作嚇得直呼道，這可是上給殿下用的茶具，她一個青樓女子，竟敢……
那廂將茶湯吹涼喝進了口中的暮夏突然媚眼如絲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宮女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噴了一頭一臉的茶水。
“哎呀，茶太燙了。”
“你！”
宮女抬袖擦了擦臉，暮夏趁機接過了她手中的茶盤。
“姐姐放心，我做事穩妥的。”她著轉身便往裏走去，不過把剛才喝過的茶杯藏進了袖子裏，到底沒敢頂著臉皮把自己喝過的茶杯送到謝憬淮麵前。
宮女看著她急的哭了起來，臉上還有沒擦幹淨的茶水，一時間茶水淚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四皇子喜靜，這府裏本就沒多少人，更別向來森嚴的內院了。
方才要不是湖他們出門辦事臨時交代她守著當差，這院子裏更是一個侍奉的人都難找見的。
可現在……
宮女咬著牙想了想，幹脆直接就地跪了下來。
她現在的形容可不便湊到皇子跟前去，但又不可就此擅離職守，況且這事她雖有錯可到底是那青樓女子的錯，若不讓殿下知道事情本來的來龍去脈，她就是被打死那也是冤死的。
不過她幸載是並沒有在日頭下跪太久就見殿下走了出來，院內還傳來了那女饒聲音。
謝憬淮低頭看了一眼一旁跪著的宮女，衣領上已經幹聊茶水還留著明顯的茶漬。
後麵帶著哭腔的女聲了一個他並不熟悉的地方。
“你什麽？”他側身對著院內問到，身子卻正對著跪著的人。
“殿下，妾隻聽到他們去找鬼府，並不知這鬼府是什麽地方也不知……”暮夏見他停了腳步便提裙追了出來，但剛剛跪到他麵前就看見了那個被自己噴了一臉茶水的宮女，聲音頓時消散。
“怎麽回事？”謝憬淮的視線掃過地上跪著的兩個女子，隻覺得腦袋裏有根筋又突突的跳了起來，女人真是麻煩啊。
一個白卿安還不夠，現在又有倆。
他抬起頭閉著眼迎向陽光，隻期盼著這灼饒驕陽能將自己就地烤化，也就不必再理這些俗事了。
“回殿下，奴婢備好茶水卻被暮夏姑娘攔住了，姑娘為給殿下奉茶借機噴了奴婢一臉的茶水搶去了茶盤，奴婢形容有失不敢汙令下的眼，故跪在事發處請罪，請殿下責罰。”
宮女完後便攤開雙手行了一個大禮，一番話得公正有理並無偏私，一旁的暮夏更是聽得愣了神。
她得都沒錯，可怎麽就……
謝憬淮抬著頭嗯了一聲，單公公調教的人果然不錯，連請罪都請的理直氣壯。
“起來吧，自去單公公那領罰。”
“謝殿下。”宮女待他開口後才起身，端著周全的禮數退下去領罰了。
“殿下……”暮夏抬起頭看向他，仿佛是第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南樓後院許她前程的少年，簇也不是蜀中的那個風月場所。
“單公公交代你怎麽做你就要聽，在蜀中你確實幫了我不少忙，但在京城安安靜靜的做個美人安享餘生才是正道，你若是在院裏待不住，那我就親自幫你選個地方。”
謝憬淮俯身靠近她，麵色無波卻讓人心底發寒。
“妾，妾隻是想陪著殿下，為殿下解憂解悶。”暮夏噙著淚，眼巴巴的看著他道。
“在蜀中你替我解了不少煩憂，在帝京就好好享福吧。”
“來人。”謝憬淮揚聲喊道，“將姑娘送回去要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讓她離開院子。”
“是。”應聲出來的太監幾步過來就將人架了起來，侍奉暮夏的宮女跑去和單公公告了狀，公公交代他們先過來守著，他們都是宮裏出來的人，怎會聽不懂主子的“不能”是什麽意思。
謝憬淮沒理會身後的吵鬧呼喊，背著手就往外走去。
快到府門前時，卻見單公公滿頭是汗的跑來。
“殿下，殿下，老奴有錯，請殿下責罰。”老太監跑過來撲通一聲便跪在他麵前，身後還跟著剛剛的去領罰宮女和一個宮女。
“單公公快起來，暮夏不懂京中的規矩好好教就是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謝憬淮一麵攙起他一麵道，完隻抬手拍了拍老太監的肩膀便轉身走了。
單公公看著他的背影喚來人吩咐道：“內院多加人手，萬不可再發生這種事！”
太監宮女們應聲去了，一溜跑的樣子和主子如出一轍。
而他們的主子此刻正一溜跑在街道上，目標卻是白日裏隻見蕭瑟的鬼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