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皈依
陸行舟穿著單薄破舊的布衣，烏黑的長發沿著背部垂直腰間，他提著葫蘆睡眼朦朧，搖搖晃晃推開木樓後門走到懸崖邊上，看著山下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十年了。”
今是全世界陷入混亂的第十年，十年前，一股莫名的力量將地球籠罩，空被濃厚的雷雲層所覆蓋，更讓人感覺到恐懼的是，自那以後，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從哪裏爬出來一群不死的亡靈生物，它們見人就咬，被咬死的人沒過多久就變得跟它們一樣，成為一群嗜血成性的怪物。
全世界都變得瘋狂起來，那些本不該存在的怪物們紛紛出現:不死的吸血鬼、沒有痛感的亡靈喪屍、還有那些形態醜陋的變種怪物。
這或許是上給予世人的懲罰，公元4年，科學技術得到質的飛躍，生命藥劑、長生不老不再是幻想，航技術更是進入光速時代，然而這些看似輝煌的歲月，實際上早已不堪重負:核泄漏、輻射汙染、基因變種，導致世界人口瞬間銳減八成，僥幸生存下來的，要麽早就坐上宇宙飛船逃向外太空在沉睡中流浪，要麽躲在各地的安全庇護所裏惶惶終日。
不夜城是世間僅有的七個安全庇護所之一，兆億級為單位的能量護盾以昆侖山為基點，籠罩了直徑為五百公裏的一個大圓，為上億人提供安全所在。
然而這所謂的安全庇護所似乎也並不安全，總有一股莫名的氣息在山間流動，這傳中離神最近的地方也開始變得難以名狀起來，傳這裏是西王母得道升仙的地方、傳這是東方神話的起源和傳。
……
“當世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黑暗吞噬了大地，大山一座接著一座坍塌，昔日的家園早已不複存在，隻剩那些不知疲倦的亡靈終日遊蕩。”陸行舟歎了一口氣，提起葫蘆又悶了幾大口茶水:“生在這樣一個世界，是何其的幸運，又是何其的不幸。”
也就在這時候，屋外傳來急速的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道士~~道士~~~我又來聽你講故事啦，道士。”
“道士，你開開門啊~~”
“~道~士~”
“快來講故事啊，~道~士~”
陸行舟身剛開了門，就見到一個衣飾華麗，巧笑嫣然美麗的女子，正笑盈盈的握著一把桃花扇，身後背的一把赤紅綢傘格外豔麗，她像塵世間遺落的仙子一般，就像院中那棵桃樹上的花一般美麗動人。
“唉。”陸行舟微微一歎。“秀姑娘，今想聽什麽。”
“嘻嘻，什麽都行。”七秀拉過他的手，快速走向屋外。
“快點快點。”
七秀拉著他的手，兩人來到那棵巨大的古桃樹，沿著石桌緩緩坐下。風吹過，吹落了樹枝上的桃花，一片片落在她的鬢發間、衣裙上，她的到來，為這雪白清冷的山巔帶來了別樣的景致。
他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邊，這麽多年來，也隻有她願意聽他講故事。
陸行舟喝著口茶，看了一眼空，眼神有些複雜:“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他一個人住。雖然廟的圍牆有三米多高，但是每夜裏總有賊來光顧。”
“終於有一，他終於忍無可忍了，又將圍牆加高一米，然後又給大門開了一個洞。”
“這晚上，那個賊又來了，他就對那賊:請你把手伸進來，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那賊聽了高興極了，就把手從門洞裏神了進去，誰知那老道士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門後。然後抄起木棍痛打他，一邊打還一邊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那賊痛極了無奈的跟著喊:啊喲別打了！皈依佛！哎喲~皈依法！哎喲~皈依僧！哎喲疼~”
“這就是佛經裏著名的三皈依的故事。”
七秀神色微變，看著他的眼，帶著些許複雜的笑:“你那是三皈依，我這卻有四皈依，你要不要聽啊？”
陸行舟微微皺眉，疑惑道:“何謂四皈依？”
七秀調皮道:“你把手伸過來。”
陸行舟緩緩抬起手。
七秀一把將他的手握在雙手裏，十根尖長的指甲狠狠地紮在他的肉裏:“皈依佛。”
陸行舟吃痛，臉色微變，他咬著牙也跟著道:“皈依佛。”
七秀雙眼直直的盯著他的臉:“皈依法。”
她每一次，手上又多用力一分。
陸行舟:“皈依法。”
七秀:“皈依僧。”
她手上的力又加重幾分。
陸行舟忍痛道:“皈依僧。”
七秀突然抬起頭，盯著他的眼，道:“皈依~秀姑娘~”
陸行舟他一愣，到了嘴邊的話卻沒有再出口:“皈依嗯額”
七秀安靜地看著他，眼眶裏有淚光閃過，她黯然垂下眼簾，忽然，水霧便朦了她的雙眼，原本嬌麗的聲音忽而帶了幾絲哽咽:“啊，皈依~秀姑娘~”
隻是，陸行舟依舊沉默著，空氣裏再沒有出現他的聲音。
第四個皈依後，樹下的沉默讓人感傷，她緊握住手裏的臂彎，斑駁的歲月也掩蓋不住她的淒涼。任由時光流淌，帶有他無法言的悲傷。紅塵往事將他倆捆綁，是痛後才懂的絕望。
夜色淺淺泛黃，雪落花飛揚，合著她的兒女情長，在雪白山巔的故事裏，她輕輕做著皈依的夢，入了心底的聲音，是虛妄還是癡妄？
依舊是沒有答案。
……
他站在桃樹下，任由片片花瓣落肩頭，恍如隔世一般。
“唉。”
老道推開門走到他身旁:“那女施主走了？”
陸行舟避過老道的目光:“我同往常一樣，跟她講完故事之後，她就走了。”
老道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什麽，隻是不斷歎道:“也罷，你去修行吧。”
陸行舟抱手躬身作揖，道:“是，師傅。”
陸行舟收起葫蘆，沒有走回木屋，而是選擇在落滿桃花的雪地裏打坐，大雪封山，他的心卻再靜不下來，早已隨著這風雪飛花飄向遠方。
當時那一幕幕，又再次紛現出來。
“道士，你看看我，石像迷了你的眼，難道也亂了你的心。”“你倒是看看我呀。”
“秀姑娘，我已放下塵緣，過往皆為雲煙，請回吧。”
“放下？嗬”“道士，這世上，當真沒有你不能放下的嗎？”
“唉~”
……
一個月後。
他已坐在這裏整整有一個月，大雪覆蓋了他的周身，幾乎就要將他全部掩埋，在他的臉頰上，有兩道深深淺淺粗粗的雪痕。
吱呀。
陸行舟沒動，他身後的木屋先開了。
老道走到他身邊，看了他一眼:“徒兒。”
陸行舟睜開眼，神色憔悴:“師傅，我想下山。”。
老道邁步走到懸崖邊上，背對著陸行舟，道:“你凡心未泯，始終無法修成正果，唉也罷~入世也是一種修行，你~下山去吧。”
“是，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