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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朔望願

  暮雨瀟瀟,愁腸百結思無限。


  奈何春晚,淚落汀花嘆。


  困鎖紅牆,唯有心相伴。


  朔望願,關山路遠,得勝歸來見。


  ……


  在這百花爭妍鬥豔的晚春,雍正帝連續發出的兩道旨意,讓前朝後宮都為之震動。


  當朝唯剩的兩位皇子竟然要同赴新疆。


  這樣的決定,讓朝中立刻分為了兩派,反對派中不少都是和鈕祜祿家族有關,贊成派中也混了些理親王弘皙的人。


  清太祖努爾哈赤席捲中原,靠的就是馬背上奪天下,所以皇子帶兵出征對滿人而言,並非什麼稀罕大事。除了嫡子之外,掌握兵權的庶子,若能在戰場上建立功績,也就有機會成為皇權的繼承人。


  當年康熙帝一句:大將軍王是我皇子,確系良將,帶領大軍,深知有帶兵才能,故令掌生殺重任。爾等或軍務,或巨細事項,均應謹遵大將軍王指示,如能誠意奮勉,既與我當面訓示無異。


  不但顯露了胤禎在康熙帝心中至高的地位,也讓他成為最有可能爭得大位的皇子。


  而胤禎平定西藏叛亂功績,朝中眾臣紛紛猜測,若康熙帝不再讓胤礽第三次複位,那太子之位就應該是他的。


  所以,雍正帝讓兩個兒子去邊疆建立軍功,乃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可為什麼是兩人同去呢?

  雍正帝就只有這兩位皇子,若有閃失,後果見不堪設想。


  或許真如毓媞所猜,雍正帝在刻意模糊儲君的人選,可能是經歷過九龍奪嫡的慘烈,又前後失去了弘時、弘晟,如今上了年紀,望著膝下子嗣單薄,這才不敢把心中的儲君推到風口浪尖,更不想讓弘曆與弘晝兄弟相殘。


  有的時候男人和女人一樣,所爭來的一切總得有人繼承,否則就毫無意義。所以那些大臣的顧慮,雍正帝同樣考慮到了,也早在暗中有所安排。


  何況在弘曆的身後,還有整個鈕祜祿家族護著。


  如果清晨的第一道旨意,已經算是難以捉摸,那過午的第二道旨意,就更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雍正帝下旨,撤去裕妃協理六宮之權,熹妃病癒之前後宮諸事交由齊妃打理。


  紫禁城中的風雲變化總是這麼突然,讓人措手不及,也無從防備。


  君王意念一動,宮中之人的命運就會翻天覆地。


  誰能想到自我幽禁多年,恩寵盡失的齊妃,竟能重新得勢。


  這其中暗藏著怎樣的因由,無人知曉,但有無數版本的故事,在奴才們的私下議論和猜測里誕生,從內宮傳到前朝,然後流出宮外,成為市井茶樓說書人口中的段子。


  宮中之人喜歡看民間的戲曲,卻不知在這紅牆之內的事情,比民間任何戲碼都精彩。


  玹玗拎著竹籠和瑞喜一同往御藥房那邊去,她和涴秀約好要帶隼過去,瑞喜跟著只是掩護,也順便去為霂颻取葯,然後等玹玗一同返回慎心齋。


  燦爛明媚的陽光下,花草萬紫千紅盡綻華彩,似乎想留住將要歸去的春天。


  站在百花叢中,玹玗的唇邊浮出一絲揶揄諷刺的笑,宮中的妃嬪就像這些花一樣,縱然千嬌百媚,卻為了權勢富貴爭得你死我活,可是屬於她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雍正朝已在陰謀中一步步走向終結。


  花開花敗的凄美源於那最後一抹浮華,和對春的眷戀不舍。


  伸手接住一片素白,望著那隨風飄落的漫天榆莢,這是青翠盡退後的老態,卻若雪一般靜靜飛舞,逍遙自在的俯瞰芸芸紛爭。


  「還是你們好,能飛出這座高牆。」玹玗的輕嘆只有半句,因為榆莢獲得自由的時候,也是它們生命終結的一刻。


  「這些殘花有什麼好的。」弘晝是和涴秀一起來的,熹妃稱病,涴秀也被拘在景仁宮,今天要不是弘晝過去請安,涴秀想出來恐怕就得翻牆了。


  玹玗眼眸帶笑地轉過身子,欠身行禮道:「奴才見過和親王,涴秀格格吉祥。」


  「起吧。」畢竟是在人來人往的地方,總不能顯得主僕不分,涴秀也只好端著格格的架子。「我與和親王要喝茶,你進來伺候。」


  「是。」玹玗輕輕應了,跟著他們走入室內。


  關上門以後,三人之間的畫面瞬間轉變,堂堂親王竟然得為兩個小丫頭煮茶。


  涴秀親密拉著玹玗坐到炕上,開口就是一大堆的抱怨,還說春天本來就潮濕多雨,如果繼續悶在景仁宮,她就快發霉了。


  「涴秀姐姐把隼帶回去后,就不會再覺得悶了,你還得訓練它呢。」其實,玹玗有話想要問弘晝,可涴秀有太多事要講給她聽,也就只好暫時作罷。「不過,我們總該給它取個名字吧。」


  側目看了一眼弘晝,涴秀也不多想,直接說道:「就叫它將軍吧。」


  「這麼帥氣的鳥,確實要配這樣帥氣的名字才行。」玹玗的嘴角噙著一絲淺笑,也望了弘晝一眼,今日涴秀倒是安靜了許多,難得他們也有不吵嘴的時候。


  「都看著我幹嘛?」那幽眸中透出的淡淡傷感,讓弘晝覺得很不自在,因為清楚她們都是在為他和弘曆的出征而擔憂。「那是你們的鳥,取名字的事情幹什麼牽扯上我。」


  前朝的事情,玹玗能聽到的也只是宮中奴才的傳言,但當中究竟藏著多少兇險,應該只有弘曆、弘晝才能體會到,而他們越是避而不談,就代表情況越壞。


  在京城之內都處處危機,關山路遠,此去新疆的途中,又會有怎樣的暗伏等著他們?

  看著他故作輕鬆的樣子,涴秀再也憋不住了,故意板著臉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難道你們要我哭啊?」弘晝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將煮好的茶遞給她們,才又低嘆一聲道:「若真有事發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能別人還沒動手,我們就先把自己愁死了吧。」


  玹玗略微遲疑了一下,才說道:「五爺,我聽阿瑪提起過塔爾岱將軍,他是位率直剛正的老將,絕不會與那個人勾結;還有鎮國將軍,和你們是叔伯兄弟,也絕對不會是個陰謀算計的人。所以,至少這兩位你們是可信任的,那麼危險就只有可能在前往新疆的途中。」


  其實危險不止這一處,兩軍對陣廝殺時,才是最神不知鬼覺的機會,那樣的環境不是有心就能護得住周全,若是自己陣營的人背後下手,以戰場的混亂,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單是自己留神還不夠,必須有幾個可靠的人照應著。


  弘晝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雍正帝讓他們到新疆,最主要的就是奪取鎮國將軍弘昂的軍權。弘昂是宜太妃的孫子,多少也和郭絡羅家族扯得上關係,玹玗這麼說算是護著自家人,還好他和弘曆都信得過鎮國將軍。


  「你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嗎?」弘晝倒是更好奇這個問題,看來弘曆還真是挺信任玹玗的,居然跟她說了這麼多事。


  「不確定。」玹玗沒有說謊,那一夜她並沒有點出名字,弘曆也沒有直接言明。「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但如果是他,你們就會更危險。」


  她還記得那個關於綠茶花的故事,經歷了父死母亡,還能那般「孝順」雍正帝,其心之詭譎絕非旁人可看透。弘皙籌謀多年,又在朝中籠絡人心,眾臣皆贊理親王是個謙謙君子,雍正帝雖有防備,卻依舊讓他安享富貴尊容,可見此人的偽裝有多深沉。


  而且兩日前就有傳言,弘皙突發頭風之症,以至於無法出門。雍正帝派了好幾位高明的太醫去診治,卻不見任何起色,太醫們只說是內傷臟腑,導致氣血逆亂,絡脈瘀阻,經絡運行失常,腦失所養不通則痛。又道病機較為複雜,易於反覆發作,頭痛時間有可能持續數周,得閉門靜養。


  這病來的也太是時候了,說不定又是弘皙的陰謀。


  「你們在說些什麼?」詫異地看著玹玗,涴秀困惑地說道:「好像你們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不明白。」


  玹玗一怔,抬頭望向弘晝,讀懂他的眼神后,才對涴秀笑道:「我和姐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四爺打啞謎,五爺又不肯直說,我也只是胡亂猜測。」


  「那你說,暗害你們的人究竟是誰?」涴秀走到弘晝跟前,直接問道:「我沒你們聰明,和我無關的事情我也不問,但你必須告訴我,元宵夜是誰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見弘晝頓時傻眼,玹玗不由得暗暗一笑,這還叫不聰明,只是拐了個彎來問,都讓弘晝手足無措了。


  「涴秀姐姐,沒有證據的事情五爺也不好胡說啊。」玹玗將涴秀拉了回來,又笑著開解道:「何況我們都是在自己嚇唬自己,其實皇子去戰場建立功績,本來就是滿人的舊俗,聖祖爺的十四皇子不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王嗎。」


  「就是啊,哪裡有那麼多陰謀詭計。」沒有了壓迫感,弘晝向玹玗回以一個感謝的淺笑,生搬硬套的把話題扯開,「不過是我們兩兄弟把事情說得嚴重點,好讓家裡的女人消停些,四哥也能暫時躲掉納妾的煩心事。」


  弘晝這話不假,一聽說他要去戰場,府中的兩位福晉頓時和平了許多,至少沒再當著他的面爭吵過。


  「那倒是,如果再娶一個,暮雲齋就又要炸開鍋了。」涴秀並不傻,只是弘曆和弘晝把她保護的很好,盡量不讓她接觸勾心鬥角的陰詭事件。


  此時,玹玗也打開了籠子,涴秀的注意力瞬間就被隼給吸引,也就不再追問剛才之事了。


  趁這機會,弘晝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道:「四哥恐怕是沒時間來見你了,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嗎?」


  玹玗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句:「朔望願,關山路遠,得勝歸來見。」


  「你們又偷偷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涴秀瞥了弘晝一眼,明明玹玗比她還小兩歲,卻懂得比她多多了,也會看人心思、讀人眼神。


  「我是在問她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而且她母親在新疆,是不是要帶些什麼話。」弘晝隨口敷衍道:「再說,難道去一趟,總要找些什麼稀奇好玩的東西,回來送人吧。」


  「哦,那你們慢慢說。」涴秀微微一愣,想起之前聽弘曆說過,玹玗的母親被發配到新疆伊犁,這是別人的傷懷處,就是幾句她聽不懂的話,也應該是和母親之間的私語。


  涴秀回過頭繼續逗隼,弘晝又試探的向玹玗問道:「就這樣而已,沒有其他要說得?」


  「僅此而已。」玹玗福了福身,笑著回答,「四爺和你平平安安,就什麼都夠了。」


  弘晝也不得不嘆,難怪弘曆寵著她,果然是個玲瓏剔透的孩子,明知他們此去伊犁也不提半點要求,帶給弘曆的話只是短短几個字,就能寄託無限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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