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殘夢寄 上
馬車很快就到了弘晝南城的府邸,進去之前,弘曆向戲班子的人詢問,為什麼會在暗中相助,是何人授意的。
可那人只是豪爽一笑,說了句「當是江湖朋友拔刀相助」,便駕著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弘晝不僅為人隨性,就連給自己的府邸取名也沒半點正經,誰會給臨街大宅掛上「晝暖薰風」的牌匾。若不是大門常年緊閉,恐怕會有不少尋花問柳之徒,把這裡當成秦樓楚館。
而弘晝平時不從正門出入,宅子右側的衚衕里有一道側門,正好開在三進院的位置上,從那進去就是后罩房的東北角院。
此刻前廳中有兩位姬妾在飲酒作樂,聽說弘晝回來了,立刻嬌聲軟語的迎上來。
「誰准許你們到裡面來的,統統滾回外面去。」弘晝出言訓斥也沒正眼瞧她們,又對旁邊立著的一個小廝說道:「去前院西廂房請張大夫過來,再去把最好的金創葯都抬來。」
一腳踹開了后罩房的門,弘曆抱著玹玗進入屋內,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榻上。
「啊……」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玹玗從昏沉中醒來,還有些迷糊地望向四周,她剛剛好像做夢了,夢到了妘娘和熙玥,夢見自己躺在家裡的床上。「這是什麼地方?」
「咱們五爺的銷金窩。」涴秀已搶先一步回答,又關切地問道:「很疼嗎?」
「弄疼你了是不是?」弘曆心痛地看著玹玗,情急之下對弘晝說話的語氣不覺得加重了許多,吼道:「葯呢,你府上的大夫怎麼還不來?」
見弘曆滿臉怒氣,玹玗忍著痛,明明眼中含淚卻強擠出一絲笑意,低聲回道:「都麻木了,也不覺得很疼,只要不動就好。」
弘晝能理解弘曆的心情,親自往前面去,不多會兒就拉著一個白鬍子老頭進來。
這位老先生姓張,曾是江南一代有名的神醫,因為得罪了勢力很大的幫派人物,為了避禍才躲到這府上來。
「待老夫先看看。」張大夫不慌忙的說,這樣的刀劍傷在他眼裡不過是小事。
「沒事兒的,你也別心急,我剛才已經吩咐人去追查那幫人的下落,喝杯茶平平心中的火氣。」弘晝上前把弘曆拉到旁邊坐下,斟了茶,又把之前撿來的畫軸拿出來,「這東西我撿回來了,回頭找人研究一下,說不定能找出鐵證。」
弘曆這才驚覺自己對玹玗的緊張,一路回來他竟沒發覺弘晝拿著捲軸。又把自己撿到的木質腰牌扔到桌上,說道:「你看這個。」
木牌正面刻著一朵茶花,背面刻著一串數字,和些古怪的符號。
「這穗子明顯是內工所制,但也證明不了什麼。」弘晝長嘆了一口氣,猛地將木牌拍在桌上,又低聲說道:「恐怕我這府上有內鬼,不然那些刺客怎麼會清楚咱們用的兵器。」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銀蛇軟劍他們兄弟從不輕易外示,清楚他們武功招式的只有自己人,弘曆住在宮中,且身邊的奴才都精心挑選,應該不會有問題,思前想後就只有他這府上人多眼雜。
弘曆綳著臉也不出聲,墨穹眸子幽邃得讓人看著發寒,握著茶杯的手越收越緊,「啪」的一聲,杯子碎於掌中。
「我的天!這可是宋瓷啊!就是拿百條長腳人蔘也沒處換去,你火大也別把氣撒在無辜的瓷器上啊!」弘晝大驚小怪地叫著,其實心中也忍不住嘆氣,這下玹玗母女都成了弘曆的救命恩人,這個情真是不好還了。再者,屋子裡的氣氛也太凝重,只有靠他耍寶化解一下。
涴秀猛然轉頭瞪著弘晝,輕聲怒斥道:「你好吵啊,就不能少說幾句廢話,要是再管不住那張倒霉嘴,我就幫你把它縫起來。」
「是要縫起來才行。」察看傷口的張大夫冷不丁冒了這句話,把弘晝嚇得不輕,差點沒被茶水給嗆死。
「縫……」涴秀也詫異地望著張大夫。
張大夫卻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傷看著嚇人,不過無礙,沒有傷到筋絡。不過,傷口太深,要想癒合的快就得用針線縫合,不然會拖很久,小姑娘也會更受罪。」
「那你快點動手啊。」弘晝立刻催促著,有讓奴婢尋了針線來。
「老夫來縫不是不可以,只是老夫的手藝不好,又上了年紀有些眼花手抖,怕是會讓小姑娘手上留下個難看的疤痕。」一屋子,只有這位張大夫說話不疾不徐,又從自備的藥箱中取出了兩盒藥膏和一瓶創傷散,說道:「後頸處像是被燭火燙到,塗點葯就行了。至於右掌中的傷,這段日子別沾水,養個三五日自然會好。」
聽到玹玗身上還有其他傷,弘曆一個箭步過來,抬起她的手掌問道:「這又是怎麼傷到的?」
「小事情。」玹玗淺弱一笑,還勉強打趣道:「是剛才握著發簪太用力,自己刮傷的。我的針線活還好,只是傷了右手,沒法子幫自己縫傷口了。」
一直默然以對的張大夫,聽到她如此說來,竟為這種堅強透出了幾分敬佩之意,心想這孩子要是長在江湖,定能成為一代俠女。
張大夫解說的詳細,眾人倒是放心了許多,只是這縫合的差事該交給誰呢?
說起針線活應該是女兒家的事情,難道真如玹玗那句玩笑,讓她忍著劇痛為自己縫合。
「別看我,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抬過針,拿過線啊!」感受到張大夫的視線投來,涴秀連忙搖頭,又弱弱地說道:「我怕手藝還不如你吧。」
「就知道沒有一件事能指望得上你。」弘晝望向她嘆了口氣,轉身開門出去,對外面候著的小廝說道:「去把茹夫人找來。」
門外的小廝唯唯諾諾地回答:「茹夫人出去逛花燈會,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