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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春怨隱 上

  年初一這天,甯馨早起就不得空,要打點弘曆賜給各位侍妾娘家的年禮,然後領著全部侍妾去景仁宮給毓媞請安,還要應酬毓媞那個脾氣古怪的甥女涴秀格格,回來后她還要忙著準備接待前來賀節的命婦。


  偏偏弘曆為了圖熱鬧,專門點了昇平署演出連台本戲《昇平寶筏》,為免他們折騰,便說在乾西五所給戲班尋個下處,這樣的事情又得由她來打點。


  幸而皇貴太妃佟佳氏傳話,說身子不爽沒有精神會見各宮女眷,所以免去寧壽宮請安之禮。


  眼見剛得一刻閑,又有奴才來請罪,說失手砸了年禮中的一個黃地套粉色玻璃蓮形盒。大過年的甯馨也不好責罰奴才,只說罰他兩個月的俸銀,又叨念了幾聲「碎碎平安」,就讓他們下去了。


  這玻璃盒原是弘曆許諾要給涴秀格格的,那可是位磨人的主,盼了三、四個月的東西,如今卻說沒有了,真不知道會鬧騰成怎樣。


  「翠微,你到吟墨閣看看蘭夫人得空不,請她過來一下。」甯馨想著,佩蘭和涴秀格格素日還能說上些話,或許能和她商量,又囑咐道:「悄悄的,別驚動了其他人。」


  正說著,佩蘭倒是先過來了,也依稀聽到她們主僕二人的話,因而笑著問:「呀,什麼鬼鬼祟祟的事情呢,大過年的還要讓嫡福晉『悄悄的』找我。」


  翠微連忙迎上前為佩蘭脫了斗篷,笑而不語的退了出去。


  甯馨知道那不過一句玩笑話,便只將玻璃盒碎掉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原本這件事和王爺商量最好,由他來決定自然不會錯,可是王爺今天四更過半就走了,這倒是愁得我沒了主意。」


  「是呢,王爺以前都是過了五更天才往太和殿去,今兒怎麼這般早。」佩蘭想到,昨兒三更剛過,也不知弘曆吩咐了些什麼,李懷玉抱著東西出去,就沒見回來。


  「想是先去看看額娘吧。」甯馨此刻也沒心思在這話題上,只問道:「我想著和姐姐商量一下,不知道姐姐覺得該怎麼做?」


  「上次在額娘宮裡說到燒制玻璃盒的事情,涴秀格格就已經滿心歡喜的等著。」佩蘭想了想,才說:「我記得這套玻璃盒一共燒制了十二色花樣,寧可是我們姐妹不要,也得先勻出一個給她送去。」


  「這我當然知道。」甯馨拉著佩蘭到炕上坐,又把那最初的圖樣尋出來,鋪在炕桌上,說道:「你也說是燒制十二色花樣,個個都不同,那蓮花可是涴秀點名要的。」


  佩蘭大致看了一下,指著一張荷花圖樣的,笑道:「這不是有現成的嘛,嫡福晉怎麼還會亂了主意。荷、蓮本也相似,不如拿了這個給涴秀,便是看出了不像蓮花,就往工匠身上一賴,左不過再重新燒制一整套給她,事情也就過了。」


  「我雖年輕,就是腦子遲鈍些,這點還是想得到。」甯馨嘆聲一笑,又拿了禮單給佩蘭看,說道:「你看看,這是要送去哪個府上的,若換了別人我也就不這麼發愁了,偏偏是她。」


  佩蘭一看,不禁在心中冷笑道: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平日也不見真有什麼大事與我商量,如今這得罪人的事倒想讓我來擔著,她與你乃是本家,你為了在弘曆跟前留個好臉面,便是惹得她使起性子來,也就往我身上一推,自己得了乾淨,弘曆也只記著是我行事顧前不顧後。


  「王爺當初也是看著稀罕,就燒制了這玻璃盒為年禮,芝妹妹只說她額娘喜歡喜氣顏色的,想來也不拘是什麼樣的花色。」佩蘭淡淡一笑,也不願意唱這個黑臉,就模稜兩可地說道:「不過再挑一色看著喜氣的給芝妹妹家裡送去就是了。」


  「給額娘的是牡丹花色,斷然不能動;送去我娘家的那個曇花好看,卻又是個白色的。」甯馨為難地說道:「原是有個醉芙蓉花色的,色調雖淺但十分好看,偏偏王爺今早突然說要留下自己用。如今就看著蘇妹妹那個紫紅茶花的不錯,只是不知道換什麼給她娘家送去。」


  佩蘭聽到弘曆留下芙蓉花色,不由得暗暗忖度,莫不是他又對哪位佳人動了心思?以前他身上總戴著一個芙蓉香囊,那是仁壽太后在世時親手做的,任誰他都是不肯給,這幾日香囊是不見他佩戴,倒是換了個蟒紋綉荷包。且最近又特別留意帶有芙蓉花的物件,這事兒若不是和女人有關那就奇了,只怕不多久暮雲齋就要住進第十位侍妾啦。


  但這種事情佩蘭倒也不在意,她心裡清楚,以弘曆日後的身份地位,女人只會越來越多,絕不會少的。若要為了這件事動氣勞心,她還活不活了,就怕是有百年壽數也會折損的所剩無幾。


  不過眼前倒是要應付甯馨,年禮每家都有七、八件,不過少了個玻璃盒子,也沒人會在意,可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就是傻子也聽明白了。佩蘭只能大度一笑,道:「王爺許諾送給我額娘的,是一個黃地蓋紫紅芍藥花色,那豈不比山茶更尊貴些,不如就取了我的那份給芝妹妹娘家吧。」


  「這可怎麼行,便是缺誰的,也不能缺了蘭姐姐的啊。」這個主意甯馨心裡是樂意,可有些話總是要說全的。「論理我是嫡福晉,但在所有侍妾中,你和芝姐姐的地位是一樣的,只待皇阿瑪諭旨一下,你們兩位就是側福晉,斷然沒有委屈了你們娘家的道理。」


  這話說得可真動聽,但佩蘭也不吃這一套,甯馨知道做好人把問題往外推,她也不是一個肯接住麻煩的人,不過是一個新鮮花樣的玻璃盒,待內務府造辦處工匠的手藝純熟了,弘曆還會虧了她不成。


  「哪有什麼委屈。」將心思藏在柔和的笑容下,佩蘭溫婉地說道:「我母親也不會賞玩這些,閑來倒是喜歡練練書法,少了那個玻璃盒子,我正好有借口向嫡福晉討要幾塊好墨,想是我母親還更歡喜些,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反是我佔了好處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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