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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回天乏術

  她是個大夫!她必須治好他!


  大雨將他們兩個包裹,苑苑害怕他的傷口感染,不管不顧地就跪在了他的身上,用自己的瘦小的軀體擋住那雨簾。她知道這不頂用!可是這山上並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那馬和那車夫早已不知在何時不明去向,她自己一個人根本就無法救活他!


  駱啟霖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他無力地一笑,伸手輕輕撫了撫她滿是泥土的小臉,聲音輕的猶如蚊鳴:「別怕,你那麼大力氣,我睡不著。」


  「是!你是不能睡!你睡了就是不愛我!」苑苑也顧不得什麼臉面了!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他活!「駱啟霖!你要是睡了,我會恨你一輩子!不!一輩子還不夠!兩輩子三輩子!你投幾次胎!我就恨你幾輩子!」


  「好……」他的手漸漸落下,旋即,再無聲息。


  苑苑瞳孔倏地收縮,看著他彷彿沒了氣息,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頓時充苑了全身!


  「啪!啪!啪!」一下一下,又一下,她不停地用手拍打著他的臉,越打手就越沒勁,越打氣力便越小,可是,他已然雙眸緊閉,毫無反應。


  「你說過不會睡的……」揚起的手懸在半空,她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忍不住落下。「鬼見愁,你是個大騙子……為什麼要拋下我,為什麼?不是說我是你的夫人嗎,不是說好回去以後要再娶我嗎,為什麼,為什麼……」


  聲音越來越輕,她只覺得自己全身彷彿被抽離一般!疼痛到無法呼吸。看著眼前這張只知道天天氣她的臉,她喉頭頓時一股血腥之氣,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大雨過後,新芽綻放,漫山遍野皆是翠綠一片。


  一個樵夫哼著歌上山,可沒想到一個不留神竟走錯了道。


  「奇怪了,明明應該往這邊走的啊……」他一邊往四下里看著,一邊往前頭走去。


  然而後來一下腳,便是軟綿綿的東西。


  低頭一看,竟是一個人,嚇得當即連退三尺!


  「真是晦氣!怎麼會有人死在這裡!」雖然是害怕,但他怎麼說也是個男人,便小心地上前,仔細查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倒有些發懵了。


  原來這裡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上頭的女人滿臉污穢,看不清模樣,不過她的身體卻在起伏,很顯然是還活著!不過下面的男人就不好說了,身上到處是血,多半也活不了吧!


  於是立馬轉身原路返回,下山叫了幾個村民,將他們一塊兒給運了下去。


  苑苑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她頭疼扶額,本想起身喝點水。


  沒想剛一動彈,多得猶如鳳毛麟角般的記憶片段頃刻間湧入了腦海。這種感覺,跟她第一次穿越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記起來了。


  全部。


  「鬼見愁……鬼見愁呢?」


  慌亂之中,她跌下了床,將外頭的村民都給吸引了進來:「姑娘,你沒事吧?」


  「鬼見愁,鬼見愁呢?」她一把抓住他們的胳膊,眼裡充苑著淚光。


  「姑娘,那公子的傷勢太重,現在還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那意思就是他還活著?

  不由分說,她便想起身去看看,誰料剛走兩步,腦袋一暈,差點又摔在了地上!好在那村民扶住了她,勸道:「姑娘,你自己身體還沒好呢!大夫說你傷及了五臟,如果不好好休息將來會落下病根的!」


  「可是我想見他!」苑苑一咬牙,眼淚止不住地洶湧而下。


  村民看著這小姑娘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心中不忍,忙忙勸慰道:「姑娘,他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我們村裡頭有個大夫很厲害,他會幫忙治病的!」


  「可……」


  「沒有可是,你就安心吧。」


  於是在他們的強烈要求和共同努力下,苑苑不得不重新睡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因為真的太累還是怎麼的,不一會兒,便深深淺淺地呼吸起來,睡了過去。


  「什麼?他們還沒回來?」季如嵐到達鐵筆那邊時,一聽說這事,驚訝得不能自已。


  奇怪了,明明是他們先走的,為什麼還沒有到?

  「你不是和小翼一起回來?」吳東揚立即看出了端倪。


  「是……我恰好有點私事耽擱了,所以便讓他們先走了。只不過按他們的時間和速度,應該跟我差不多到才對,怎麼會……」


  「王爺怕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鐵筆道。


  最近也沒收到任何線人的消息,想來應該沒什麼大礙。然而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一道飛鴿傳書很是時候地到了,展開一看,上面寥寥數筆:王爺失蹤。


  王爺失蹤?


  「他們不會一塊兒失蹤了吧?」季如嵐眉眼一蹙,很顯然沒料到他不在的那一段時間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小翼那邊有多少人?」吳東揚問。


  「西域的人手並不多,精英二十幾,普通線人百來人。」這是機密大事,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王爺,鐵筆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讓他們暗中查探。至於我們,還是不動聲色為好,畢竟現在東陵處於節骨眼上,小翼的事情斷然不能出現太大偏差。」吳東揚快速分析道。


  季如嵐聽罷,覺得言之有理,便打算附和一聲。可沒先到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景天殊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拿過鐵筆手中的短箋掃了一眼,抬眸看著他們:「王兄很厲害,不用我們擔心。他不在,還有我。」


  一句話,鏗鏘有力,卻是表明了他的決心。誰都不會想到景天殊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沉穩到可怕,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從他身上看到了駱啟霖的影子。


  「天殊,你長大了。」吳東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景天殊只是莞爾一笑,低下頭去。誰都不知道他心裡有多擔心,只是他也記得王兄曾經說過:身為一個男人,就要肩負重任。倘若成天擔心害怕,那就永遠都得不到成長。


  只不過村民還保留著種地和砍柴的習慣,即便有較好的旅社以及娛樂設施,但在外看來還是個村兒。


  說實話,苑苑對這裡並不討厭,因為所有人都對他們很客氣,時不時地就送些雞鴨魚肉來慰勞,也不收她的銀兩。


  「吳姑娘,今日王大媽送了一些新鮮雞蛋,我放桌上了啊。」收留她的這家人姓鄒,男主人是個樵夫,除開雨天幾乎每日都要上山砍柴,她的妻子平日里就喜歡在家裡織織布,日子過得倒也清閑。他們膝下有一女,據說去參軍了,一年才回來一趟。


  「鄒大娘,駱啟霖怎麼樣了?」苑苑心裡記掛著駱啟霖,為了得到更及時的治療,所以村民直接將他送到大夫家去了。


  不過鄒大娘總是擔心她的身體不夠好,便不讓她出門走動,可是她實在是想去看看他。


  「吳姑娘,我知道你心裡惦記著你那公子,可是他的傷勢實在太重,大夫正在聯繫外村的大夫一起在幫忙治病呢。」


  「可是我也是大夫,我可以……」


  「我知道你是大夫,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在你想要做大夫之前,還是把自己的身體給養好咯。」鄒大娘說完,把她推到床上摁下,苦口婆心地勸道:「我也有一個你那麼大的閨女,所以我明白你心裡著急。如果你相信我們,就把他安心交給我們,如果你不相信,那我們就當白救了你。」


  「鄒大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苑苑聽她這麼一說,趕緊說道:「抱歉,我只是太心急了……」


  「不怪你,我能理解,你啊,這些天好好養病,等他那邊有什麼情況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嗯。」


  鄒大娘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王大媽探頭探腦地看著,見她出來,忙上去問:「怎麼樣,是不是又想去看那公子?」


  鄒大娘一聽,立刻往回看了一眼,旋即拉著她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可不是么,我都用了各種借口讓她不去看了,只不過紙包不住火,這件事遲早是會被她知道的。」


  「那怎麼辦?這人現在這模樣,要是被看到了,指不定這姑娘有多傷心呢。」


  「哎,說的也是。如果姜大夫能夠治好他,那就沒問題了。」


  「關鍵就在難治啊。你看過哪個痴兒能夠治好了?更何況他是個大人!」王大媽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不行,你一定要瞞著,至少也得等這姑娘好些了再說吧?」


  「是是是,這我知道,你讓大伙兒放心便是。」


  「誒好,那我現在就去姜大夫那裡看看。」


  王大媽離開了,鄒大娘站在門外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肥胖身子,搖了搖頭。只是希望那公子能夠快些好起來,這樣也不至於讓這姑娘傷心。


  門背後,苑苑倚靠在門上,朱唇輕抿。


  原來,大家都在擔心他們的身體。雖然萍水相逢,可是他們卻帶他們如至親一般,處處為他們著想。剛才說,痴兒難治,所以意思就是,他醒了,只不過……


  她不敢細想。


  姜大夫家,王大媽一進門,就看到他擦著汗在給那公子上針,便道:「大夫啊,這公子如何了?」


  「哎。」姜大夫邊說邊搖頭:「難說啊。平時睡著倒也沒有什麼,可這一醒來,還就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樣。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腦袋了。」


  「那姑娘可是天天喊著想過來看呢,要不然鄒大娘攔著,她怕是早就衝過來了。」


  「可我也無能為力啊!」姜大夫嘆了口氣:「隔壁村的胡大夫昨兒個一看,就說難,要根治得下好一番功夫呢!我看啊,這遲早是要被那姑娘知道的!」


  「誒喲,真是好人難做啊!」王大媽無奈地捶捶腿,卻也無能為力。


  夜漸漸深了,村子里顯得分外安靜。


  苑苑找來了一個斗篷披在肩上,然後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出去。


  其實她並不知道姜大夫家在哪裡,不過先前聽到他們聊天的時候,有提及到似乎是在村西口那邊,於是她便毫不猶豫地匆匆往那個方向去了。


  即便已經給自己打了預防針,但是她還是很擔心鬼見愁的狀況。


  是,她的確已經想起了一切,所以這也讓她心裡更加難過。在她不記得一些事情的時候,他對她的所作所為,歷歷在目。越是回憶,就越覺得自己有愧於他。


  所以這一次,哪怕再困難,她也不會再鬆開他的手!

  村西口的大多數屋子都已經滅了燈,唯有那一家,燈火通明,仔細一看,外頭的帆布上寫著一個「醫」字,不用多想,那定是姜大夫家。


  「叩叩叩。」她伸手輕輕敲了敲門板。


  「誰啊!」姜大夫聲音泛著疲憊之態,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過來開門。


  然而當他看清眼前人的臉的時候,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吳,吳姑娘,你怎麼過來了?鄒,鄒大娘她人呢?」


  面對他的驚慌,苑苑只是將頭蓬帽子掀開,露出一張白皙又不乏清麗的面容來:「姜大夫,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所以才瞞著我。可是,無風不起浪,有些事情,我遲早都會知道的。」


  「你知道了?鄒大娘說的?」


  「不,我是偷聽來的。姜大夫,你千萬別讓她知道我來過,因為我也不想讓她太擔心。」苑苑一臉真誠地看著他。


  起初姜大夫確實有所猶豫,不過見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裡卻也過不去了,便點點頭,讓她進來。


  駱啟霖躺在床上,長長的睫毛覆在下眼瞼上,顯得靜謐而安詳。


  苑苑上前,輕輕抓起他的手,用手背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眼裡噙著淚水:「鬼見愁,你會好起來的吧。」溫聲細語地,仿若說著情話。


  姜大夫看著她的樣子,不忍心有所欺瞞,便開門見山地說道:「他的身體異於常人,這傷雖然很重,不過他卻很快挺過來了,清醒的速度也比一般人要來得快。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腦部收到了撞擊,導致他的意識不清,整個人都呆呆傻傻。吳姑娘,你可要做好準備。」


  「嗯。」她點點頭,語氣平靜異常。


  她緊咬著下唇,生怕自己的動靜驚醒了姜大夫,然而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那本該熟睡的某人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正愣愣地看著她。


  她不能確定他到底還認不認得自己,只是快速擦乾眼淚,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盡量以一種正常的交流方式跟他說話:「你醒了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駱啟霖沒有回答,就這麼盯著她看。


  「好,我不問了。不過你記得,千萬不能隨便動,不然你的傷口裂開,會……會很疼……」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夫人,不哭。」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苑苑一怔,驚訝地看向他。只是他依舊面無表情,呆呆傻傻的。難道剛才她聽到的那句夫人,是錯覺?

  原本還想再問,可是他卻突然閉上了眼,漸漸睡了過去。


  所以到底是不是幻聽,她無從得知。


  照顧了一夜,天似乎有些蒙蒙亮了。


  疲憊不堪的苑苑重新披上斗篷,打算回去休息,可是還沒來得及離開他的床,就覺得胳膊一沉,彷彿是被人拽了一下。苑苑的瞌睡蟲立刻跑得無影無蹤,回頭一看,見他正拉住自己的手,神情淡漠地看著她。


  「駱啟霖?」她一皺眉。


  沒有回答。


  苑苑失望地嘆了口氣,然後將他的手鬆開放好,又扯過被子替她蓋上,等他重新閉上眼,適才悄聲離去。


  後幾日,苑苑每天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偷偷去照顧他。鄒大娘只覺得她大概需要多休息,也沒太在意,直到半月之後,姜大夫那邊的消息令她嚇了一跳。


  他說,那個公子開口說話了。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趁著苑苑還在睡覺,鄒大娘約上王大媽以及幾個村民趕過去看他,怎麼說呢,確實會說話了,只不過他從頭到尾嘴裡就念著兩個字:夫人。


  「夫人?誒你們說他說的夫人會不會就是苑苑?」鄒大娘問。大家相處了一陣子,自然變得熟絡起來,而鄰里之間的稱呼,也愈加親切。


  「應該是吧。你看他們兩個受了那麼重的傷,還黏糊在一起沒分開。」


  「可是苑苑從來就沒說過啊?」


  「也許是訂了親,結果還沒來得及成親就遇上了這種事吧!」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議論起來。


  姜大夫一聲咳嗽,所有人立即安靜了下來:「其實我也不瞞你們了,這半個月來,都是吳姑娘夜裡來照顧他的。只不過她怕你們擔心,所以就讓我別說。現在這公子好不容易開口說話了,我覺得還是應該讓她知道。」


  「姜大夫,這是他第一次說話?」鄒大娘問。


  「不出意外的話,應是這樣沒錯。」他捋了捋鬍子,說道。


  「哎,沒想到苑苑早就知道了!難怪鄒大娘說她白天里就知道呼呼大睡呢!」王大媽重重嘆了口氣,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很快,他們就商量著帶苑苑來見他。


  傍晚,苑苑在迷迷糊糊中醒來,她揉了揉眼睛,準備洗把臉。


  結果剛一出門,就見鄒大娘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將姜大夫的話轉達給了她:「苑苑啊,你家公子好像會叫人了,要不你去看看?」


  苑苑微微一笑,搖搖頭道:「我早知道他會喊人了。只不過好像除了我,並沒有在別人面前叫過。」


  「哈?這麼說來,姜大夫第一次聽到是真的了?」


  「興許吧。」苑苑打了盆水洗洗臉。


  「苑苑,那你跟那位公子到底是……」鄒大娘忍不住問道。


  這讓她怎麼說呢?名義上的夫妻?

  是啊,確實只是只有名分而已,而且甚至連她在東陵時候的身份,也都已經不屬於自己。她叫余半仙,一個普通的太醫罷了。


  沉默了良久,正在鄒大娘覺得自己問錯話準備道歉之時,便見她忽然朝著她莞爾一笑,拉過她的手,目光懇切:「鄒大娘,我知道你們白民村的人都是好人,所以,苑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鄒大娘能不能答應。」


  「哎,別說一個,就是一百個,我們大伙兒能做到的!一定給你做到咯!」


  「嗯。」她點點頭,道:「我想跟他成親。」


  此話一出,鄒大娘的臉不覺僵了僵。不是說這件事不好,只不過她這話就已經表明了他們大概是真的沒有什麼關係,而現在這公子又出了這種情況……


  「我說苑苑啊,雖然鄒大娘並不懂你們之間的感情,可是這是女人一輩子的終身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啊,萬一他這一世都……」


  「我知道。」苑苑立馬打斷她,握了握她的手:「謝謝你,鄒大娘,可是這件事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其實說實話,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行禮罷了。所以現在,我倒真想請各位做個見證,讓我們堂堂正正地拜一次堂。」


  「原來你們已經是……」鄒大娘聽罷,適才搖搖頭道:「嗨,就當我這個大媽多管閑事了!好好好,只要你想,等那公子身體好些了,一定都來喝你的喜酒!」


  「你這麼說,我心裡真的太高興了。」


  苑苑心裡高興是真的,雖然有些苦澀,也有些不圓滿的地方。但是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她都無所畏懼。


  所以也不知道是駱啟霖真的聽明白了還是怎麼的,這些日子,他特別配合姜大夫和苑苑的各種檢查,不僅按時吃飯吃藥,連睡覺都似乎特別香甜。


  村民們為了能讓他們兩個有自己的家,便聯起手來一起忙裡忙外地替他們造了一間新屋,順便還似模似樣地裝扮了起來。


  每每等那些行商人經過,還招呼他們過來坐坐,充充人氣。


  終於,在一個月之後,苑苑披上了村民們親制的鳳冠霞帔,在喇叭嗩吶聲中,熱熱鬧鬧地出嫁了。


  一旁幫她梳頭的鄒大娘見此,笑得合不攏嘴:「苑苑啊,大娘今天心裡是真高興!就連自家閨女出嫁,也沒那麼高興過!」


  「是嗎?那看來我在鄒大娘的心目中地位比你閨女還重要咯?」苑苑一挑眉,好心情地打趣道。


  「可不是么,我閨女一年也就回來一趟,哪有你這陣子陪我的時間多啊?」


  「那看來我拜堂以後,平日里還得多過來看看你咯?」


  「那是自然,現在,我就是你的高堂,你還得對我拜拜呢!」鄒大娘說著說著就覺得心裡高興,拿起桌上的那對翡翠鐲子遞給她:「這些呢都是村民攢錢買的。你放心,我們村生活條件不錯,這鐲子的錢還是付得起的!你可甭跟大伙兒客氣!」


  她一個人將話說全乎了,苑苑擠扁有心拒絕,到嘴邊的話卻也說不出來了。


  「鄒大娘,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也沒有做什麼值得大伙兒這樣的事兒啊?」


  「這個……」鄒大娘嘆了口氣,眼裡似乎閃過一絲落寞。她找來一條椅子,端過來坐在苑苑對面,拉過她的柔荑,和藹地說道:「我們大夥起初並不知道,可是等你自報家門之後,不少人心裡頭就覺得愧疚。」


  「愧疚?」苑苑不解。


  「是啊,愧疚。其實我們白民村,以前並沒有那麼多人,後來有一天,突然闖進來許多人,都說是逃難的,仔細一問,才知他們村裡患了瘟疫,所以年輕力壯的都跑到了我們這兒。」


  苑苑一怔:「你是指,從瘟疫村逃出來的人,都來這裡了?」


  「並非全部,但是大部分是來這兒了。其實他們原本是打算去離那個什麼瘟疫村不遠的鳳鳴城的,誰想他們知縣怕他們身上不幹凈,就沒讓進。所以他們就繼續往前趕,最後到了我們這兒。」


  鳳鳴城的知縣,可是苑苑她親自去「請」的呢,張飛虎,還真是做了那麼多的好事啊。


  鄒大娘見她未答,繼續道:「後來皇城那邊來了告示,說瘟疫村裡的人已經痊癒,救人的就是女皇親封的聖手皇女。你說你這一說名字,大伙兒自然就知道了,只不過他們覺得自己當初丟下老人和孩子跑了,心裡愧疚,也就沒能跟你說明實情。」


  原來竟是如此的巧合,難怪他們對自己格外上心,原來是在感謝自己救了瘟疫村那幾十條剩下的人命,其中大概也包括了他們的父母或者子女吧。


  「我不知道今天跟你說這些合不合適,但是我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


  苑苑恬然一笑,搖搖頭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更何況現在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除了感謝和感激,還能說什麼呢?你就放心吧!」


  「好好好,你都這麼說了!」鄒大娘說著站起身,沖著外屋喊了一句:「喂!老頭子!新郎官兒來了沒有啊?」


  「還在路上吶!」鄒大叔說著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屋外頓時樂成了一片。


  苑苑雖然還看不到,不過這麼熱鬧的場面,她卻也是第一次聽到。不管是屋內還是屋外,所有人都是抱著誠摯的心在祝福他們的。


  她會幸福的吧?


  一定會!


  「嘭!嘭!嘭!」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外頭終於是響起了鞭炮聲。


  「來了來了!」前腳剛跨出去的鄒大娘這會兒又折了回來,趕緊找來紅蓋頭給她蓋上。一邊嘀咕著一邊將她扶起坐在床上,等待新郎官前來迎親。


  這紅蓋頭做得嚴嚴實實的,苑苑一點也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只能低著頭,透過下面的空蕩來揣摩現在的狀況。這屋內倒也熱鬧得很,身為喜婆的王大媽堆著滿臉的笑意,一邊說著祝詞,一邊迎著新郎進來。


  苑苑心裡忍不住撲通撲通直跳,不過比起這個,她更關心駱啟霖的身體狀況。雖然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但仍舊需要有人扶著。


  過了一會兒,一雙絲質的黑面靴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夫人……」駱啟霖面無表情地輕聲喚了一句,目光有些獃滯。他想要上前抱她,沒想到腳下一滑,猛地朝前摔去!


  苑苑心裡一驚,立刻站起身一把扶住了他,心疼得要命:「駱啟霖,你怎麼不小心點?要是又摔壞了,我可不想管你!」


  語氣里似乎帶著些許怒意,旁人倒是聽得高興,紛紛笑這新娘子是打心眼裡疼新郎呢。


  駱啟霖對著她嘿嘿一笑,也不顧別人的反對,一把扯開了她的蓋頭:「夫人。」


  苑苑無奈地苦笑,也懶得再管這些繁文縟節了,當即攙過他的手,調皮地抬頭看他:「夫君,現在你可是我的人了,你看大伙兒都在祝福我們吶,我們可要好好表現!」


  「好。」駱啟霖笑苑苑地看著她,眼裡似乎除了苑苑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鄒大娘感動得不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跟旁邊的鄒大叔道:「哎,這倆孩子也太不容易了。我心裡頭真是高興,真是高興啊!」


  「這是大喜事,你還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鄒大叔沒好氣地嗔怪了一句。


  「那我不是高興嘛!」鄒大娘伸手推了他一下,鼻孔里出了一聲氣,便把頭一揚,走到了苑苑身後,替她打點那衣裙。


  喇叭嗩吶聲歡快地吹起。


  苑苑扶著駱啟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知道,即便駱啟霖面對所有人,他也只會對自己一個人笑。雖然看起來傻呵呵的,不過,她也心滿意足了。


  這是她欠他的,她願意用一輩子來償還。


  前面的喜轎早已備好,苑苑擔心駱啟霖騎不來馬,便突發奇想地將他塞進了轎子,自己則將下擺一擺,翻身上馬,惹得人群一片唏噓。


  不過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大伙兒似乎都能理解她,甚至為她的舉動而感動。


  「新郎起轎啦!」王大媽見這麼熱鬧,乾脆也就改了口。


  這會兒,這場本該正式的婚禮竟然變成了新娘娶新郎,真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酒席就設在他們的家的院子里,一切從簡,數了數,約莫五桌,上面的菜都是村民們幫著一起燒的,各式各樣的菜式擺滿了全桌,不少人均已入座,他們一看外頭新郎新娘來了,便紛紛起身出門迎接。


  接下來可是重頭戲,他們怎麼也不能錯過!

  旋即人群之中便爆發出了掌聲。


  苑苑接過旁人遞來的紅綢子,將其中一頭交給了駱啟霖,微微一笑:「乖!等會跟著我做就行了。」


  駱啟霖愣愣地點頭,沒有說什麼。


  兩人走到了高堂之前,鄒大娘想到了什麼,立即將方才被某人掀掉的紅蓋頭重新披到了苑苑頭上,道:「待會兒再取下來吧,這禮還是要成的。」


  苑苑沒有拒絕,微微點了點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王大媽的大嗓門在此刻顯得格外嘹亮。


  苑苑朝著駱啟霖行了這最後一禮,臉上的羞澀一覽無遺,好在被這蓋頭給擋住了,否則還不被大伙兒給取笑了?


  「送入洞房!」王大媽眼睛都笑彎了,忙不迭地示意了一下周遭的人,他們立刻讓開了一條道,然後一人扶著一人小心地往裡屋走去。


  鄒大娘和姜大夫從高堂上走下,見大伙兒還直愣愣地盯著他倆的背影,立刻招呼道:「你們啊,就給他們小兩口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吧!而且你們要是再不坐落!飯菜可要涼了啊!」


  「難道新郎不出來陪酒嗎?那對沒意思!」


  「是啊是啊,新郎不行,新娘也可以啊!要不然我們這喜酒不都白喝啦?」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著不滿,其實他們並非真的要求,只不過是圖個熱鬧罷了。鄒大娘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當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你們統統都給我閉嘴!今兒個啊,由我奉陪,咱們不醉不歸啊!你們要是喝不過我,那可就沒話說了!」


  「既然鄒大娘這麼給面子,那大伙兒就放過他倆唄?」


  「當然!聽說鄒大娘在年輕的時候可是千杯不倒,今兒個大傢伙可別放過她!」


  「好嘞好嘞!大家趕緊喝酒去吧!」


  「這還差不多,我啊,今天就奉陪到底!」鄒大娘樂呵著在人群的簇擁下向院子裡頭走去,那架勢,似乎真要跟他們通宵達旦一般!

  洞房內,苑苑和駱啟霖在王大媽的要求下喝完了合巹酒,互相扶持著在床上坐了下來。


  王大媽笑著拍了拍苑苑的肩膀,道:「今天啊,不鬧洞房,你們就安心歇著吧,外頭有我和鄒大娘呢!」


  「王大媽,謝謝你。」苑苑難以表達心中對他們的感激,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只能說出這樣的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啊就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看新郎官這不還等著你么?」王大媽說著也不再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立即轉身對著那幾個跟著進來的人,一邊擺手一邊趕人:「走走走!新郎新娘要洞房了!你們別瞎參合啊!」


  「苑苑,努力!」「苑苑,我們相信你!」在門關上之際,門外傳來了這樣的喊聲。


  苑苑的嘴角抽了兩抽,這些人也太給面子了吧!


  「夫人……」忽然,駱啟霖弱弱地叫了她一聲。


  她看向他,眼裡滿是疼惜。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看著這雙早已沒有昔日帶著冷冽和幽深的鳳眸,心中五味陳雜。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這樣的他,還是美的。或者說,可愛得像個大孩子。


  她不確定他到底能不能好起來,可只要堅持下去,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鬼見愁,在你好起來之前,你就安心地呆在這裡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野心,可是從現在起,你的心裡只能有我。關於那些不切實際的身份地位,就讓它們見鬼去吧!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也止於現在。倘若將來你真有記起的一日,我尊重你的選擇。」


  「夫人。抱。」他也許根本就沒聽明白她說的,只是配合著她的神情,伸手環向她。


  依舊是那樣寬闊又令她溫暖的懷抱,苑苑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滴落下來。


  真是的!平時她明明就是一個不愛哭的人!


  可最近這些日子流的眼淚,比她這麼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都怪駱啟霖!


  是了,他或許是不記得那麼多,智商也只停留在一個孩子的層面,可是每次等她難過的時候,他總會給予她應有的安慰!

  你說你說!他到底想怎麼樣嘛!


  「真是討厭……」苑苑伸手去抹自己的眼淚。


  「夫人不哭。」駱啟霖彷彿聽懂一般,認真地而又小心地拭去她臉上晶瑩的淚光。可他越是這樣,她心裡頭就越是難過!


  「都怪你!」她嗔怪著,可是哭著哭著卻又不覺氣笑起來:「要是以後你對我不好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還有還有!你老叫我夫人做什麼,還以為自己有多高大上呢?從現在開始,叫我娘子,知道不?娘子,來,跟著我念!娘——子——」


  「娘——子——」駱啟霖很乖地叫了一聲。


  「噗……」苑苑被他的樣子逗樂了,可是眼淚卻更加地洶湧:「來,再叫一次。」


  「娘,子。」她又認真地叫了一聲。


  「誒!」她應著,一邊笑一邊哭的模樣真是丑極了。


  當然,這是她自己這麼想的,駱啟霖卻絲毫不在意,他看她臉上滿是水珠,怎麼擦也擦不幹,竟神差鬼使般親了親她的臉頰。


  苑苑一怔,淚眼婆娑地看向他。


  許久,她言:「鬼見愁,我之前說過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現在就是我兌現諾言的時候。我知道也許你並不懂什麼叫洞房,但是若我能給,我會將自己的全部都給你。」


  駱啟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苑苑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目光清澈。她伸手解開了他的衣裳,自嘲地一笑:「如果將來你恢復了神智,而且想起了今日我對你做的一切,要是敢笑,我一定撕爛你的嘴!我說到做到的啊!你不許不信!」


  自言自語地警告了一番,駱啟霖的最後一件上衣也被她褪去。


  苑苑看著他身上的傷痕,雖然結了痂,卻還是扎得她的眼睛生疼。她多麼希望自己的手有魔力,只要輕輕在他傷口一碰,就能一切疼痛都不復存在。


  於是想著想著,鼻子又酸澀起來。


  該死!她不能再哭了!今天可是她的大喜日子,這要是就忙著哭了,將來回憶起來,該是多麼不美好的一天。她是新娘,就該美美的!

  「娘子。」這一次,駱啟霖叫得很乾脆。


  「娘,子。」


  「那娘子是做什麼的?」


  「成親!生娃!」


  這他倒是明白了?

  苑苑真想給他一個爆栗子!什麼不好學偏偏學這個!

  「那你要不要跟娘子生娃?」她一挑眉,問道。


  「想!」


  「那你知道要怎樣才會生娃不?」


  駱啟霖搖搖頭。


  苑苑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男人曾經可是天天捧著小黃書看的人!什麼春宮怨,裡面的七十二式還帶彩圖的!這會兒居然告訴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特愛開玩笑?

  「那,接下來娘子就教你怎麼生娃,但是你一定要聽我的,知道不?」


  「好。」一個字,簡單,堅定。


  苑苑搖了搖頭,旋即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帶,面有羞色地往他眼前挪了挪。她一抬頭便見他愣愣地看著,臉上更加溫熱。


  朱唇輕抿,她最終深吸一口氣,玉臂纏上了他的脖頸,然後往他的方向湊了過去,輕輕封住了他的唇。駱啟霖很明顯地一怔,卻格外配合地回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身。


  氣息相交,苑苑只覺得自己全身都熱了起來,漸漸地,雙眼迷離,摟著他一起躺下。


  紅紗帳,鴛鴦枕,一室旖旎。


  第二天,苑苑在腰酸背痛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見旁邊的男人依舊在熟睡之中,忽然就想起了昨晚的一切,於是臉上一熱,猛地坐了起來。


  這好像有哪裡不對吧!

  昨晚她原以為他不懂這些,所以她才主動。可沒想到雖然他確實不懂,可是身體很明顯還是成年男人的體格,簡直是要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後竟是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

  真是丟人!


  「咳咳……」她輕聲咳了兩聲。


  然而駱啟霖還沒有轉醒的意思,依舊安穩地睡著,呼吸均勻。


  這要是將來他真的記起了什麼,絕壁會笑她的!不行不行!這可怎麼辦?

  「叩叩叩……」正在糾結,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苑苑一怔,慌忙找來了衣服給自己穿上,旋即有些不那麼自在地走了過去,打開門一看,問道:「王大媽,你怎麼那麼早?」


  王大媽昨晚並沒有離開,因為鄒大娘跟其他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她為了不讓他們壞事,所以就一直在外頭守著,沒想到裡頭的動靜出乎她的意料。她賊眉鼠眼般地看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裡頭的情況,笑道:「昨兒個累了吧?要不你再休息會兒?」


  苑苑臉上變得更加熱了,慌忙抓住了想要離開的王大媽,道:「王大媽,你就別取笑我了!我沒事兒!你找我應該是有什麼事吧?難道不要向高堂敬茶什麼的?」說到底,她還是懂得一些的。


  「不用不用。我就是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的,畢竟姜大夫和鄒大娘都是臨時充當,所以不敬茶也無所謂,再說了,他倆都喝醉了,這會兒都還沒醒呢!」


  「啊?那他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啊,就放心吧!這兩天我會一直在這裡幫忙,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大媽開口!」


  「王大媽,真是謝謝你了。」


  「你啊,甭客氣,都是自家人了!」王大媽說完,便樂呵呵地離開了。


  苑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說不高興,說不感動,那都是假的!只是希望,自己跟鬼見愁接下來的日子,能夠平安度過。


  八月,在一場滂沱的大雨之後,天氣稍稍有些轉涼了。


  苑苑坐在院子里,看著依舊黑壓壓的天空,壓抑地嘆了口氣。


  距離他們成親轉眼已經三個月。這三個月來,她天天都在替鬼見愁針灸按摩,只想要讓他快些好起來。而他也十分給力,百分百配合不說,就連情況也有明顯好轉。至少能夠聽明白她簡單的表達,甚至連帶著其中的含義,所以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太不容易!

  不過最近,她又聽鄒大叔說,外頭似乎不是很太平。比如他山上砍柴的時候,總能遇到一些陌生的面孔,而且人數還不少,看那著裝並非西域或南蠻的人。


  她也知道自己和駱啟霖「失蹤」已經有一段日子,即便他們不出村去,鐵筆等人也想必遲早會找上門來。可是以他們現在的狀況,出去無疑是有弊而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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