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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只要他高興

  興你在一時,廢你也在一時,全憑他一時喜好,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他高興就好。


  她精心在後宮謀划這麼多年,一步一步掌握後宮的權力,卻全部顛覆在一夕之間,顛覆在皇帝幾句話下。


  她雙手死死摳住地面,一寸一寸用力,指尖皮膚磨破,指甲蓋都掀了起來,地面留下十道血痕。


  十指連心,可傅舒雲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只是不斷用十指指尖用力摩擦地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她心中的不甘、怨恨和痛楚。


  「娘娘」子都再也不忍看她這個樣子,蹲下身去攙她手臂,「先去歇著吧。」


  傅舒雲一把甩開他的手:「走開!你還留在這幹嘛?我已不是貴妃了!你留在這是要看我笑話嗎?!」


  「那又怎麼樣?」子都始終是冷冷淡淡,拉起她的雙手仔細看了看,「不是貴妃才好,脫了這個枷鎖,你才能活得開心。」


  傅舒雲沖他怒喊:「你說得倒輕鬆!是那麼容易的事嗎?」是一種發泄。


  子都拉著她的胳膊往屋內帶,「在子都看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你什麼都不懂!就是個跟傻子一樣的隱衛!你滾!本宮不用你管!」傅舒雲邊喊邊使勁捶打著他拉著她手臂的手,有些撒起潑來。


  她不能跟皇帝發泄,不能在宮女太監面前發泄,她唯一可以發泄的人,就只有這個跟了她七年多的子都了。在他面前,她可以盡情做她自己,毫無保留。


  子都將她的掙扎視而不見,像揪小雞一樣,就把傅舒雲拎進了屋,按在椅子上,任她發了陣瘋,沉冷的對她道:「你這雙手還要不要?」


  傅舒雲這才安靜下來,將眸落到自己雙手上,這時才感覺一股鑽心的疼痛襲得她一陣眩暈,十指也開始顫抖起來。睜著一雙眼無神的盯著被自己折騰得才不忍賭的雙手。


  子都見她安靜下來,便去尋了葯和繃帶過來,細心的將她的雙手上藥包紮。


  傅舒雲面如死灰的坐在椅子上,任他擺弄左右,目光也渙散如死。


  子都再無多話,替她包紮完后,就靜靜的一直守在她身邊。他說過,他不會走。他會一直陪著她。


  另一頭,苑苑被抬走後,駱程昊一直跟在後邊,駱啟霖也不遠不近的跟著,保持著跟駱程昊的一段距離。


  李茹瑾也跟在兩人身後,不時張望下前面擔架上的苑苑,心中也對駱程昊又封了她婕妤的事還恍若夢中。


  一行人就以一種奇怪的距離和隊形迅速前行著。沉默的走了一段,駱程昊腳步頓了下,駱啟霖也不好再停,只好慣性的邁了步子,等快靠近駱程昊時,他聽到空氣中飄來一聲淡淡的:「四弟今日怎的這麼巧去了挽雲殿?」


  駱啟霖只好停下,恭敬的答了他:「臣弟本是去見皇上,結果半路碰到李婕妤,她告訴臣挽雲殿出事了,臣這才趕過去。」


  「原來如此。」駱程昊淡道了句,「今日突發此事,四弟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明日再來跟朕說吧,朕還得處理雲貴妃被下毒的事。」


  「是,那臣弟明日再來找皇上。」駱啟霖也不再多說,默默看了前面趴在擔架上的苑苑一眼,跟皇帝告了辭。他知道此刻沒有哪件事比傅舒雲被廢還驚天動地。


  苑苑被送進了她自己的房間,駱程昊跟著一起進了房,臉上沒了在挽雲殿時的悠閑,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凝重。


  張太醫已在苑苑房中等候,等她一被送進來放好在床上,他便仔細替她查看後背的傷勢,開始上藥、開藥方、交代要注意的事情,一氣呵成。


  苑苑閉著眼,精疲力盡的趴在床上,等太醫都處理好出去后,她睜開眸,看著駱程昊:「皇上就不懷疑是臣下的毒?」


  「你是朕的護衛,你的為人朕還不清楚?」駱程昊話間,已使了眼色,讓屋內眾人都出去了。


  屋內剩下駱程昊和苑苑二人,苑苑沉默的看著駱程昊,她知道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駱程昊此舉,必是有話要說。


  駱程昊舉步邁到她床前,俯視著苑苑:「丫頭,對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苑苑知他問的是傅舒雲被廢的事,靜看了他半刻,沉穩答道:「這個結果,出乎臣的意料,但臣不否認,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只是,不知皇上對這個結果是否還滿意?」


  駱程昊看著床上明明還虛弱的人,說出的話卻是如此犀利,這丫頭果然是不能小覷,她可是看出了什麼?嘴角有絲若隱若現的笑意,「朕知道,這是你想要的結果,朕就如你所願,不好嗎?」


  苑苑將眸從他臉上移到他黑緞袍上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上,這是權力的象徵,即便只是這麼看著,都覺得這金龍張開的五爪和大張的龍口隨時就能將人吞沒。


  他今日寥寥幾語就決斷了兩個女人的命運,也讓她見識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威嚴。


  他們所有人都只能被這權力左右著浮浮沉沉。這權力可以讓你一朝入雲端,也可以讓你一夕下地獄。


  苑苑勾起的唇角上有淡淡嗤笑,她不覺得此事有這麼簡單,一切看起來順理成章,可有太多蹊蹺。「皇上對此事如何看?準備怎麼給雲貴妃一個交代?」


  駱程昊靜看著趴在床上並未看他的女人,她臉上是嘲諷似的雲淡風輕,問的話卻尖銳。無聲的嘆了下,他本也不打算瞞她。


  「此事,是朕的意思。」


  苑苑震驚的望向他,腦子一時有些亂,不知道他說的「是朕的意思」,指的是什麼?或許心裡已隱隱有答案,只是不願面對和承認。


  駱程昊沒有遺漏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鎮定的道:「你猜的沒錯,那送湯的丫頭是朕派過去的。」


  苑苑抖了下,仍是問了:「湯里的毒是皇上派人下的?玉才人對這一切事先都已知道?」


  「是。」


  苑苑只覺渾身冰涼麻木,傅舒雲是相伴他多年的枕邊人,他一計就將她算計得徹底,完全不顧多年的夫妻情份。而自己便成了他利用來算計傅舒雲的工具。


  如果當時李茹瑾沒有過去,如果駱啟霖沒有出現,皇帝就要讓傅舒雲將她杖斃?這便是帝王心,關心的永遠只有自己的權勢,任何人的命,都只是他權勢的墊腳石。


  她冷笑道:「臣明白。臣累了,要休息,皇上請便。」閉上了眸。


  駱程昊皺眉,她明白什麼?

  「丫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苑苑只靜靜趴著,不打算再言語。她只是顆堪以利用的棋子,沒有任何可以不滿的權利。她知道皇帝這麼做,不過是想辦傅家而已。


  駱程昊見她無動於衷,繼續道:「朕知道李婕妤會在那個時候去給雲貴妃請安,朕想知道她會怎麼做。即便她不來通知朕,朕也會出現在挽雲殿。朕不會讓傅舒雲真的傷害你。」


  苑苑只覺好笑,不會讓傅舒雲真的傷害她?將她打得半死不活,無緣無故受這幾十大板,尊嚴被隨意踐踏,這是沒有傷害她?皇帝的「不傷害」還真是跟常人不能相提並論。


  「皇上,雲貴妃服侍您多年,您就一點不顧夫妻情份?」


  「朕顧。」駱程昊答得坦然堅定,「但朕也要為大局考慮。朕本可只是降她妃位,但她不該動你。」


  苑苑未有任何觸動,駱程昊見她還是一動未動面無表情的趴在床上,知道她一時難以接受,她又剛受過重傷,現在需要休息,便不再打擾她,轉身出了她房間。


  苑苑閉眸趴在床上,她沒有失望,沒有心灰意冷,只是覺得心涼而已,對人情的淡薄,人心的險噁心涼。畢竟駱程昊也不是她在意的人。


  想到那個她在意的人,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她只怕還要受更多的皮肉之苦,保不了還要命喪黃泉。


  這紛亂的恩怨情仇,她已經無力去辨,也無力去想。她掙扎來,掙扎去,不過是在如來的掌中和觀音的玉凈瓶中多翻了幾個跟斗而已。


  傅舒雲,這個一時在後宮叱詫風雲的女人,接下來的命運又會如何?


  這個答案沒有讓她等太久,天擦黑時,宮裡傳來了消息,下毒的人已查出來了,就是那個把燕窩湯轉交給她的宮女,已俯首認罪,自己投了井。


  至於其它的,已無人追究。大家只知道,榮寵一時的雲貴妃,犯了私罰朝廷命官的大罪,要被逐出宮。傅家在後宮掌控的大權就這麼在一朝間覆滅。


  一個小小宮女的死,無人關心。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隕落在偌大的皇宮。她只是千百條犧牲在鞏固皇權的道路上的不起眼的人命之一。沒有人為她喊冤,沒有人為她抱不平,或許,連她自己也是願意的,只為換來宮外的家人未來的安樂日子。


  苑苑知道這個消息時,心細細的扯痛著,又想起了秦嬸。這些無辜的小百姓,在皇權下,連螻蟻都不如。


  她是想要廢傅舒雲,但不是想用這種方式。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和逆轉的,她只能觀望著這一切。


  或許,唯一能改變這一切的方法,就是掌握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也難怪駱啟霖要不擇手段坐上那個位子。


  苑苑在床上睜著眼,烏黑的眼珠如星子般閃閃爍爍,她無法預料未來的事,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傅舒雲就這麼被廢了,她心裡忽的空落起來。


  傅舒雲被廢,她會去哪?駱啟霖又會怎麼做?皇上的下一步計劃是什麼?太多的未知,讓她未來的路一片迷茫……


  在這個皇宮中,人情冷暖早已被人看透、看淡,對所有突然的變故,上到皇帝,下到宮女、太監,都已能隨機應變,適應得很快。


  傅舒雲這個貴妃,進宮時,鳳冠霞披,榮寵加身,離開時,粗布麻衣,袖不沾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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