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賭的是心意
「為什麼?」一聲嘶啞飽含痛楚的質問,是西門挽清,手中持著的刀也漸漸無力的垂下。
苑苑看著他糾結的臉,淡淡回問了句:「什麼為什麼?你在我校尉府氣勢洶洶要置人於死地,我不該阻止嗎?」
駱啟霖此時已從她身後踱到了她身側,將她大半個身子都護在了身後。
在西門挽清還在她話中閃神時,他步步緊逼的又說了次:「西門挽清,請你儘快離開校尉府,離開惜羽,你那證據,我們不需要。」
「夜!」苑苑在他身後看著他高潔挺直的脊背,有些著急他幾句話就把她想要的東西推回西門挽清。
駱啟霖未回頭,只淡道了句:「顏兒,我絕不會再讓你做傻事。如果你當我是個無用的男人,你儘管跟西門挽清去長魯,若你還有一點點信任我,那你就留在惜羽。」
滿室又陷入安靜。
駱啟霖狀似輕鬆的說完這句話后,內心已經捏緊,這賭博似的一句話,他並無十足把握,賭的不過是苑苑對他的那份心意。
西門挽清一雙細眸也緊系在苑苑似有糾結的臉上,她會如何做決定?
苑苑看著身前巋然的背影,他讓她做決定,看似淡然的一句話,她卻知道其中的深意。
他不願讓她去,所以才字字攻她內心。她怎麼會當他是無用的男人?又怎麼可能不信任他?
可西門挽清手上的證據,可以儘早扳倒傅炎,於他們是太有利的東西。真的要這樣放棄?
「顏兒。」在她舉棋不定時,駱啟霖又淡道了句:「你就一點不在意我怎麼想,每次都要一意孤行嗎?你有沒有想過,你去了長魯,我們有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他語里瀰漫的淡淡憂傷讓苑苑一驚,呼吸也稍停了一瞬,這一瞬間,她已做了決定。
幾步走到駱啟霖身前,面對西門挽清:「西門挽清,你手上的證據,還有沒有別的條件可以跟你交換?我不想去長魯。」
駱啟霖面色一松,嘴角悄悄爬上絲笑意,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西門挽清似好笑,似不信的在她平靜的臉上研讀半晌,最後笑得古怪得似要哭出來,「小東西,我聽說過買東西可以討價還價的,還沒聽說過,交換條件也可以討價還價的。」
苦澀的笑容是譏自己,也諷苑苑,「你以為這證據這麼不值錢?隨便什麼東西就能交換?那關係我長魯的命運!如果不是你,我怎可能把這關乎我一國命運的東西端出來?你當我西門挽清是什麼?拿一國命運跟你開玩笑?你當我是隨便拿個東西就能糊弄過去的傻子?」
苑苑皺了皺眉,他說的這些話竟讓本來理直氣壯的自己有些……有些覺得虧欠。
駱啟霖心中也清楚,西門挽清手上的證據該是真的,他也真是為了顏兒什麼都可以做,連這樣重要的東西都可以拿出來。
西門挽清細盯了似有歉意的苑苑一陣,知道她不可能跟他走了,哼笑:「你不跟我回長魯就算了,竟問我有沒有別的東西可交換?!你這是羞辱我!我在你面前自尊、顏面通通掃地,這還不夠,」他舉起一手直指駱啟霖,眼卻緊盯著苑苑,「在我走前,你還要夥同這個男人一起來羞辱我一番。你再不屑我西門挽清,你也該給我留這最後一點尊嚴。」
凄然笑了笑,「你真狠,我西門挽清也自嘆弗如。」
隨著最後一個字決然轉身,黑袍在冰涼的空氣中劃出一道凄冷的墨黑弧線,閉眸痛楚的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蜇得他肺都發疼,掀眸時,細眸中一片寂涼。
「我現在告訴你,這證據我不願給了。不是你不要,是我西門挽清不給。我本早就該回長魯了,卻為了你這狠心的女人延誤了回朝時間。你說,我這陰險狡詐的人,蠢到如此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麼?」
苑苑看著他散發涼意和孤寂的墨黑背影,心下竟生出絲絲縷縷的不忍。
她本不該對他有這種情緒,她沈家滿門的仇,跟他也有關。
可此時,她面對這樣的他,竟是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覺得對他做什麼都是他罪有應得。
在她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中,西門挽清又沉穩的開口:「朱校尉,西門挽清就此告辭。希望你不要因為本王子的錯而牽連我妹妹,她什麼都不知道,希望你能善待她。」
苑苑輕答他:「你盡可放心。」
「多謝。」西門挽清毫不猶豫的邁步,到門口時,又頓了下步子,「還有件事,我想你還是留意下。那日我去追射那一箭入校尉府的人,用匕首傷了他左手背,那匕首上抹了長魯的一種葯,『追痕』,那人那道傷口就算癒合也會有血色紅痕。你好自為之。」留下這最後一句話,便再也沒有停留,一路行出校尉府。
苑苑也並未將西門挽清的話太放在心上。反正他們都知道,這事的主謀是傅炎,至於射箭的那個人是誰,並不重要。
待西門挽清走遠,苑苑輕嘆了聲:「唉!多好的機會,就這麼被我們白白浪費了。」似還有不舍。
駱啟霖淡淡瞟了眼看著西門挽清消失方向的女人,輕哼:「你捨不得?」不等苑苑反應,又不滿的淡道:「我若不來,你是不是就預備這麼跟西門挽清走了?」
苑苑不語,他若不來,她還真有可能跟西門挽清走了。
見她垂眸不語,看來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駱啟霖有些薄惱,「顏兒,你就這麼不拿我們之間的一切當回事?為了報仇,為了扳倒傅炎,我們之間的一切你都可以拋棄?」
「夜!不是的!」苑苑蹙眉看他,想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解釋起。難道要告訴他,自己是為了讓他能早日少個勁敵而這麼做?
駱啟霖又豈會不知道她那點心思,這麼說只是故意激她罷了。只能輕嘆口氣,無奈輕柔出聲:「顏兒,以後不要再為了我做這種事情。你為了我這麼做,我會內疚一輩子,你覺得這樣我能開心嗎?」
苑苑看著他臉上慎重的表情,內心變得一片柔軟,同樣慎重的回了他:「知道了,以後有什麼事,我一定會跟你商量,不再自作主張。」
駱啟霖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心中還是有些擔心那一箭的事,隨口便問了:「顏兒,你怎麼看西門挽清說的那個刺客的事?」
苑苑緩步到桌邊坐下,不甚在意的答他:「那刺客也不過是聽命行事,抓不抓得到都關係不大,反正做這件事的是傅炎,我們只要知道,目標是他就行了。」
駱啟霖心中稍微安下些,跟她一起在桌邊坐下了。
剛坐下,又聽她道:「不過,夜,這次射這一箭的,跟那次在登月樓要射殺我的是同一人,你那天走時特意看了那一箭,是不是也發現了?」
被她這麼一問,駱啟霖眼皮又突跳了下,不動聲色的回她:「嗯。」又似無意的說了句:「或許只是箭法相似。」
苑苑輕輕搖了搖頭,「師兄也看了,說那種箭法不是一般人能射出來,很少有人能將這箭法運用得如此純熟。傅炎手下更不可能那麼巧有兩個能射出如此高超箭法的人。」
駱啟霖不再答話,只是心中的不安又因這一番對話一股一股往上涌。
苑苑倒無心在這事上多談,就是隨意說幾句罷了。她有另外的事想問駱啟霖,是關於傅舒雲,她覺得總該要問清楚的,不管他能不能告訴她實話,但這事一直如刺梗在喉管,一日不問,就一日扎得她難受。
眼在他沉靜的臉上流轉了幾次,心下一定,就開了口:「夜,我想問你個事。」
駱啟霖抬眸看她,眸中是坦然的鎮定,「什麼事?」他也沒有什麼事好瞞她的,只要是他知道的,都會告訴她。
「嗯……」苑苑微籠著眉,似在思考該如何開口才會顯得自然些,又給他做了番心理建設:「我就是問問,你不要太在意,不管怎樣,我都能接受的。」
這是在給他做問前安慰?駱啟霖都被她吞吞吐吐的態度弄得心裡似有蟲子在爬,是什麼事讓她如此謹慎?「問吧,我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跟你說的。」
有他這句話的鼓勵,苑苑立即心一橫,快速的道:「我就是想問你,你跟……」
話還沒全出口,外頭就有個搗蛋的聲音:「顏兒!我來看你了!」還是跟往日一樣的興奮。
苑苑只覺頭上一群烏鴉飛過,這該死的傢伙什麼時候來不好,非得這個時候!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夜他跟傅舒雲的事,就被他這麼攪和了。看來他不止跟皎月有仇,跟她也有仇!
駱啟霖也對這專會挑重要時候來的八弟頭疼不已。顏兒要問的話,看她謹慎的樣子,想必很重要,就被這不識趣的傢伙給打斷了。
滿面陰沉的看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大大咧咧的跨進了屋,還一臉毫不收斂的笑,礙眼得很。
陰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不等苑苑這個主人有反應,就對著那個滿面笑容進來的人迎頭就是一句:「老八,你真是閑得渾身難受。」
駱凌天被這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擊中,頭還沒抬,便欲掉頭就跑,太可怕了,撲面而來的冷風讓他一抖,身體都僵了。
抬頭看向屋內的人,嘴角抽了抽,這時候跑也來不及了,算了,還是進去吧,一抬腿就跨進了門檻。
厚臉皮的把屋內兩人難看的臉色視而不見,徑自就坐到桌邊,沖著兩人「嘿嘿」一笑,就自顧自倒茶喝。
「你還有臉喝茶?」駱啟霖看他那一臉裝無辜的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把他們的談話攪和了,他到自在得很,一點也沒有犯錯的自覺。
這冰冷的一句話,噎得駱凌天已到了喉嚨口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困難的伸著脖子將水咽下,可憐兮兮的看著駱啟霖:「四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要不你告訴我?我就是來看看顏兒而已。」說著便求救的看向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