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嫉妒
緊盯著他的眸中是期盼,只要他說一個「信」字,這罪她擔了也不冤枉。
半晌未見他回應,他還是那一臉冷清對著她。
眸中的光亮一寸一寸暗淡,期盼也褪得沒了蹤影,眸緩緩從他臉上移開,飄渺的落到一處,凄苦一笑,「你還是不信我。我傅舒雲是卑鄙,是用盡手段,但同樣的蠢事,我也不屑做第二遍。這與昭告他人,我傅舒雲就是殺人的儈子手有何區別?」
緩緩將眸又移到他臉上,眸中焦距又定了些,「在你眼裡,我是一個精明,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又怎麼會傻得將同一種害人手段用兩次?自是要變著花樣的害人,而讓人抓不著把柄。」自嘲的哼笑了聲。
看著他仍是淡然的臉上,眉似是不悅的蹙了蹙,她眸中漸迸出狠厲的光,連語調也變得尖銳了幾分:「我是恨朱顏,我恨她奪了你的心,奪了你的愛,又奪了對我假意寵愛的帝王的心。就連那個狡詐狠毒的西門挽清都對她一片真心。為何所有人都將心捧到她面前?而我傅舒雲又做錯了什麼?竟是一點的真心也未得到過。」
眸中狠厲漸褪去,焚燒著不甘,「我雖恨她,但也明白,如今輕易動不得她,動了她,不但你會恨死我,皇帝也不會輕易饒了我。」
眸中漸被一股襲人的憤恨覆蓋,「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那個紅牆碧瓦的牢籠!要想在那裡生存,在那裡得勢,就必須要不擇手段!」字字斬釘截鐵,理所當然,她從未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錯。
駱啟霖輕嘆了聲,「雲貴妃,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這個果,你自己必須擔,怨不得任何人。你若不想要權勢,不想獨得皇帝的寵愛,沒有人可以逼你。朱顏她與你最大的不同,或許就是,她從來就將權勢視如敝履,也從未想過,要用皇帝的寵愛,站在這後宮的巔峰。」
他說得雲淡風輕,傅舒雲卻聽得如狂風尖嘯,直刺她神經,讓她變得竭嘶底里,雙眸也是一片狂亂的尖銳:「你懂什麼?」幾乎在嘶吼。
抬手直指自己的心口,「你不是我!你又如何懂我的痛苦!我在後宮步步維艱的時候,你在瀟洒的做你的璟王。你如何懂這後宮之爭的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亞於戰場!」
指著心口手「呼」的劃出一道狠戾的弧線,垂在身側,冷冷一笑,「你也不是朱顏!如何就知道她沒有那些齷齪的心思。」
死死盯著他,一步一步靠近,貼在他身前,抬頭傲視他清冷的臉,「你這麼了解她,這麼愛她,你倒是跟皇帝去一訴你們的情腸啊!你敢嗎?」頓了頓,「你不敢!堂堂璟王,也不過是個懼怕權勢的懦夫而已!說得自己有多高尚,跟我又有何區別?」
駱啟霖一片幽寂的眸中有一閃而逝的痛苦,她戳到了他痛處,他是懦夫,至今也不能給顏兒一個名分,這是他欠顏兒的,他總有一天會彌補。
微磕眸看著面前竭嘶底里的傅舒雲,沉冷的開口:「雲貴妃,本王的事不勞你費心。人各有志,你選的路,本王無權干涉,也祝你早日達成所願。」
眸中翻湧出某種沉痛的冰涼,「你不要忘了,這一切都是當初你自己的選擇。」說完,便淡然的將眸從一臉愕然的傅舒雲臉上滑開,與她錯身而過,一路往丞相府外行去,清冷高潔的背影不染半點塵埃。
只有傅舒雲還怔愣在他最後一句話里,靜立在原地久久未曾離開,形單影隻的背影,在偌大的大堂內被凄清和哀怨覆蓋,再覆蓋……
駱啟霖離開丞相府回王府時,另一頭,皇帝駱程昊已擺駕校尉府。
苑苑對他的到來不算太詫異。今日早晨,駱啟霖就說過皇帝必已知道昨夜發生之事,他現在擺駕校尉府也算意料之中。
駱程昊經過校尉府大院時,正見校尉府的下人在院中的假山旁使力拔下假山上的一箭,想必,這就是昨夜射入校尉府的那箭。
眸不動聲色掃過假山上被那一箭射過的地方,眸中陰鷙一閃而過,這箭法似曾相識。皇宮中,只有一人好用此種射法。七年前,校場上那一箭,他記憶深刻,也因這一箭,他讓那人做了傅舒雲的隱衛。
呵,事情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面色如常一路往正廳行去。
苑苑知道皇帝過來,也早早出來迎接,在院中就迎上了他,一揖:「臣朱顏參見皇上。」
「免禮。」駱程昊見到她,臉色倒是緩和幾分,「這幾日忙,你搬來這校尉府,朕還沒來看過,今日得空,就來坐坐,你可歡迎朕?」語里竟有幾分愜意的玩笑之意。
苑苑即刻便應道:「皇上這是哪的話?皇上肯擺駕臣子的府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朱顏自是欣喜萬分。」然後側身往正廳內示意:「皇上請入屋內說話,外頭天涼,御駕不宜久待。」
駱程昊一笑,便率先邁步朝正廳走去,苑苑、福祿和服侍的下人隨後跟上。
入了正廳,落座后,待下人將茶水備好,駱程昊便隨意的開口:「朕在宮中待得無聊,就是過來與你話話家常,不用這麼多人伺候著,有福祿在就行了。」
苑苑自是明白他意思,馬上就遣退了一眾下人。
駱程昊喝了口龍井,將茶碗輕置在桌上,溫和的看向苑苑:「朕聽說,昨夜校尉府發生了點事情。你可有受傷?」
苑苑即刻便恭敬的答了他:「皇上聖明,昨夜校尉府確實發生了點事,不過都已處理好。臣也無事。」校尉府有他的眼線,昨夜的事,想必已一字不落的傳進他耳里,自己也不需要隱瞞什麼。
只是,駱啟霖在此留宿一夜的消息,怕是也沒逃過他。就不知,他會不會因此又為難駱啟霖?
思忖間,就聽駱程昊道:「既是如此,那朕便可放心些了。可有看到那行兇之人?」
苑苑搖了搖頭:「當時天太暗,情況也混亂,那人又躲在暗處,所以並未瞧見。」他們雖知道幕後主使,只是,現在並不是說出來的時機,沒有證據,就什麼都做不了數。何況,傅炎現在是皇帝的寵臣,在皇帝面前就更不能胡說,皇帝也不會信。
駱程昊也並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追究,又喝了口龍井,放下茶碗之際,狀似無意的道:「朕聽說,是朕的四弟救了你?」
雖知他必有此問,苑苑心跳還是驟快,唯恐答得不妥,而害了駱啟霖。小心翼翼答道:「確是璟王救的臣,他也因此身中劇毒,差點殞命。」
「那他現在可好?」
「已無大礙,只是那毒甚是霸道,昨夜王爺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晨才蘇醒過來。」如此答,才能讓駱程昊對駱啟霖嫌隙少一點。
駱程昊面色一直和善,笑著點了點頭,「那朕也可放心了。那他昨夜是留宿校尉府了?」
苑苑呼吸頓了頓,該來的總要來,儘力撫平早已亂了節奏的心跳,平靜的答:「是,王爺為臣身中劇毒,昏迷不醒,臣於情於理都不能在那時將他棄於不顧,那臣豈不就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駱程昊靜看了她半晌,別有深意一笑,「你跟朕解釋得如此清楚做什麼?這點情理朕還是通的。他昏迷不醒,總不能在他命懸一線時將他棄之不顧。如若朕看上的六品校尉,連這點悲天憫人的心都沒有,那朕豈不是自扇耳光,說朕太無眼光,看上了個無情無義之人?」
他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讓苑苑如坐針氈。駱程昊面上客氣,說的話卻是明擺著告訴她,他不喜歡她跟駱啟霖走得太近。
只得硬著頭皮回他:「臣明白。」他語氣雖溫和,卻與強硬的逼迫無異,他是皇帝,他的話誰敢無視?往後她與夜見面,怕是更難。
暗忖之際,就見駱程昊把茶碗置於几上,抬眸看向她,「你可是與人結過怨?否則,那人為何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來暗算你?」
苑苑心中有警鈴在響。他這是何意?問得如此仔細。駱程昊的心思太難猜,也不知他是否是知道了什麼。還是給他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較為妥當。
隨即便答了:「臣一鄉野出來的丫頭,與這皇城裡的人無甚瓜葛,臣也不知何時得罪了人,非得置臣於死地。或許,是臣初來乍到,對這皇城的規矩還不甚了解,無意中得罪了人吧。」
語間一直注意著駱程昊的臉色,待她話落,駱程昊靜看她半刻,嘴角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這模糊的笑意讓苑苑心捏緊,不知他是何意?
隨後就見駱程昊笑了笑,「或許吧。只是這事,就怕還有下次。這是謀害朝廷命官,罪名不小,得嚴查。若需要朕幫你的話,你儘管直說。」
見他不再追究,苑苑鬆了口氣,急忙謝過:「臣多謝皇上關心,臣會徹查此事,皇上請放心。」這要真追究起來,她的身份只怕也要暴露,到時候局面就難以收拾了。
這些話題過後,駱程昊便開始跟苑苑輕鬆的閑話家常。待了半個時辰,才興緻勃勃,意猶未盡的離開了校尉府。
苑苑送他離開后,才長舒了口氣。伴君如伴虎,現在她算是真正了解這其中的深意了。
轉日,苑苑便上了朝,與傅炎碰面時,還是客氣恭敬,彷彿那暗箭傷人之事從未有過。
下朝後,待一眾官員都四散,宮門口也已無幾人,駱啟霖在遠處瞧著她淺笑,苑苑不覺就跟著他微翹了唇角,兩人都默契的只站在原地對看了一陣,千言萬語已含在這短短的對視之中。
他們都知道現在局勢非常,宮裡人多口雜,在這還是盡量避嫌的好,就怕有心之人又添油加醋,傳些亂七八糟的到駱程昊耳中,讓本就不容樂觀的局勢變得更加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