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逆不道的心思
西門挽清被這一問堵了呼吸,靜看著苑苑。他該怎麼答她?這個答案,只怕會讓她恨死他。
不安焦灼中,又聽她冷冷問了次:「有沒有?」那目光分明就是在逼他承認。心中無力一嘆,她分明就知道這個答案,卻硬是要逼他說出口。是要讓他愧疚,難堪。
緊盯著面前一臉冰冷,雙眸凌厲的人,沉重的答了一個字:「有。」這個字似千斤重,壓在他胸口,讓他苦不堪言,悶得似肺都要炸裂。
苑苑一雙星眸中冷冽更甚,他終於承認了,這個答案也是她意料之中,她還真得謝謝他給的這個答案,讓她可以明明白白。
又靜盯了他半晌,「傅炎想做什麼?」
西門挽清愣了愣,而後清楚的回答了她四個字:「登基為帝。」他其實早料到她會問,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
苑苑對這個答案也是一愕,不想傅炎存的竟是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眸光凜了凜,隨即譏諷一笑,「他簡直是痴人說夢。」就憑現在皇帝的深沉心思,他傅炎想在他眼皮底下謀逆,下場只能是一個「死」字!他自以為做得高明,恐怕皇帝早有所察。
且不說皇帝會如何,與他制衡的駱啟霖,也絕不會讓他如願。
該知道的都已知道,她還得守著床上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等他醒來。
沉冷的將眸從西門挽清身上移開,轉身,道了句:「我要休息了。」
西門挽清知道她在趕他,可腳下就跟生了根一樣,移不動半步。對著她冷淡的背影,細眸沉痛,妖孽般的臉上一片荒蕪,「小東西,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如果知道會遇到你,愛上你,我絕不會讓今天這一切發生。」
西門挽清越聽越心慌,急急就為自己辯駁:「小東西,我並不知道傅炎會用如此歹毒的計害了你九族。」
「哼」苑苑冷笑,「那是不是你長魯讓傅炎設法除掉我父兄還有我?」
「我只是讓傅炎設法不要再讓沈家駐守樊涼,沒想到他竟……」
苑苑阻了他的話:「不讓我沈家駐守樊涼?只要我沈家人不死,就總有可能有翻身的一日,到時候他傅炎豈能逃過罪責?傅炎這個老謀深算又豈能想不到?未免萬一,他自是要狠下毒手。這跟你讓他除了我沈家,有何區別?」
西門挽清語塞,她說的字字是理,他無法反駁。只能靜看著她挺得筆直的冷淡背影,細眸里翻湧的情緒已糾結成一片。
又聽她冷冷道:「長魯與他交換的條件就是,他替長魯除我沈家,你長魯助他登基?」語氣不是詢問,是肯定。
西門挽清只是靜看她背影,未置一詞。她已猜中了全部,他又何須多言。
苑苑靜等他半晌,見無回應,看來她猜的絲毫不差。
不覺諷笑:「他真是利欲熏心,被『皇權』二字沖昏了頭腦!三朝元老,竟做出這麼愚蠢之事。你長魯若長驅直入惜羽,還能有他傅炎登基的時候?怕是第一個殺的就是他!」
西門挽清聽完她的話后,眸突的亮了亮,或許,他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求得她的原諒。篤定的開口:「我會替你殺了傅炎。」
苑苑冷笑:「不必,我自己的仇自己報。你現在這算貓哭耗子嗎?假他人之手害了我沈家,現在又說要幫我殺仇人,你不覺得可笑?要說這殺仇人,你是不是也要自絕在我面前?」
她現在對他句句是刺,這讓西門挽清苦澀,他從未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有錯,可從遇到她以後,直到今日,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錯了。
眸一點一點沉了下去,不管她信不信,他都會兌現諾言。「我說過的話都會作數,你需要我幫你時,隨時找我。」說完,便轉身出了屋。
聽到他步子遠去,苑苑便面無表情的繼續邁了步,也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到床邊坐下,靜靜看著她床上躺著的人。他臉色雖還蒼白,但唇上的烏紫已褪去,唇色雖還淡,但已透出了淺淺的紅潤,眸輕閉著,濃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排淡淡的陰影,倒像是因及累而睡著了般。
手不覺就被吸引了過去,輕撫過他臉上每一寸。她已很久沒有這樣親近他了,此刻看著自己的手在昏睡的他臉上遊走,竟是像偷兒般心跳微亂,有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等他醒了,她還有話要問他,還有帳要跟他算。撫著他臉的手,愈發輕柔。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她也覺得有些累了,不想再去想更多,只想好好等著他醒來。
緩緩俯身,輕輕趴在他胸口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咚、咚、咚……」,讓她如此安心。
真好,他還好好的活著,一切,都還不晚……
在這一聲一聲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中,她只覺困意襲身,嘴角漸暈開一抹淡淡的笑容,漸漸沉入了夢鄉。
而此刻,傅舒雲也已回到了丞相府,站在自己的院落中。
一片漆黑中,只有房檐和院中石燈籠里明明滅滅的的燭火在風中搖擺,她鎮定的喊了聲:「子都。」
從牆角暗處悄然隱出一個一身黑衣的人,面色白皙,眉目冷峻,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身形,絕對覺察不出,這個院中除了傅舒雲還有第二個人。
他在傅舒雲跟前站定,垂著眸,嗓音低沉:「娘娘有何吩咐?」
傅舒雲眸中的厲色毫不收斂的在他面前顯露,怒掃過他清俊的臉,眼中閃過不耐,什麼時候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語調都變得尖銳:「你今夜去哪了?」
「校尉府。」他毫不隱瞞。
傅舒雲眸中暴怒,「啪」的一巴掌就揮在了他臉上,他只是頭偏了偏,還是面對她垂著眸。
「你好大的膽!沒有本宮的允許,你竟敢自作主張!」他的這一舉動,差點害死了駱啟霖!她的這一巴掌,怒的是這個。
其實她心裡明白,沒有爹爹屬意,子都是絕不會擅自去校尉府殺人的。
子都沒有任何辯駁,垂眸冷靜的回她:「娘娘不是一直想讓那朱顏死嗎?子都就替娘娘除了這個心腹大患。」
他的話讓傅舒雲眸中的暴怒狠戾化了些,他如此做,不過也是為了她。靜看著他,平復了些怒氣,問:「是我爹爹讓你去的?」
「是子都自願的。」他沒有正面答她,如果不是他自願,誰也勉強不了,「替娘娘除了心腹大患,娘娘才能安心。」
子都的回答,傅舒雲明明白白,讓子都去刺殺朱顏的,就是她父親。
為何是子都?不能是其他人嗎?爹爹就一點不在意,她有可能因此受到牽連?傅舒雲嘴角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眉間有了寥落,眸也從子都臉上移開,淡道了句:「你下去吧。」
子都擔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久未移動,傅舒雲厲瞪他,嘶喊了聲:「本宮讓你下去!」
子都這才有些憂心的隱到了牆角。
傅舒雲在漆黑的院中靜立了一陣,便直奔傅炎的寢居,她不甘心,她要問清楚。
傅炎寢居的門「嘭」的被推開,傅舒雲闖進傅炎的房中,緊盯著已坐在床沿的傅炎,鼻息微亂,也不知是因委屈、怒意,還是因剛剛的疾步。
正欲休息的傅炎見她似有怒意的進來,也明白是為何事,從床上站起,雙手背在身後,盯著她,淡道:「一個貴妃,如此莽莽撞撞,成何體統!」
傅舒雲眸中似蘊水霧,仔細的看著他,哽聲問道:「爹爹,為何要讓子都去?為何就不能是其他人?」
「還有人比子都箭術更好嗎?」傅炎厲聲回她,冠冕堂皇。
讓傅舒雲更是心中苦澀,「爹爹,我是您女兒,我為傅家付出這麼多,您就一點不疼惜我嗎?你明知道讓子都去可能會害了我,為何還要讓他去?」
「不讓他去,難道要為父的自己去?」傅炎滿面的理所當然,「子都若暴露,頂多不過讓他承認對你有不該有的情,為了你去殺朱顏,以保得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這樣牽連不到傅家,也牽連不到你。」
「爹……你當皇帝是傻子嗎?如此牽強的理由,他能信?子都的命就不是命嗎?他跟了我這麼多年,女兒就算再無情,也是懂得感恩的。」傅舒雲臉上是苦澀的笑,「您不如說,您是為了自己,想殺了朱顏,又想脫得跟您毫無關係,連您女兒的命也可以不管了。」
傅炎不想這個一向聽話的女兒,今日竟是不依不饒,惱怒:「不就是個早已該死的女人嗎?就算皇帝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能廢了你不成?!你不是也讓子都去刺殺過她?」
傅舒雲雙眸含淚看著這個自己敬愛了二十多年的人,卻也是將她利用得最徹底的人,「當日已不能跟今日同日而語,那時,朱顏還只是個什麼也不是的丫頭,女兒敢讓子都去刺殺她,也不過是仗著這一點。如今,她已是皇帝跟前當紅的六品校尉,女兒對她做的任何事都在處處小心,唯恐驚動了皇帝。皇帝要是知道女兒派人去殺她,女兒會有什麼後果,您想過嗎?」
傅炎眸中厲芒愈盛,「你反了你,竟敢如此跟我說話。你卑鄙的事情還做少了?為了個駱啟霖,你可以讓子都去刺殺朱顏,我是為了傅家,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傅舒雲笑得愈發凄涼,「爹,您敢說,當日您不是有意唆使我去殺朱顏嗎?」眸中躍動的點點亮光是質問。
傅炎有被看穿的惱怒,幾步跨到她跟前,揚手「啪」的一個巴掌,將她的頭打偏到一邊,厲瞪她喝道:「你再敢胡說八道,就不要怪我六親不認!」
傅舒雲撫上自己被他打得一片火辣麻木的臉,緩緩正過臉看他,凄然一笑:「那女兒還真要謝謝您讓我脫離了傅家這個苦海。」眸中是痛色,毫無留戀的看了滿臉震驚的他一眼,挺直背脊邁出了傅炎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