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久沒喝酒
段逸塵鬆了手,將另一隻手上的一粒黑色小藥丸遞給她:「這是解藥,趕緊吃了吧。」
苑苑接過,毫不猶豫的放進嘴裡吞了下去,拿過他手上的那包藥粉,轉身疾步離開,身後傳來段逸塵一句:「希望你不要後悔。」
她只步履頓了一瞬,便沉穩的出了他寢房。
苑苑端著膳食和一壺酒穩穩走到竹苑門口時,站在門口守著的蕭然正看著她,一副舉棋不定的模樣,她對他笑了笑,便看著竹苑的大門堅定的跨了進去。
已坐在飯幾邊的駱啟霖見她進來,蹙著的眉頭展開,看著她淺淺笑著:「怎的去了這麼久?」
她笑得燦爛,把放著膳食和酒壺的案對他舉了舉:「尋了壺酒來,好久沒跟你喝酒了。樊凉之戰全勝,我們劫後餘生,還能完好回到羽梁靜享這安樂日子,說什麼也得慶賀慶賀。」
看她滿面笑容步向案幾,駱啟霖無奈的笑:「小丫頭,貪杯就說貪杯,還尋這麼多理由。」
苑苑也不跟他爭辯,把手中端著的案放到飯几上,挨著他身邊坐下,對他不滿的皺了皺鼻子,駱啟霖寵溺的對她笑,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后,迅速轉回頭低頭開始布菜,眸中滿是痛色。
駱啟霖臉上的淺笑一直未斂去,看了專心布菜的她一陣,便拿起桌上的酒壺開始倒酒。
苑苑急急按住他倒酒的手,將他手中的酒壺拿了下來輕輕置在桌上:「別急著喝,先用些飯菜,空腹喝酒於身子不利。」
將已盛好的飯放到他面前,又把筷子遞給他:「快吃吧。」
自己也扶起筷子,低頭扒起飯來,再也不多語。她只是想再靜靜跟他多待片刻,愈是到了離別一刻,愈發不舍,人終究是貪婪的,沒有的時候想要,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駱啟霖看了她片刻,隱隱覺得她有些奇怪,但又沒有太特別的地方,許是他想多了,便也慢條斯理的將飯菜送入口中。
見她一直不語,只是拚命把飯往嘴裡送,菜也不吃,他夾了塊清燉羊肉放在她碗中,輕笑:「沒人跟你搶。」然後又細嚼慢咽起來。動作如此自然。
碗中這塊羊肉似乎將苑苑噎住,拚命扒飯的手停了下來,咀嚼的動作也變得困難,盯著那塊羊肉,眼也酸澀不堪。幸好她現在是低著頭的,不然已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泄露。
好一陣才恢復了扒飯的動作,先將那塊羊肉送進了嘴裡,慢慢咀嚼,似要將它每一絲每一毫的味道都品透。
她吃完后,便在他身側仔細的看著他一點一點把飯菜送進嘴裡,看得駱啟霖都有些不自然,輕咳了聲,放下碗箸,「我吃完了。」
苑苑回神,坐直身子,看向那壺酒,伸手取了過來,開始給兩人緩緩倒酒:「夜,顏兒要是做了錯事,你會原諒顏兒嗎?」
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他不甚明白,還是笑著答了她:「你要做了錯事,本王罰你一輩子,應該可以原諒了吧。」
他不經意的一句打趣,卻讓苑苑心頭一疼,一輩子……他們哪裡還有一輩子,看著手中正倒著的酒,這杯酒下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他也不可能原諒她了……
端起倒好的兩杯酒,一杯給了他,對他淺淺的笑,無限留戀和溫柔,「這杯顏兒敬你,願我們都有一個新的開始,過去的種種都忘了它。」
駱啟霖只當她是說他們之間關係的改變,讓他把西門挽清的事忘了。深眸含笑看著她,這傻丫頭,她就是不說,他也不會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他們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端著酒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看著他仰頭把那杯酒喝完,苑苑眸里的神采漸漸潰散。他竟就這麼喝了,絲毫沒有懷疑。他如此信她,可她卻把對西門挽清的那套,又用在了他身上。
她何時開始變得如此陰狠?竟用他對她的信任,對他使了詐。
端著杯閉眸把酒緩緩喝完。睜眸再看他時,眸里隱有水霧。
駱啟霖眼裡的笑意在看見她滿目通紅時漸漸隱去,眉蹙了蹙,「顏兒,你怎麼了?」
苑苑只覺心已經麻木,此刻就是拿刀直戳她心臟,她也不知道疼吧。因為它已經死了,在她把那包迷藥倒進酒壺裡時,它就已經死了。
駱啟霖見她一臉木然,也不答他話,才覺得事有不對。
一把扣住她肩,焦急的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怎麼了?」
苑苑眸中無光,只是痴痴盯著他,「夜,忘了顏兒吧。」隨著最後一個字,眸中的晶瑩凄然滾落。
駱啟霖呼吸一窒,她是什麼意思?忘了她?他們不是好好的么?為何說要忘了她?
還不等他有時間想得更多,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開始恍惚,暮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轉頭看向桌上那壺酒,深眸眯了眯,她竟算計了他,竟用他對她的感情和信任算計了他!
死死扣緊她肩,緩緩扭頭將眸對上她,眸里已捲起風暴,「為什麼?」聲音冷淡而沉痛。
肩上被他掐著的地方骨頭都似要被他捏碎,她仍是瞞臉麻木,淡淡回他:「我們本就相隔太遠。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勉強在一起只會害了彼此,何不放手讓彼此都能安穩度日。」
她真能雲淡風輕,駱啟霖諷笑,臉上的笑容徹骨的涼薄。他笑自己的一廂情願。人家早已想好了退路,根本就不相信你,只有你,像傻子一樣計劃一切。
怪不得有了孩子也跟段逸塵一起瞞著他,她寧願相信段逸塵,也不信他!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
那這些天的種種恩愛,又算什麼?
又一陣眩暈襲來,他苦苦支撐著沒有倒下,死死盯著她:「我有我的陽關道,你有你的獨木橋,你就是這麼想的?」
苑苑沉默不語,他一手掐住她下顎:「回答本王。」眸中沉冷。
「是。」
「呵」他嗤笑,「你真是個無心的女人。」
苑苑眸中一痛。
他緩緩鬆開掐著她下顎和肩膀的手,盯著她,深眸中湧起憤恨。既要離開,為何不早早離開?等他已無法自拔,再給他致命一刀。她狠!
眩暈中,冷冷看著她木然的臉,平靜的吐出一個字:「滾。」
苑苑在他這冰冷的一個字中抖了下,她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他的恨,卻只一個字,就讓她痛到麻木的心又有了知覺,疼!
見她還是一臉木然呆坐在他身邊,他冷冷一笑,「本王讓你滾。記住,不是你離開本王,是本王不要你。一個無心無情的女人,本王不屑。」
苑苑已渾身冰冷僵硬,緩緩起身,如行屍走肉般往門口移動。
身後傳來他冰冷的聲音:「走了就不要後悔。」
她已經後悔了,他如此恨她……
可後悔無葯可醫,她只能沿著她自己選的路一直走下去……
跨出門檻時,屋內傳來一陣「乒呤乓啷」的碗盤酒盅落地聲,然後就再無任何動靜。
她腳步未停,一直守在門口的蕭然從身後叫住她:「朱顏……」
她頓了步子,只是沒有回頭。
「好好守著他。放心,他沒事,只會安安穩穩睡一覺,明日,他就還是那個駱啟霖。」說完又繼續邁了步。
蕭然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或許……她該留下。
段逸塵從隱著的暗角走出來,眸有痛色,伸臂輕擁著她的肩,和她一起出了竹苑,走出了璟王府……
駱凌天也來看過他幾回,知道苑苑已離開的消息,他還鬱鬱寡歡了好一陣。不過也估摸出了她在四哥心中的份量。
在駱啟霖休養到第八日時,皇帝駱程昊的親信——福祿公公,登門造訪,奉皇帝旨意來探病。
駱啟霖明白,這是駱程昊准他上朝了。
在第十一日時,他便著了官服按時入了朝。
一眾大臣在宮門外與他遇見,都是一陣熱情寒喧,恭賀讚美之詞溢於言表,無不對他護國之功讚譽有加。連傅炎也在內,讚譽之詞毫不吝惜。
駱啟霖只是微勾唇角謝過一眾大臣的過譽,深眸中無半點喜色。
一入元熹殿殿門,之前還與他熱鬧寒喧的一眾大臣立刻鴉雀無聲,之前的一張笑臉也成了一派冷色。
駱啟霖只在心中冷笑,面色如常,走到自己的位置垂眸而立。
龍椅上的駱程昊見他入殿,倒是一派喜色,當著一眾大臣關切的說起了兄弟間的體己話:「四弟重傷初愈,切記勿要太過勞累,如有不適一定要與皇兄說。你為國為民操勞甚重,都未休養完好就急著為朕分憂,朕甚感欣慰。」
駱啟霖即刻便對龍椅上的駱程昊躬身俯首:「皇上嚴重。能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弟的福分。臣弟的傷現在已無大礙,只要皇上有用得著臣弟的地方,臣弟願出一己之力。」
駱程昊未再就此多言,眸掃過駱啟霖,嘴角一勾,又狀似無意的提了另一件事:「四弟,上次朕與你提過的那個女子,為何不見你引她見朕?朕還以為,朕說得夠明白了,不想,四弟你還是沒有領會。」
他如此單刀直入,且是在議政殿上當著一眾大臣,擺明了是要讓朱顏覲見,讓駱啟霖措手不及,仍是鎮定答他:「臣弟愚鈍,沒有領會皇兄之意。只是,那女子,臣弟現在也不知道她在哪。」
「哦?可朕聽說,她是你的貼身護衛,你怎會不知曉她的去處?」駱程昊步步緊逼,他愈不讓他見,他就愈是要見,不見到那個女人,他決不罷休。
駱啟霖還未答腔,與他站在一處的傅炎便開了聲,責怪似的看著駱啟霖,似在跟家人說體己話:「四王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皇上都說了想見那女子,你之前未領會便罷,此時皇上都明白說了要見那女子,你怎能拂了皇上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