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肆意欺負
「葉苑苑!」萬卿如抓起手底下的軟枕拋了過去,要知道在宮裡她小白兔一般那可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出了宮豈容她肆意欺負不辯駁,所以乾脆追著她滿屋子的亂跑,苑苑拿起書生怕被她踩壞了。
自打逃出宮后,第一晚她們如此的放鬆,不必再膽戰心驚的怕突然有人來搜查。
劉牧撐著一柄傘,身前的駱啟霖負手而立站在蕤漪河邊,一身玄色的斗篷蓋住了他一身青黑色的衣衫,腰間銀色的腰帶嵌著如同月亮般白色的寶石,隨著北風的吹掀偶爾相向,地上薄薄的積雪掀起一浪一浪的雪霧來。
對岸的梅花樹此刻因為天氣過冷仍然光禿禿的,唯有春節過後的梅花節前後才會粲然綻放,可在駱啟霖的眼中,他好像看見了對岸的梅林一片芬芳,一個少女穿著半新不舊的櫻粉色斗篷在樹下雙掌合十的許願。
「皇上,太晚了,您還是回去吧!而且起風了!」劉牧斗膽勸道,此時駱啟霖的肩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跡,撐著傘也擋不住隨風而起的雪花。
劉牧的聲音似乎嚇跑了對岸的少女,駱啟霖一晃神便看不到了,他失落的沿著蕤漪河向回走,馬車就停在幾十步外的岸邊。
「公子!公子!買壺酒吧!店裡面有暖爐,要不您進來喝一杯吧!」說話的是一個小姑娘,七八歲的年紀,梳著雙鬟髮髻,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身半新不舊的淡粉色斗篷,手裡提著一囊酒,她指了指一家酒肆,裡面客人稀少,每當這時店家都會這樣的兜售,或者是一個小孩子,或者是一個少女。
她的眼睛很特別,潔凈如同天上繁星,駱啟霖靜靜地看著她,那孩子便又說了一次,「公子買一壺酒吧!上好的竹葉青!」
「劉牧!」駱啟霖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拿起酒壺喝了一口,竹葉青向來清冽,口中芬芳辛辣,帶著淡淡的竹葉青香,卻覺得心中如同火燒一般。
那一壺簡陋的酒囊,裝著清冽的竹葉青,駱啟霖回宮后便倚在絳雪宮的御階上望月而飲,衣襟略濕臉色微紅,地上是一柄盤龍寶劍,地上凌亂的足跡還模糊的看得出他方才練劍時的動作。
劉牧站在他身後不敢近前勸告,原本若是葉姑娘在時,或許可以尋她來勸勸,她總是有辦法的,現在,偌大的皇宮裡,連一個能找來勸勸皇上的人都沒有了,劉牧心裡也有些惆悵。
「許才人?您怎麼在這裡?」劉牧只見遠遠地立著一個人,一身月白色的斗篷,定目看了一會兒才認出是許攸寧。
「出來散步,路過絳雪宮,聽見有劍舞的聲音,便進來看看,沒想到居然是聖駕在此!」許攸寧向著駱啟霖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可惜他只看著天上的月亮,目空一切。
「天氣這麼冷,坐在石階上會生病的!」許攸寧眉頭微擰的說道,好似自言自語。
劉牧嘆了口氣,說道:「才人是不知,老奴勸了幾次,皇上根本不聽,只是最在哪裡飲酒,練劍!老奴也是心裡焦急!不知道才人可有什麼辦法勸一勸聖上?」
許攸寧搖了搖頭,「能勸他的人已經不在了,我和你對於他來說沒什麼區別!聽聞皇上已經幾日未上朝了?」
「自從那天之後,皇上便意志消沉,每日只見邱侯爺和宋大人還有瞿大人,外人一概不見,夜裡要麼是到宮外的蕤漪河走走,要麼便是來這絳雪宮一醉解千愁,實在是令人擔憂呀!」
「太后可知道皇上的狀況?」許才人問道。
「這……」劉牧有些欲言又止,宮裡的人都知道,自從金陵的案子結后,太后便在宮中失去了威信力,甚至連皇上都已經心有隔閡,如果不是為了穩固後宮,為天下人做出仁孝的表率,想必皇上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做出寬恕太后的姿態。
既然如此,皇上如今這樣,太后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怎樣,如果太後來勸解,會不會讓皇上更加的反感?
許攸寧顯然看出了劉牧的擔心,這擔心不無道理,可有些事情就要反向而止,「公公,還是讓太后想想辦法吧,畢竟當年先帝在韓姬過世后也曾度過這樣一段日子,當年也是太后讓先帝振作起來的!」
死馬當成活馬醫,反正也是沒有辦法,不如去請太後來勸解皇上,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這樣下去,保不準端王就趁著這個機會興風作浪了,劉牧下定決心去請范太后。
一夜宿醉似乎對駱啟霖沒什麼太大的影響,御書房裡看完瞿浩然送進來的摺子,拒了凌退之的進諫之後,駱啟霖就開始串珠子。
他手裡是一串珍珠項鏈,東瀛進獻的海珍珠,雖然個頭不大,但是卻是瑩潤剔透,形狀品相極佳,加上上好的做工,是世間的珍品。
這串珍珠項鏈是駱啟霖親自送給苑苑的,他一看見這串珍珠項鏈便覺得與苑苑的膚色和臉型很配,昨晚這串項鏈被她不小心弄斷了,珍珠散了一地,還好五十八顆一顆不少的找到了,現在他正在耐心的一顆一顆的穿著。
「太后駕到!」門外的太監向內通稟,駱啟霖抬頭看了眼,只見范太后蒼老了不少,一身宮裝雍容的走了進來,卻是滿目慈祥,眉眼裡透著心疼。
在范如煙眼中,俊朗的少年帝王不見了,而是一個因為近幾日頹廢度日的邋遢男子,發冠鬆散,胡茬微青,眼睛周圍是淡淡的青黑色,那一身龍袍像是揉皺了一般不整潔。
似乎隔著一個大殿的距離,都能聞得到他身上隔夜宿醉后的酒氣,范如煙皺了皺眉頭。
看了她半晌,駱啟霖起身,迎上了前,恭敬地請安,「太后,大冷的天您怎麼過來了?」自打知道真相之後,駱啟霖再沒有稱呼過范如煙為母后。
「我來看看這大業國里的一個窩囊皇帝!」范如煙中氣十足的喊道,「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她走近了說道,「不過是一個女子,便把你折騰成了這幅樣子!皇上不如還是退位吧,退位給了那狼子野心的端王!反正皇上只愛美人不愛江山不是嗎?」
「太后,您還是回延壽宮吧!」駱啟霖心中徒生火氣,欲轉身,卻被范太后扯住了身子,逼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那雙眼睛已經不再明亮美麗,卻因為激動而再現神采,「葉苑苑想看到你這樣嗎?」
「太后!」
「她希望你是一個好的帝王!」范太后無所畏懼,她連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都失去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你看看你這幅樣子,知道她為什麼離開你嗎?」
這個問題擊中了駱啟霖的心,這麼多天來,他不愛說話,不想見人,一直就是在想苑苑到底為什麼離開他,他們有再多的誤會不能解決一定要離開?而且是不聲不響的離開!未留隻言片語的離開!
「那她為什麼離開我?!」駱啟霖反握住范如煙的手臂吼著一般的問道。
「因為你的無能!」
范如煙絲毫沒有畏懼的目光迎了上去,「一個皇帝,甚至沒有能力讓她愛的女人成為皇后,只能讓她在後宮受盡委屈,誰都會心酸,誰都會心痛的離開!只有皇上真正的將天下握在手中時,你才能握住心愛的美人!皇上此時還做不到!」
范如煙雖然用的是激將法,想讓駱啟霖從頹廢中走出來,可她說的卻也是實話,難道葉苑苑不是因為絕望才離開的嗎?
駱啟霖一味的對權臣退讓,一味的犧牲掉她的信任和耐心,難道她不應該絕望的離開嗎?她已經陪著駱啟霖走過那麼多的坎坷了,可他卻從來沒給過她信心,只有一次次的失望,最後成了絕望。
駱啟霖如同釋然一般的鬆開了手,范如煙繼續說道:「皇上振作起來,將心懷不軌的駱騏駿,還有滿潮與你站在對立面的腐朽權臣,後宮里那些身為眼線的妃嬪都從自己的帝王之路上清理乾淨,到時候你就可以重新贏得她的芳心,將她接回身邊,成為獨一無二的皇后!」
范如煙鬆開了手,身體發輕的轉身離開,她看見皇上臉上的神情是解脫的她便知道起作用了,這樣的神情似乎二十幾年前在先帝的臉上也看見過。
韓姬過世之後,駱啟霖尚在襁褓,彼時的駱晗便是一個頹廢至極,悲痛欲絕的鰥夫,她也是這般的痛斥這駱晗。
「害死韓蘭嫣的真的是我嗎?是你!是你害死了她!你的貪婪、虛榮害死了她!你的無能害死了她……」她說的話似乎還迴響在耳邊,駱晗絕望的臉也就在眼前。
「我不害死韓姬,她也會被別人害死,因為你只顧及自己的感受,忽略的她的處境,你對後宮無能為力,卻一次次的將她陷於危險之中!害死她的人是你!」
范如煙下石階時突然間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好身邊的華姑姑扶住了她,「太后,您可要支撐住!宮中還需要您,您不能出事!」
「放心吧!」范如煙支持起身,回身看了看那一扇已經關上了的殿門,好像是突然回到了當年,裡面坐的不是駱啟霖而是駱晗,而她也不是太后,而是范皇后。
「申先生說西域的春天很美,所以我們若是春天再出發,恐怕就趕不上西域的春天了!」
萬卿如不服氣的嘟囔著,「西域的春天再美能有京都美么?初春寒冷時便有綿延幾十里的梅花林,一到陽春三月之時,便是櫻花桃花爭相競放,一場春雨過後,青草綠茵,再說了,這青木嶺想必到了春天枝葉生出新芽,松柏青翠也必是極美的!」
苑苑知道萬卿如一直渴望安定,青木寨里的生活讓她覺得自由和安寧,所以才不願意離開,「那我和申先生去西域,你留在這裡?山寨里的人都很喜歡你,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你再來西域尋我們?」
萬卿如搖了搖頭,繼續收拾著手裡的行裝,「算了,我還是跟你一起走吧,路上也沒有人照顧你,你和申先生孤男寡女的也是不大好!」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有人敲了敲門,「申匡,快進來!」苑苑一開門是申匡一身棗紅色的絨背心的站在外面,身後還藏著一個孩子,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來,怯生生的看著苑苑,「這是誰家的孩子?」
申匡帶著孩子進來,將他安置在火爐旁邊烤火,說道:「山裡面撿的,身邊沒有親人,有可能是被猛獸調走了,巡山的兄弟們撿回來了,這孩子應該是被嚇著了,不說話,身上的衣服被樹枝撕壞了,還勞煩兩位姑娘給縫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