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路上顛簸
「你個忘恩負義的混蛋!」苑苑想給他一巴掌,卻被駱騏駿抓住了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駱騏駿臉上是狡黠的笑離開了。
秦氏一上馬車便看見苑苑正在用帕子包紮傷口,連忙放了手裡的蜜餞盒子,「娘娘這是怎麼弄傷的?」
「沒事,不小心划傷了而已,不用聲張!」秦梅雨雖然疑惑可也沒有再多問,開了話梅盒子說道:「娘娘吃些話梅吧,路上顛簸,難免沒胃口!」
苑苑有些心生不寧的,駱騏駿雖然是離開京都前往封地,可看他的樣子並不是放下了所有的執念準備去安心的過日子。
雖然身在京都可以接觸到更多的官員,可顯然京都現在的情勢與他不利,倒是前往封地之後,他的行蹤更為自由些,也能讓駱啟霖對他鞭長莫及。
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好像是在提醒著苑苑,對於駱騏駿他們是終究要有一個了斷的。
隊伍行進緩慢,尤其是臨近無相庵,都是山路,顛簸的很,還好苑苑慣於騎馬,並不覺得如何,反而是秦氏只能下了馬車步行,因為受不了顛簸,進了山之後,宋離也退至了隊伍的正中央,以免林中有刺客埋伏,不過這樣一來,他和苑苑終於得了說話的機會。
「辛苦你了!」隔著一層車簾,苑苑說道,她指的不只是護送她到無相庵,還有接下來與她一同前往江寧府的事情。
「過得如何?」宋離沉默些許后問道。
「還不錯,反正進去沒多久不又是出來了!」苑苑有些玩笑的說道,可惜宋離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這麼一說,倒有幾分哀怨的味道。
「很快就要到了,再忍一會兒!」宋離驅馬向前走去,苑苑挑起了車簾,只看見他一個背影,依舊是往日的一席黑衣,只是帽子上的結繩變成了黃色的。
天全黑的時候,隊伍總算是到了無相庵,庵外十幾位尼姑出來迎接,「貧尼凈慈,帶領無相庵一十四位弟子迎接皇貴妃!」
凈慈師太看上去年紀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卻是個氣質祥和之人,雙目堅韌純凈,身姿挺拔,苑苑斗笠輕紗遮面,朝著師太雙手合十作了個揖,「麻煩師太了!」
「皇貴妃一路顛簸,快請進去休息吧!」凈慈師太和一眾小尼姑讓出一條路來,因為是尼姑庵不方便眾多人侍奉,所以只有保官和秦氏陪同進去,宋離則住在里尼姑庵十裡外的一處園子里,這是當年先帝的那位皇妃留下的,其與眾人今晚也在園子里過夜,明日啟程回宮。
無相庵是一出不小的尼姑庵,除了庵堂、禪房、膳堂、大殿,還有供過路客人借宿的客房兩間,乾淨整齊,凈慈師太將自己的禪房打掃乾淨給苑苑。
「皇貴妃請用茶!」凈慈師太見摘下斗笠后是一個如此素雅的女子,不免有些出神,苑苑接過杯子,說道:「師太不用客氣!師太?」見凈慈出神,苑苑便又喚了一聲。
「哦,貧尼失禮了,皇貴妃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苑苑聽說過,無相庵在自己之前也住進來一位妃嬪,在此處還願,想必這凈慈師太想起的大概就是她了,「可是先帝的一位妃嬪?」
「的確,娘娘素雅親和的氣質與身量和當年的韓姬娘娘很相像,若不是容貌差異很大,恐怕貧尼要分不清了!」凈慈師太臉上帶著幾分追憶的神色,若不是今日實在是太晚了,苑苑倒是很想聽聽這位韓姬娘娘的故事。
「貧尼不叨擾娘娘休息了,告退!」凈慈師太退了下去。
苑苑脫了鞋,秦氏輕輕地揉著她的小腿,喝著茶問道:「梅雨,你知道宮裡的事情比我多,可了解韓姬?」
秦梅雨搖了搖頭,「不太清楚,只是隻言片語的聽過一些,也都是市井傳言的,她當年住在絳雪宮,位份也不高,出身什麼的也沒人記得了,宮裡大概都對她三緘其口,連當初齊冰玉偶爾在麗妃面前提起她,都是不敢多言。」
翌日早上,庵堂里傳來陣陣梵音,還有木魚的嘟嘟聲,出家人向來起得早做早課,苑苑睜開眼睛,就看見秦氏已經梳洗好,已經將早膳端了進來。
「娘娘醒了?」秦氏伺候苑苑起床。
「梅雨,一會兒我們和凈慈師太說一聲,然後去宋大人的那個園子里!」苑苑看了一眼梅雨神神秘秘的說道。
「好,等凈慈師太做完早課,奴婢就去!」秦氏一邊梳頭一邊問道:「娘娘午膳還回庵中嗎?」
「不了,就在園子里吃吧,到時候你做幾道菜!」苑苑又是笑意盈盈的看了一眼秦梅雨。
秦氏這才覺得苑苑與平日有些不同來,可這時外面保官叫門,說是宮裡頭來信了,一早上飛鴿送來的,苑苑連忙打開字條,上面寫道:「三日後前往江寧,宋離隨行,身份駙馬蕭欽,以啟霖小匕為欽差信物!」結尾還畫了兩片葉子的圖案。
駱啟霖每次為苑苑的畫題詩之後都會畫一片葉子,說是也即為她的名字,可苑苑說:「我的名字是竹葉茂盛,繁盛如林,怎麼只有一片?分明就不是我的名字。」
所以駱啟霖便又多添了一片,兩葉糾纏交疊,美其名曰意象,一片葉子單薄,兩片葉子交疊則是繁茂如林,當時說他強詞奪理,沒想到他就一直畫了下來,之後連他自己的書畫上落款處也都會畫兩片相疊的竹葉。
「保官,一會兒本宮要去園子里,你備好車馬!」說罷,苑苑將紙條燒掉。
蕭欽,臨川長公主駙馬,蕭欽本是蕭婕妤的侄兒,當初也是駱騏駿一黨的,後來駱啟霖登基,蕭婕妤被賜死殉葬,蕭氏迅速沒落,不過因為臨川長公主的身份,駱啟霖倒是沒有趕盡殺絕,將他們打發到封地去了,就連長公主的母親錢夫人也封了太妃一同前往沒有為難。
不過臨川位處江西,位置偏遠,而且常年匪盜縱橫,地勢險惡,遠不如京都住的舒服,她便萌生了想要回京都的心思,所以不惜花重金賄賂宰相黃皓,希望能在皇上面前有所美言,甚至一度賄賂宮中皇后,想讓黃靜嘉為他們美言。
駱啟霖對這些事情都是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想必這次駱啟霖是看中蕭欽平日涉及官場極少,認識他的人也不多,而且遠在江西,所以假扮他難度不大,更重要的是,蕭欽為人是一個白面書生,弱不禁風,氣質陰柔,苑苑女扮男裝之後也不容易被識破。
臨川長公主是個好男色之人,當初中意蕭欽下嫁,也是看上了他秀雅的長相,京都曾經盛傳一首歌謠——騎白馬、綉錦襠,好男不做駙馬郎,說的就是蕭欽這一類的小白臉兒。
正好駱啟霖給了自己何時去江寧的準確時間,這次去找宋離,也可以和他商議一番,苑苑隨意的吃了幾口早膳,等著秦梅雨去知會師太一聲便可以動身了。
馬車吱吱呀呀的行進,秦梅雨莫名其妙的心慌,可能是越往裡去林子越是鬱鬱蔥蔥的,看得人發悶,總算是到了宋大人臨時居住的園子。
下了馬車一眼看去,這園子雖然建在深山之中,卻是精巧別緻,不比絳雪宮遜色,整個園子以白色調為主,以圓形為主,就連大門都是拱月門。
園子的外牆是磚石搭立,規則的菱形鏤空,滿園春色隱隱約約,秦梅雨突然看見門楣上掛著一個編織的風鈴,眼眶紅了起來,不禁用手捂住了嘴,那是她曾經教給宴知編織的風鈴。
苑苑拍了拍秦梅雨的肩膀,說道:「快進去吧!昨晚上派人送上山的,怕你睡不好所以沒告訴你!」
秦梅雨趕緊跑進去,只見宴知穿著一身寶藍色的新衣裳朝著自己跑出來,一別幾個月,秦梅雨想的心都要碎了,沒想到再此相見。
宴知長高了不少,還是以前的樣子,倒是懂事了不少,不再是在禹王府小霸王的模樣了,「謝謝皇貴妃,謝謝宋大人!」秦氏欲跪,苑苑一把扶住了她,勸慰道:「快別哭了,孩子面前別失態,快帶孩子進去說說體己話,外面人多眼雜!」秦梅雨點了點頭,連忙抱起宴知向內院走去。
看著別人母子相聚如此溫馨,苑苑不禁落了幾滴眼淚來,想起秦氏當初在禹王府便是對孩子患得患失,一刻都捨不得,如今卻是難得見一面,也是難為她了。
見宋離看著自己,苑苑連忙擦乾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進去說話吧,別站在院子里了!」
繞過迴廊,是一處廳堂,建在竹林中間,內陳典雅,打開朝東而開的窗子,陽光一灑進來,榻上便如同鍍了一層金色。
屋內眾多詩書古籍,茶具精巧,一看就是女子慣常用的,廳內陳列的畫卷也不少,大多是仕女圖或者是自然景緻,甚至還有先帝的親筆。
苑苑略略看了一周之後,不禁感慨,「我倒是真的好奇這位韓姬是何人物」她立在一副午後小睡圖前駐足,畫上是一個女子,仰躺在榻上酣睡,只有一個側面,畫的唯美淡雅。
「聽說是先帝摯愛的一位妃嬪!」宋離的青衣衛向來是知道所有的事情,而他對於韓姬也是略知一二,「不過紅顏薄命罷了!」
「為何一點關於她的記載都沒有?有的只是聽說,而宮裡真正知道的人不是永遠的不能說話了,就是三緘其口,真奇怪」,苑苑看著那幅畫問道:「你說畫上的人是她嗎?」
「一定是!」宋離指了指說道:「你看畫上的題字,是先帝的落款,還有小印,應該沒有人如此大膽敢仿造,還掛在這裡。先帝畫的人睡在榻上,肯定是園子里的女之人,那一定是韓姬了。」
苑苑走近了些,只見畫上題著幾句詞——「知了淺唱正午後,薄汗輕衣透,微風過軒窗,薔薇酣眠,風流一人醉香卧。」
不禁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午後小睡,知了淺吟,熱的人衣衫微微濕透,隔著小窗微風而來,那人好似睡著的薔薇一般,身上還散發著醉人的清香。
「苑苑!」宋離喚了一聲失神的人,「別處轉轉吧!」
「對了,我找你還有事!」苑苑回神后說道,「今早皇上送了簡書給我,三日後我們便可以前往江寧,我以蕭欽的身份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