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醉荷衣
「放……放手……」
蕭墨綿長溫柔的氣息一絲絲地纏繞著她,早已紊亂的呼吸聲變得濃重,她無法思考,無法呼吸,只能被動地感受著來自蕭墨的一切,無力自拔。
彷彿過了幾個世紀,蕭墨終於慢慢離開了她的唇。他依然深沉的眼睛里染上了一絲渾濁,灼熱的手輕撫上賀蘭飄微微張開的唇,突然說:「好險。」
「啊?」賀蘭飄愣愣的望著蕭墨。
什麼好險?這個狗皇帝也會遇到危險?
望著賀蘭飄怔怔的摸樣,蕭墨的嘴角輕輕勾了勾,笑了起來。
「現在,總算是乾淨了。睡吧,皇后。不要再惹朕生氣了。」
「我幹嘛聽你的?唔……」
賀蘭飄的唇又被封住了。蕭墨細心的親吻著她美好的唇,柔聲說:「再說一句,朕就再吻你一次。如果你不想在受傷的狀態下侍寢的話,就快睡覺。」
侍寢?蕭墨,你還真好面子!難道你以為你有那個能力?
賀蘭飄想著,臉上露出了嘲諷的微笑。這種古怪的表情,連蕭墨都沒猜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當然,如果他知道賀蘭飄的腦子裡都在瞎想什麼的話,一定會把她吃了的……
「皇后,你在想什麼?」蕭墨終於問道。
「沒什麼。皇上,你……可不可以離開?你在這的話,我很難入睡。」
「可以。」
蕭墨很意外的順從。他朝賀蘭飄輕輕點頭,然後起身離去。當他走出那間險些讓他喪失了理智的房間時,臉上一片清明。他抬起頭,望著天空的一輪明月,輕輕舒了一口氣。
好險。真的好險。險些……就不忍心了。
雖然一直暗中監視著她,甚至在她中了葉文的毒后給她解藥,但見到她的時候才是有些吃驚。因為,我沒有想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會瘦那麼多,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就像一個神情獃滯的娃娃。可是,她沒死。真好。
不明白心中為什麼要慶幸,我突然很想緊緊的抱著她,把她嵌入身體。我一言不的親吻著她,她認為我是葉文,卻沒有反抗。你就是這樣對其他男人的嗎,賀蘭飄?我突然有些生氣。可是,你還沒有死,真好。
聽她訴說著被其他男人欺壓的事情,我有些不耐煩了,胸口也湧上了一股類似生氣的奇怪情緒。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為,這種情緒從我五歲那年,就再也沒有過了。因為沒有任何在意的東西,所以不會失落,不會生氣。而我明明答應了她交易,答應了她離開,但就在剛才,我幾乎要食言了。摟著纖細的肩膀,感受她冰冷的唇與微微顫抖的身體,我知道她受到的傷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可是,她怎麼不哭?我不得不承認,她比在皇宮的時候要堅強,也越的難以琢磨了。還有,對我越的放肆和……疏離。
就在我親吻她,把他身上屬於葉文的氣味都去除,感受著她的恐懼的那一瞬間,我突然不想放她走,只想把她囚禁在我的身邊。可是,她能找到水琉璃啊……水琉璃總比一個女人值錢,不是嗎?
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幫她解毒,不要她承受死亡帶來的恐懼。可是,我的理智很快就打敗了我一時的衝動。好險。幸好,只是一瞬間。
我清楚的知道,她是賀蘭瑞的女兒。我清楚的知道,她窺見了我最大的秘密。我清楚的知道,她是傳聞中那個會逆天的女子。每一條理由,都讓她必死無疑。
可我為什麼會有瞬間的不舍?賀蘭飄,難道你能動搖我的理智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你更不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了。葉文就是因為被我掌握到弱點才會身異處,而我,不可能有任何的弱點。絕對不會。
醉荷衣的毒最多再作兩次,你就會死了吧。希望在你死前,你能把水琉璃找到。能那麼安靜祥和的死去,就算是我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吧。呵……
蕭墨看了賀蘭飄居住的宮殿最後一眼,然後扭頭離去,毫不眷戀。今晚,他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卻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突然才現,從他得到水琉璃到現在,都沒有仔細的看一眼,也沒有太大的喜悅。
水琉璃……終於是朕的了。她,明天就會離開吧……
第二天。
得到了蕭墨的肯,終於可以離開金國、離開蕭墨與賀蘭瑞掌控的賀蘭飄是快樂的。她快樂的收拾著行裝,快樂的哼著歌,快樂的搜刮宮殿中一切輕便值錢的東西。她的心,被濃濃的幸福所填滿,每個細胞都在興奮,在微笑。
金國的宮殿中,大周的將士們就看著他們的皇後娘娘就好像沒見過市面的女人一樣,蓬頭垢面的在宮中打轉。她自以為悄無聲息的偷著宮中的寶物,白痴一樣的笑著,讓人看了就想抽。當然,他們也只敢想想罷了。就算這個女人再處事古怪、生活放蕩,但皇帝一天不下旨的話,她還會是他們的皇后。
「都收拾好了?」一個聲音突然在賀蘭飄身後響起。
「哈,差不多了……皇上……」
賀蘭飄興奮的回過頭,卻看見了蕭墨饒有興趣的雙眸,不由得沮喪了起來。她不動聲色的把收集的金銀細軟藏到身後,對蕭墨溫柔的福身:「臣妾參加皇上。」
「心情好到向朕行禮的程度了?皇后昨天似乎沒有這般客套。」
「昨天是兩人獨處,可今天在你的臣子面前,總要給你留點面子的嘛……」
賀蘭飄心情甚佳,忘記了與蕭墨之間的冤讎,微笑著打趣。可是,她說了一半,自悔食言,就不再說下去。因為她突然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就好像一個顧及丈夫面子,正在撒嬌的新婚妻子,怎麼聽這麼彆扭。她的臉不自覺的紅了下,暗暗觀察蕭墨的表情,懊惱至極。幸好,蕭墨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加追究,而是轉移了話題:「什麼時候走?」
「等收拾好東西,估計一個時辰之後吧。皇上要怎麼和臣子交代,怎麼和我爹爹交代呢?」
「這個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記住,兩個月內交出水琉璃。不然……」
「知道啦!不然就是死嘛!」賀蘭飄有些不耐煩的打斷蕭墨的話。
「……不是死,而是很悲慘的死。」蕭墨冷冷一笑:「你知道毀約的後果。」
「嗯。」
又是一陣寂靜。
賀蘭飄扭過頭,望著在宮殿中進進出出的士兵,望著他們臉上洋溢著興奮與活力的表情,笑了。因為,她即將離開,她終於能融於他們之中,成為一個能單純的微笑著的普通女子。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灑在她的身上,她水綠色的衣裙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青翠。她的、她的臉、她的身體都被鍍上了金色的光芒,溫和的彷彿不屬於塵世一樣。
雖然還是那張清麗卻不美艷的臉龐,雖然她的臉上還有著令人恐怖的傷痕,雖然她瘦弱的彷彿一陣風吹過就會倒下,但蕭墨突然覺得其實賀蘭飄長的還是不錯的。可是,當他出現這個不該有的念頭時,又仔細的多看了她幾眼,最終得出結論:「還是沒朕好看。」
「什麼?」賀蘭飄莫名其妙的望著蕭墨。
「沒什麼……朕送你走吧。」
「不要!」賀蘭飄下意識的拒絕。
「嗯?」蕭墨的語調微微上揚。
「謝……謝皇上。」賀蘭飄咬牙說道。
於是,賀蘭飄就當著眾臣的面,坐上了蕭墨華麗的馬車。馬車在金國的王宮中慢慢走著,賀蘭飄也掀開帘子觀賞車外的景色,藉此來分散於蕭墨共車所產生的莫名的壓迫感。在一所看起來很破敗的房子前,她突然見到一堆華服女子正被幾個宮女拿皮鞭狠狠的抽著,泣不成聲。她們華麗的衣服在鞭打下崩裂,露出了光潔的皮膚。長長的鞭痕、紅色的傷疤在她們如玉的肌膚上看起來分外滲人,而她們都疼痛的蜷縮成了一團,擋住自己赤.裸的肌膚。賀蘭飄一怔,只覺得胸口一熱,狠狠望著蕭墨:「她們這是在做什麼!」
「這些女人,曾經是金國的王室。」蕭墨淡淡一笑:「只是現在淪為賤婢罷了。」
「王室……」
「就是妃嬪、公主之類的吧。」
「不是……答應過放了他們的嗎?」賀蘭飄直視蕭墨:「可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受苦?為什麼!」
「你在憐憫他們嗎?你要知道,成王敗寇,是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最基本的法則。如果失敗的人是朕,那麼朕的妃嬪郡主們,恐怕早就被斬示眾,或者被充當軍妓,萬萬沒有如今的好下場。這樣說起來,朕還真是仁慈……」
「皇上……」
「怎麼?」蕭墨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你知道鞭打她們的是誰嗎?」
「難道不是皇上的宮女們?」
「是金國的宮女——曾經伺候她們的奴婢。」
「那為什麼會……」
「人啊,就是不敢挑戰強者,卻個個敢欺壓弱者。如果想不被欺負,如果想不被踩在腳下的話,就只有變強。」蕭墨靜靜的說道。
雖然蕭墨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但賀蘭飄還是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哀傷。她望著蕭墨眼中隱藏的很深的那抹憂鬱,心中突然一酸。她第一次覺得,原來高處不勝寒是這樣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