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雪中夜行人
那名男子站起身來,只見他身穿一件破破爛爛的皮襖,頭上戴著一頂皮帽,看上去約摸三十來歲,身材粗壯,動作矯健。
「多謝三位相救!」男子向著上官雲軒抱了抱拳。
男子說的是一口標準的大齊話,他一雙深陷在眼眶裡的眼珠一轉,便看出上官雲軒是面前這三個人的頭,所以他的感謝話也是對著上官雲軒說的。
上官雲軒冷冷地打量了男子兩眼,沒有回答他。
曹嫣昔笑笑說:「大家都是雪中夜行人,相救是應該的,總不能看著您葬身虎腹吧!」
「在下周通達!是個采參的山民!昨天在山下采參的時候,遇上了這幾隻老虎,我們本來還有幾位同伴,被這些老虎咬死的咬死,還有的被嚇得跌落山崖!」周通達嘆口氣:「後來就只剩下我一人!幸好遇到三位!」
周通達的腰彎得極低:「多謝三位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總之這份恩情周通達記下了,只是不知道三位如何稱呼?」
曹嫣昔走上前去,把周通達從地上拖起來,微笑著說:「我們是三兄妹,也是在這山上打些野味為生,這是我大哥,毛一,這是我二弟,毛三,我是毛小妹!」
上官雲軒剛才殺虎露出的一手武功高強,曹嫣昔索性編了個打獵人的身份來騙過周通達,免得他一直問東問西,問出上官雲軒的破綻來。
順慶把烤虎肉遞了一塊給男子,男子千恩萬謝地收下,吃了下去。
他很是驚嘆這肉的美味,當問清這是虎肉時,男子又是一陣瞠目結舌,感嘆於這三位獵戶兄妹的武功高強,居然獵食虎肉如烹小鮮一般輕鬆愜意。
吃完虎肉后,順慶象往常一樣把火堆收拾了,脫下狗皮襖鋪上,又重新燃起一堆火來。
小貓在火圈外逡巡,它時不時地向火堆里望幾眼,低下頭髮出一聲嗚咽,卻不願意進火堆。
曹嫣昔輕聲地喚它:「小貓,小貓,你進來啊!裡面暖和!」
小貓長尾一甩,「啊嗚」應了一聲,卻還是不肯進來。
周通達看了看小貓又看了看曹嫣昔,艷羨地說:「姑娘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收服一頭老虎做寵物!」
曹嫣昔想了想,覺得自己好象並沒有收服小貓,只是它一路上跟准了自己三人,所以寵物這個詞語用來描述小貓好象有點不合適,不過她也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詞,所以索性不回答周通達了。
一時之間四人便沉默下來,上官雲軒沉聲說:「快睡覺吧!明天一早還要起早下山呢!」說著他走到狗皮襖的最外緣,抱著大刀坐了下來。
兩塊狗皮襖,擠一擠睡三個人沒有問題,但是再加一個人就無論如何也睡不下了。加之眼前的壯漢是個陌生男子,曹嫣昔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大咧咧地躺下。
而周通達孤身一人,若是讓他離開火圈,在這雪域頂峰上,決計是活不到明天早上。既然救了他,便沒有再趕他走的道理。
索性四個人便在那處空隙處擠在一起坐了一夜。
擠在一起,當然沒有躺下舒服,曹嫣昔一時睡不著,她發現同樣沒有睡著的還有周通達。
他坐在順慶的邊上,一直睜大眼睛凝望著黑暗深處,好象在懼怕著黑暗裡的什麼。
曹嫣昔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黑暗裡除了漫天的風雪,什麼也沒有。
翌日,曹嫣昔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身體又酸又痛,彷彿前世坐了三天硬座列車的感覺。
曹嫣昔醒來的時候,周通達已經起了身,他顯然也是經常在野外生活的人,他用自己帶的糧食和鐵鍋熬了一鍋粥,裡面打了幾個野鳥蛋,漂著翠綠的蔥花。
他熱情地邀請曹嫣昔三人同食他的稀粥!上官雲軒面沉如水,搖搖頭,沒有接周通達遞過來的碗,他從懷裡掏出乾糧來就著雪水吞了下去。
曹嫣昔笑笑:「我們兄妹三人早上不習慣吃粥!我們習慣吃乾糧!」她和順慶也拒絕了周通達的粥。
周通達尷尬地笑笑,只好自己把粥喝了個精光。
吃完早飯,周通達說:「三位打算要去那裡?」
曹嫣昔看了一眼上官雲軒,有些遲疑地說:「我們想要下山!」
「下山!」周通達驚喜地大叫一聲:「正好,我也要下山!不如我們結伴同行?而且我才從山下上來,對下面的地形的最是熟悉不過!我給你們帶路!」
周達通三下兩下把自己面前的各種雜物一收,打成一個包袱背在背上,走在三人的前面。
曹嫣昔和上官雲軒交換了個眼神,便也沒有說什麼,三人跟在周達通身後往山下走去。
周達通所言非虛,他的確對下山的路十分熟悉,山這邊因為朝南的緣故,所以接受的陽光比北面要充沛得多,各種植被非常豐富!積雪厚厚地鋪在林間,曹嫣昔跟在上官雲軒身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
上官雲軒把腰帶解下來綁在曹嫣昔的腰間,帶著她往前走,三人的包袱都在小貓的身上。
周達通走在最前面,身手矯健,他雖然背著包袱,還是比曹嫣昔和順慶快了許多。
走了一會兒,便進入了密林,頭頂的大樹參天,大樹上堆著厚厚的似棉被般的積雪,林間的光線頓時變得極差。
突然,小貓低低地吼了起來,它一隻跟在曹嫣昔的身邊,走得不快不慢,但是現在它突然停了下來,匍匐在地,沖著遙遠的林子里發出低沉的怒吼。
曹嫣昔頂著風雪抬頭往林間望去,她什麼也沒有看到。
忽然,林間的黑色陰影中出現了數十雙發著綠光的小燈籠,這些小燈籠發著幽幽的綠光,懸在半空中,緩緩向著四人靠過來。
領頭的周通達停住了腳步。
上官雲軒拉著曹嫣昔靠近自己,小貓在曹嫣昔身畔發出低沉的咆哮。
綠燈籠越來越近,象一把扇子在四人身邊的林子里鋪開來。
「雪狼!」終於看清了綠色燈籠下龐大的身軀,幾乎和老虎一樣巨大的軀體上面長滿銀灰色的剛硬的獸毛!雪狼!一群雪狼!如果說只有一隻或者十隻以下的雪狼的話,上官雲軒還有一戰之力,面對這一群上百隻雪狼,他也束手無策!「媽媽呀!」順慶低低地叫喚起來,他禁不住雙腿打顫,身體一軟靠在了曹嫣昔的肩上。
上官雲軒皺起眉頭,嗆啷一聲拔出腰間的大刀,他回過頭:「曹曹,你過來站在我的背後!」
曹嫣昔拉著順慶緊緊貼著上官雲軒的背部站立著,小貓真的彷彿變成了一隻小貓,它貼著曹嫣昔的腿肚子,瑟瑟發抖。
至於周達通,現在沒有人去管他,從他昨晚出現后,渾身就籠罩著一層詭異的秘團。曹嫣昔總覺得他的出現和狼群的出現有關係。
上官雲軒低聲對曹嫣昔說:「這些狼出現得詭異!好象是數群狼合在一起的!一會兒我會儘力擊潰狼群,你和順慶先走!」
曹嫣昔點點頭。
順慶低聲說:「師傅,我看那些雪狼好象是找那個周達通的麻煩,要不我們逃吧!」
他話音剛落,周達通便飛快地從前面退了回來,緊緊地挨在三人身邊。
曹嫣昔看著來時的路,只見雪狼的扇形漸漸在自己面前合攏,想退也退不了了!四周的雪狼越來越多,彷彿憤怒的幽靈,把四個人牢牢地包圍起來。
曹嫣昔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她仰頭看了看上官雲軒,見他面色如水,心便定了下來。
上官雲軒雙眼凝視著面前漸漸聚攏的狼群,心裡想了數種脫險的法子,不過,他又全都否定了。
他一低頭,便看見曹嫣昔的臉,雖然在濃黑的樹蔭里,曹嫣昔的臉看起來依然瑩白如玉!
曹嫣昔好象有著很強的自潔功能,即使是風餐露宿,衣衫襤褸,她的肌膚卻始終白得透明。
看了一會兒,他移開目光,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也許今天不得不用上武氣十級了。
其實一路上走來,上官雲軒都沒有把武氣十級發揮到極致,一是因為那些敵人都不太強,他犯不著用上武氣十級的功夫來對付它們,二是因為武氣十級是大齊王的標誌,一旦被敵人識破了身份,全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但是現在,上官雲軒心想,必須得用了。
若是說逃走,上官雲軒一個人要逃走自然是沒有問題,但是他不能,他不能丟下曹嫣昔不管,儘管她不承認自己是曹嫣昔太子妃,但是其實這一路走來,上官雲軒已經完全肯定毛曹醫官就是曹嫣昔。
事實上,上官雲軒覺得自己和毛曹醫官相處起來還更為愉快一些,他也不怎麼急於讓曹嫣昔為回來,他覺得這樣甚好!周達通看著越來越多的雪狼,心裡不由得著急起來,他知道這些狼來的目的是自己,其實面前的這三個人中除了拿大刀的那個男人武功夠高外,其餘的那個女子和那個少年的武功都平平。
若是依周達通的意思,他便把這兩人留下來作餌,待雪狼一擁而上大塊朵兮的時候,自己便逃,憑自己的本事,想要逃出這片樹林還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看了一眼拿著大刀的「毛大」,這三人是親兄妹,多半他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弟妹的!
如此一來,周達通便放棄了自己誘餌計劃。
他打算等上官雲軒等三人和雪狼動上手后,自己便乘亂開溜!雪狼和上官雲軒同時行動。
「在上面呆著!」上官雲軒大喝一聲,把曹嫣昔攔腰抱住,向上一拋,扔到了一株樹上。
順慶和小貓呆了一呆,也瞬間找了株最近的樹爬了上去。
一時之間,林間變成了二人和一群綠眼的雪狼對峙著。
周達通呆了一呆,沒有想到最後的結果變成了自己和上官雲軒同時迎敵,他抬頭看了看樹上的曹嫣昔和順慶,也想找棵樹爬上去,卻發現自己的站的位置不太好,即使是最近的樹之間,也隔著好幾頭雪狼了。
領頭的雪狼發出一聲長嚎,周圍的雪狼也嚎叫起來,聲音之大,直衝雲霄。曹嫣昔和順慶被震得幾乎從樹上跌了下來。
等到狼嚎聲靜下來,曹嫣昔探頭一看,樹下已經開戰。
上官雲軒的手裡的大刀掄成一個圓形,凡是攻上來的雪狼,盡被刀光所中,或傷或死,倒在他周圍。
周達通手裡拿著一條黑呼呼的三截棍,也和眾狼戰做一團,他時而甩動三截棍,時而又從袖口扔出來一枚黑黑的飛鏢,一時之間身邊的狼也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