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白石三
安都城依山而建,這座山本是一座白石山,所以安都城中的街道和房屋都是用這潔白耀眼的石頭所砌成。
安都城不大,馬車在城裡安靜地走著,趕車的是一名普通的老兵。
正如曹嫣昔所想象的,城裡很熱鬧,各種商品琳琅滿目,再加上城主夫人壽誕將至,城裡四處張燈結綵,充滿熱鬧的節日氣氛。
順慶越走臉色越是難看,曹嫣昔怕他一時想不開,做出傻事來,便找些話來和他說。
「順慶,你看那些羊羔燈籠做得多好看啊!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做得好象活的一樣!」
路旁點著許多燈,其中有些小動物形狀的燈籠,兔,羊羔,牛犢……每一隻都做得栩栩如生,保留著這些動物生前的模樣。就連它們身上的皮毛,都象活著時候一樣濃密光滑。
天色漸漸暗下來,四周華燈初上,那些小動物們的腹中被人放上蠟燭,從身體裡面發出光來,看上去彷彿活過來一般。
「哇!真漂亮,這是怎麼做的?」曹嫣昔一邊走,一邊感嘆。
「怎麼做的?」順慶臉色蒼白:「你不會願意知道!」
「為什麼?說來聽聽!」
「這叫俑燈!」順慶的臉色在俑燈的光芒下看來,極其難看。
「是趁這些動物還活著的時候,用大量的食物填食它們七七四十九天,等它們長到極肥胖,身體表面的皮膚達到最薄最美的時候,再斷食斷水七天,將它們餓得皮下脂肪全無,這時候便有專門的師傅,活活地剝下它們的皮,浸在藥水里九九八十一天,取出來,再在它們的皮里放上用竹蔑做成的支架,就成了俑燈。」
順慶的話說完,車裡的三人安靜無語。
在城主府的前面,點著兩盞人形的俑燈。
那是兩名十六七歲的少女,巧笑嫣然,肌膚吹彈得破,身上穿著薄如蟬翼的衣衫,看上去彷彿活人一般。
若不是她們身上發出的淡淡燈光,曹嫣昔幾乎便要以為那是兩名侍女,一想到剛才順慶所講的製做俑燈的過程,曹嫣昔一陣噁心,差點吐了出來。
馬車在側門停下來,一個和豹皮男打扮差不多的男子從門裡迎了出來,他身後跟著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
拉開車門,他微笑著把三人迎了下去,他起先說了些哈茲話,但是看曹嫣昔臉上迷茫的表情,他知道她沒有聽懂。
再看她的穿著,雖然外面穿著一件黑乎乎的狗皮襖,但是裡面的裝束顯然還是大齊的襦裙樣式,而不是哈茲人的繡花對襟裙衣。
男子笑起來,用大齊話說:「原來三位都是大齊人!我也是大齊人,姓陳名實,現在是城主府里的大管家!三位遠道而來,又適逢城主夫人大壽,這可真是緣份啊,請一定賞光府里,小歇數日,吃過城主夫人的壽酒才走。」
曹嫣昔看著陳實,說:「既然陳管家也是大齊人,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只是遠道而來的收皮子的客商,並不想和城主搭上關係,現在禮也送了,吃壽酒什麼的,就算了吧!」
「那能那樣?」陳實臉上笑得極誠摯:「那可不是待客之道!既然來了,便是客人,城主府里客房那麼多,比城裡最好的客棧還要舒適,三位反正要在都安呆上幾天,不如就在城主府里住下好了!」
「不必了!」曹嫣昔拉著順慶轉身想走,順慶卻沒有動。
「師傅,我……想就在城主府里住下!」順慶望著城主府,幽幽說道。
「你看,這位小哥他就想得清楚,住客棧也是住,住城主府也是住,住這裡既省錢還舒服,是吧!」
陳實說著,朝順慶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頭帶路向城主府里走去。
「這位小哥,這邊請!」
順慶跟在他身後,穿過側門,走進了城主府里。
曹嫣昔和上官雲軒交換個眼神,也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陳實帶著三人七拐八拐,把他們帶到後院一處僻靜的院子,上官雲軒和順慶被安置在東面的兩間屋子裡,曹嫣昔被單獨安置在西面的一幢小樓里。
小樓分兩層,曹嫣昔佔據了一層靠頭的一間客房。
曹嫣昔問陳實為什麼不能把自己和上官雲軒,順慶安在一幢樓里,陳實說:「男女有別,姑娘的客房是專為女眷所設的!而那兩位的客房是為男賓所設,自然不能把姑娘安排在那幢樓里!」
這個理由冠冕堂皇,曹嫣昔也找不出什麼破綻,只是心裡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實告辭以後,曹嫣昔打量著自己的這間客房。
房間不大,布置得雅緻華麗,右側靠牆一張雕花木床,鋪著粉紅色的被褥,正對著門是一張八仙桌和兩隻椅子,鋪著的椅墊也是粉紅色。因為是當頭的房間,只有左邊牆上有一扇窗戶,掛著粉紅色的窗帘。
這樣的布置,倒也好象正如陳實所說,是為女眷所設,而且是為低齡幼齒女眷所設。
曹嫣昔在當中椅子上坐下來,以手撫額,輕輕地揉了幾下,自從進了這都安城,便疑雲團團,她倒有些後悔,或許不該進城,直接從城邊繞開就是。
陳實說什麼請她來吃壽酒,曹嫣昔又不是三歲小童,當然知道此事沒有這麼簡單。她最擔心的是哈茲人識破上官雲軒的身份,但是陳實和那個豹皮男幾乎沒有往上官雲軒看過一眼,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身上。看來識破上官雲軒的身份的可能性不大。
那麼他們如此盛情地邀請自己入府,所為是何?曹嫣昔以手撫額,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得清楚。她索性不想了。
她走去找上官雲軒和順慶,只見兩人也在各自驚奇這城主倒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上官雲軒和順慶的房間布置和曹嫣昔的那間差不多,只是被褥窗帘都是瓦藍的顏色,用的面料也是粗布,比曹嫣昔的要粗糙不少。
看到這樣的情況,曹嫣昔略微放下一點心來,也許正如陳實所說,他是按照男女將曹嫣昔和順慶上官雲軒分開了。
三人正在交換著各自對這奇怪的城主邀請的猜測,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個清脆的聲音用大齊話問:「三位可要一起用膳?」
「用膳?」三人交換了個眼神,曹嫣昔低聲問順慶:「你們呼延家的人都這麼大方?收留陌生人,還招待用膳?」
順慶搖搖頭,低聲說:「其實我也不記得,我三歲便被送去草原上讓奴隸撫養,十一歲便去了大齊做卧底,呼延家的事情,我除了我娘,其它的都不怎麼記得了!」
「既然如此,既來之則安之!」曹嫣昔整整衣襟,揚聲說:「進來吧!擺膳!」
從門外魚貫進來五六個侍女,手裡提著食盒,打開來,一樣一樣鋪了滿桌:「三位請慢用!」
領頭的一個臉圓圓的侍女向著曹嫣昔鞠了一躬,轉身退了出去,隨手關上了房門。
曹嫣昔看了桌上的菜肴,只見當中一個烤羊腿,旁邊放著一碗雪白的羊雜湯,一個清炒白蘿蔔,一個素青菜,一個炒羊肝,一缽米飯,樣樣份量都不小,在曹嫣昔看來,至少夠七八個人吃。
等侍女們退下,順慶首先便忍不住了,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箸羊肝便往嘴裡放。
「啪!」一聲響,上官雲軒把順慶手裡的羊肝打了下來:「吃,就知道吃,你以為呼延家的人這麼好,歡迎你回來?」
順慶悻悻地扔下筷子:「我只是想替你試試毒而已!」
「不必了!」上官雲軒擺擺手:「我聽你師傅的,你師傅說能吃,我就吃,你師傅說不能吃,我便一口也不會動。」
十數日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曹嫣昔看到這一桌佳肴,腹中早已飢腸轆轆,但她警惕性卻還有。
「你們者別急,讓我試試!」
曹嫣昔拿出銀針來插進飯菜里,挨個試了一遍,又把銀針放在一旁,等了半響,銀針的顏色沒有分毫變化。
「吃吧!」曹嫣昔說。
三人大吃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桌上的飯菜便被橫掃一空。
「撐死了!」順慶搖搖頭,他覺得自己象一隻吃撐了的填鴨,再多吃一口就要裂開。
門再次被敲開,臉圓圓的侍女領人進來,把桌上剩餘的碗筷收拾起來。
那女子正要出去,曹嫣昔問:「你叫什麼名字?」
圓臉侍女一怔,向曹嫣昔鞠了一躬:「我叫桃花!」
「桃花,你的大齊話說得不錯啊!」
「桃花本來就是大齊人士,不幸父母早亡,被擄到哈茲國,賣身為奴!」
「哦!這麼說來我們是同鄉啊!」曹嫣昔高興起來:「不是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嗎?既然我們相見,那就是有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城主會把我們幾個帶回府里來?」
曹嫣昔不問還好,一提出這個問題,桃花的臉色突然變成青白色:「奴婢不知道,主子的事情,奴婢怎麼知道呢?三位客人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
門「呯」一聲在桃花身後關上!
屋裡三個人面面相覷!曹嫣昔打了個呵欠:「管它呢!反正都來了!先好吃好喝幾天再說!那個陳管家說得對,反正住客棧也是住,住這裡也是住,我就想洗澡,不知道呼延府上可有溫泉?沒有溫泉,浴室也行,實在是連個浴室也沒有,那給我一個木桶我也認了!」說完,她轉身向著屋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曹嫣昔四處打量著屋子,她總覺得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這屋子很小,曹嫣昔四處仔細搜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可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呯呯!」門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曹嫣昔應了一聲:「誰啊?」
「在下陳實,請問姑娘可還住得慣么?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
「啊,是陳管家啊!」曹嫣昔走過去打開屋門,只見門外站著垂手而立的陳實。
曹嫣昔對陳實微笑著說:「陳管家,我就想洗個澡,不知道陳管家可方便?」
「洗澡?」陳實愣了一下:「姑娘從大齊而來,您可能不知道哈茲人的風俗,哈茲人是不洗澡的,都是到一處溫泉去,男女一起泡泡,他們管這叫天湯!」
「男女混浴?」曹嫣昔吃了一驚:「沒有男女分開洗澡的地方嗎?」
「沒有!」陳實搖搖頭:「不過姑娘如果實在是想洗,我一會讓丫頭給您擔一桶熱水來,您就在屋裡洗洗可好?」
曹嫣昔點點頭:「那就麻煩陳管家了!」
陳實搖搖頭:「曹姑娘是城主和城主夫人的貴客,那裡談得上麻煩二字?」說完陳實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