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面無表情
兩人沉默地馱著東西走回驛站,天色已近黃昏,驛站門前點了防風燈籠,一點暈黃的光,只照得到門前一小片的地方。
在光暈中有細小的雪粒飛舞,不過是九月末,這雪崎關竟然飄起了雪。
兩人沉默地用了晚餐,便各自進房休息。
半夜時分,曹嫣昔來到順慶的門前。
如果曹嫣昔的眼睛能夠穿透這木板門,她會吃驚地發現,原本平平地躺在床上的順慶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轉過頭去把目光投到了房門之上,然後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后。
門上響起了輕微的敲擊聲,曹嫣昔的聲音響起來:「順慶!」。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打開,順慶面無表情地出現在曹嫣昔面前。
曹嫣昔被突然出現在門后的順慶嚇了一跳,旋即低聲說:「走!」
順慶點點頭,他披上狗皮襖,背著一包比曹嫣昔更大的行李,走了出去。
雪粒在空中飛旋,凝聚成了一片片手掌般大小的雪花,地上已經積起一層薄薄的積雪,走在上面,發出「喀嚓喀嚓」的脆響。
曹嫣昔兩人朝著城牆缺口的地方走去,這是雪崎城防守唯一的缺陷,其它的地方更加堅不可摧。
缺口處白天雖然修好了一些,但是仍然留著一個大大的豁口,因為下了雪,城牆上積了一層雪花,豁口處雪花形成一個向下凹陷的U字型,看起來特別明顯。
天氣太冷,守城的士兵們大多躲回了屋子裡去取暖,偶爾會出來遛達一圈,看看有沒有敵人混進來。
曹嫣昔和順慶踩著豁口下的碎磚往上爬。
城牆上結了冰,曹嫣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去,多虧了順慶的身手不錯,在關鍵時候拉了曹嫣昔一把,她才得已順利爬上去。
在城牆上不敢久留,兩人迅速地從包袱里拿出一條幾丈長的麻繩,捆在城垛上,滑了下去。
四處一片漆黑,除了在軍營里燃燒著的篝火。
曹嫣昔和順慶貓著腰,沿著白天登高時看準的道路往大雪山前進。
也許是因為下著雪的緣故,雙方的警戒都僅限於營地,其它地方的哨兵都撤了回去。
曾經計劃過的被盤查和攔截都沒有遇上,曹嫣昔和順慶便很順利地來到了大雪山下。
借著身後營地里傳來的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大雪山下有一條淡黑色的小道,一直向上延伸到大雪山上。
這是平常採藥人行走的道路,因為戰亂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小道原本就窄,現在更是窄得象一條細線一般。
曹嫣昔和順慶沿著小道往前走去,才走了幾步便發現,小道雪凝成了冰,踩上去又滑又硬,稍不留神就會摔倒。
曹嫣昔從包袱里取出靴齒來綁在鞋上,此處離哈茲軍營很近,兩人也不也停留,繼續地往上前進。
爬了一會兒,小道便完全被積雪所覆蓋,再也沒有了路。
回望身後,兩軍的營帳彷彿一群趴在雪地中的巨獸,無聲無息地潛伏著,象是隨時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
雪山上刺骨的寒風象利劍,刺透身上所穿的皮襖,每往前走一步,從口鼻間呼入寒冷刺骨的冷氣,彷彿連心肺都被凍成了冰。
曹嫣昔和順慶不敢停留,繼續向著山上爬,順慶從一旁的枯樹上劈了一段枯枝,走在前面給曹嫣昔探路。
好容易爬到了一處雪堆后,回頭一望,已經距離山腳有了四五百米,曹嫣昔搖搖頭,喘著粗氣:「不行,我得歇歇!」
順慶雖然體質比曹嫣昔強壯許多,又會武功,但是他身上也種了陰陽易蠱蟲,背的行李又比曹嫣昔背的重了許多,此刻也到了極限,聽見曹嫣昔這麼一說,頓時力竭,一下子坐倒在雪地中。
曹嫣昔知道在雪地里不能歇得太久,不然一會想走都走不了了,她站起身來,用力拍拍順慶的肩膀:「起來走,一會找個背風口,再歇!」
順慶沒有動彈,曹嫣昔以為他累得慌了,拉著他說:「起來,走了!」
「醫官你看!」順慶突然伸手指了指山下。
曹嫣昔抬眼一看,只見下面的兩個軍營突然燈火通明,隱約可以看見許多黑影在軍營里晃動,手上揮舞著各式處樣的兵器。
曹嫣昔以為他們發現了自己和順慶,駭了一跳,拍拍順慶的肩說:「還不快走,是被發現了吧!」
順慶搖搖頭:「不是啊,你看他奔跑的方向可不是向著我們這個方向的!」
聽順慶這樣說,曹嫣昔定神看了一下,只見那些士兵都是朝著雪崎關的方向奔去的。
「原來不是發現了自己和順慶的行蹤!」曹嫣昔想著,放下心來,她抬頭看看大雪山,只見巍峨的山頂完全被雲霧所籠罩著:只要再往上爬一些應該就會安全了吧!這樣想著,曹嫣昔站起身來,跟在順慶的身後繼續往山上爬。
又往上爬了一會兒,風雪變小了一些,天邊露出一絲淡淡的魚肚白,回首一望,一直身下的雪崎關已經被茫茫的雪霧所遮蓋,看不見了。
曹嫣昔和順慶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兩人靠在一起,拿出乾糧來就著雪水吃了幾口,裹緊身上的狗皮襖,靠在一起便沉沉睡去。
曹嫣昔的覺一向比較輕,正睡得香,忽然聽到身旁的雪地有「的的的」的馬蹄聲,而且聲音還不小,來了不少的人。
曹嫣昔一下子醒過來,拉著順慶朝身旁的雪洞一滾,藏了起來。
幾隻包裹著稻草的馬蹄從雪洞旁踩過去,積雪深可及馬膝。
馬背上的人用哈茲話大聲地喊叫起來,話語速度急切,曹嫣昔一句也聽不懂。
順慶也醒了過來,他皺著眉頭支楞著耳朵聽外面雪地上傳來的說話聲。
哈茲人叫嚷了一會兒,並沒有下馬來查看,過了一會兒,馬蹄聲向著山下的方向而去,曹嫣昔和順慶才鬆了一口氣。
兩人從雪洞里鑽出來,順慶低聲說:「他們是來雪山找人的,好象有什麼人逃進了雪山?不是我們,是個大齊的大官!」
「哦!」曹嫣昔點點頭,這雪山上氧氣稀薄,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此刻也無心去管哈茲人倒底是來抓誰的,只想快些找到靈雪蓮採下來好下山。
從曹嫣昔掌握的情況來看,這靈雪蓮卻是在大雪山的西麓,也就是說曹嫣昔兩人得從山頂翻過去才行。
曹嫣昔和順慶往山上攀去,此刻雪已經停了,天邊掛著一輪明晃晃的太陽,白皚皚的積雪在陽光下反射著強烈而刺眼的白光。
只是在雪地里走了一小會,曹嫣昔便覺得雙目刺痛不已。
「等等!」她叫住順慶,拿出一條薄薄的黑紗來,蒙在眼上,她又拿出另一條來指示著順慶也蒙上。
這叫「雪盲症」,曹嫣昔前世讀遊記的時候讀到過,後世的人會用黑色墨鏡來對付這雪地上的閃光,而在古代,曹嫣昔只能想起在眼上蒙黑紗這個法子。
蒙上黑紗后,眼睛的刺痛好了一些,兩人一前一後地朝上走著。
從小二那裡聽來的消息說,採摘這靈雪蓮最難的倒不是靈雪蓮附近的環境,最難的反而是攀登這一段的雪山,必須在三天之內翻過山去,在山上呆得久了,人消耗一空,最後便會在山上凍餓而死。
而靈雪蓮對哈茲人來說,倒不是特別珍貴稀罕的物件,只有大齊人會把這花入葯,所以才顯得珍貴!
曹嫣昔和順慶在山上又走了一天,到了快天黑的時候,才走到山頂。
山頂刮著大風,那風象刀子一樣,直接穿透了狗皮襖,給曹嫣昔一種感覺,彷彿她在零下氣溫的天氣,穿著泳衣一般。
曹嫣昔的體力已到極限,順慶稍微比她好一些。
如果說從前順慶對曹嫣昔的服從是因為他體內的蠱蟲的原因的話,那麼現在順慶對曹嫣昔的認同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雖然看起來嬌滴滴的一個女人,作起事來卻一點也不含糊!比許多大老爺們還能堅持。
這一路走下來,順慶對曹嫣昔除了佩服還是佩服!好幾次,順慶差點放棄了繼續往上,但是看著在自己前面不遠處向上攀登著的那個嬌小的身影,又咬著牙堅持著。
「我們找個地方過夜吧!」曹嫣昔對順慶說,這樣險峻的山石,又不知道路線,若是一不小心踩滑了,滾落山澗便會性命不保。
順慶點點頭,他四處查看,越走越遠,他躍上一塊懸崖邊的巨石,突然一陣雪風吹來,順慶腳下一滑,身體落入巨石下。
「順慶!」曹嫣昔大驚,撲了過去,只見那巨石又光又滑,下面又是懸崖,那裡還有順慶的身影。
「順慶!」曹嫣昔心裡一陣說不出的難過,她起初認識順慶這個人的時候,對他很是反感,後來順慶身上有了子蠱,對曹嫣昔言從計聽,典意奉承,起初也是許是假意,但是兩人相處得久了,漸漸地也都有了一份真正的交情。
現在看見他失足跌落崖下,曹嫣昔心裡又是自責又是難過,雙眼不禁濕潤起來。
曹嫣昔在崖邊站了一會,算是哀悼順慶,然後便轉身向著巨石相反的方向而去。
突然,從身後的巨石下傳來一聲大喊:「醫官,醫官!」正是順慶的聲音。
曹嫣昔心中一喜,心道:原來順慶還沒有死。
她爬到巨石邊向下探頭一看,只見巨石下原來還有一塊平地,順慶正從平地上向自己揮手。
「醫官!這裡有個山洞呢!我剛才進去探了一下,很大,很深的一個山洞!裡面什麼也沒有!我們正好進去過夜!」
「順慶!你沒事吧!」曹嫣昔又驚又喜,眼淚朴簌簌地掉了下來,還沒有落到腮邊,便凝成了冰。
「沒事!我剛才就看見了這個平台,就跳下來探查一下,沒有想到把醫官你給嚇著了!」
曹嫣昔點點頭,她爬上巨石,向著平台躍了過去,在巨石上轉過身來,面前是一個極大的山洞,洞口黑黝黝的,看不見裡面有多深。
這洞的位置著實隱蔽,一般人爬上巨石一望,便會被深不見底的深淵給嚇著,那裡還敢跳上平台來看看,若不是順慶腳滑了一下,落到這平台上來,也決計發現不了這個山洞。
曹嫣昔跟在順慶身後向洞里走了進去,進到一半后才發現,這個洞里竟然極暖和,雖然談不上溫暖如春,但是比起外面的寒風凜冽來,卻是好過得多了。
這個山洞極寬敞,曹嫣昔走到洞里,點亮火折,只見它象個倒扣的碗一般,頭頂上是灰色的石岩,地面上也是由同樣的石岩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