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賞梅

  他聲音低啞,還帶著一絲大劫難之後的虛弱,看著到讓人有一些相信皇上的哀傷不是作假。


  只是這事也太經不起推敲。


  著火的地方不是普通的荒野之地,而是皇宮。


  即使是事先所有人都被刺客殺了,可那火也不可能一剎那間燒得那麼徹底。


  連屍體的面貌都分辨不出。


  除非刺客是帶著火油來的?

  可是這更不可能,刺客能進入皇宮已是大難,還帶著火油?別說皇宮是菜市場,想來就來。


  她忽然發現有一處地方她似乎潛意識裡將責任推給了皇上,那就是這些嬪妃們的死。


  是皇上心狠手辣,要滅口才下令燒了曹丹宮。


  可是皇上可恨,也是被逼到了無奈之地。


  推動一切的幕後指使者卻是上官雲軒,沒有上官雲軒派人給那些宮妃們傳話,她們不會到曹丹宮來。


  當然曹丹宮之事如果鬧不大,四大國公爺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城門口她被擋受辱之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雖然如今曹丹宮之事後,上官家皇室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派殺手什麼都來跟蹤她。


  可是這代價未免太大,皇宮裡那麼多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葬身於火海。


  曹嫣昔目光低垂著打量手下的茶杯,此時已是午後,外面春光日暖,和煦暖陽卻射不進森嚴的宮殿里來。


  這裡依然肅穆莊重,那股時時瀰漫的森涼氣息讓人一進來就有股敬畏的寒意。


  她忽然站起身來對著上官雲軒說道,「聽說御花園的海棠開了,我去看看。」


  上官雲軒對上她略帶笑意的目光點點頭,接下來都是商談些枯燥的政務,曹嫣昔待著也無趣。


  曹嫣昔站起來向皇上行禮告退,皇上病態的臉色中多了幾分柔和,「御花園有一處梅角,皇城這樣天氣竟然還有幾棵雪梅在灼灼開放。嫣昔不妨去賞賞吧。」


  曹嫣昔點點頭,側身向四大國公爺們行禮,四個老頭嘴角都有輕蔑之色,似在恥笑堂堂曹府嫡女只貪圖些小女兒的玩意。


  曹嫣昔也不以為意,上官家這些老頭既害怕曹族出了新的曹皇,上官族再也壓制不了。


  又輕視曹族女兒為尊,這些女兒家沒有男子的殺伐決斷。


  曹嫣昔笑著轉身出了大殿,這大殿里的氣氛讓她很是憋悶。


  前世里每遇到一起特大型販毒案,她與組裡的同事們也都沒日沒夜的開會研究討論。


  可是不同於如今這樣的氛圍,那是完全屈服於證據下的意見歸為統一。


  她不由得輕嘆口氣,這個時代就連人命都那麼低賤,還談什麼民主?

  不知不覺前面帶路的小宮女已經將曹嫣昔領到了御花園,此時正是初春,御花園裡也只是幾棵早春的花綻開了花苞。


  她猜測的倒沒有錯,海棠花果然正吐出了花苞。


  御花園的花都是經過名家花匠侍弄,看起來無論從色澤還是繁盛程度,都達到了極致。


  簇擁著一大團,擠著挨著,一樣的花瓣形狀,一樣的色澤,繁盛茂密,看著看著忽然就生出了一種厭惡之感來。


  中規中矩的沒有自然生長的野趣,看著倒像是扭曲的靈魂一般,擁擠著拚命生長。


  看了一會兒,曹嫣昔移開腳步向西北角走去,那邊遠遠傳來一陣梅香,想必正是皇上說的那一處還在開放的梅花。


  走到近處曹嫣昔不由得停下腳步,從伸出的枝椏隱約見一角天青色衣裙,此處正有人在賞梅。


  她轉身正要退去,身旁跟著的小宮女不妨曹嫣昔忽然倒退直直撞在了曹嫣昔身上。


  曹嫣昔還好忍著沒有出聲,可那宮女腳下一滑,嘩啦一聲倒在了一塊兒石頭上。


  疼得齜牙咧嘴都沒有出聲,儘管這樣還是驚動了梅角賞梅的人,那人回過臉來,正是南嶺公主南儀。


  南儀出現在這裡也不足為怪,南嶺氣候偏熱很少會有梅花能開到這個時候,所以來此賞梅。


  只是她根本不想見南儀,說起來上次她們照面還是在東方家的別院門口,她給她下了套。


  其實不止於此,從當日上官雲軒沒有選南嶺公主而是將她領進了九王府倆人的仇就已經結下了。


  南儀回頭見是曹嫣昔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曹嫣昔這個曹府嫡女也當不了幾天了。


  「這不是未來九王妃嗎?還惦記著御花園的梅花呢?」南儀衣袖一甩從梅林中走了出來,一身濃郁的梅花香隨著她的走動蔓延開來。


  曹嫣昔不禁皺了皺眉頭,很少聞到這麼濃重的梅花香味,而且她隱隱從此氣味中似乎分辨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知是南儀身上帶來的,還是這梅花散發出來的。


  「今日隨王爺進宮,王爺忙於公事讓我來賞一賞這早春的御花園,沒想到遇到了公主。」


  曹嫣昔淺淺含笑,走近了南儀一步,在她的下風向站定細細分辨著那股氣味。


  南儀被曹嫣昔這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話頂了回去。


  「你在這裡遇到本宮很是正常,倒是本宮遇見你有些奇怪。


  即使九皇叔大度,九王府的後花園也足夠你逛得,做人要懂得知足,不能吃著鍋里的還看著碗里的。」


  南儀微揚著下巴,睥睨的看著曹嫣昔,目中隱含得意之色,要不了多久曹嫣昔就會被她踩到腳底下。


  她話落後,曹嫣昔也不說話,定定看著她。


  一陣風刮過,花瓣簌簌而落,身後跟著的宮女立馬上前給她披了件披風。


  再看南儀身後此時七七八八跟了五六個小宮女,都默默不出聲,乍看之下竟沒有發現。


  反觀曹嫣昔這邊只有一個受了傷半彎著腰揉著腿的小宮女,似乎很是勢單力薄。


  曹嫣昔輕笑一聲,對此根本沒有在意。


  她原本不想與這個女人鬥嘴,以前她會爭鋒相對的去對付每一個對她有敵意的人,那是因為她什麼都沒有。


  一個人在一無所有卻四面楚歌時,一定會有一種發狂的爆發力。


  那是種來自於自身不安全感的爆發,而她現在有上官雲軒,有那麼多朋友在。


  南儀的話還傷不到她。


  曹嫣昔目光直直看向南儀,她目色清潤無塵,猶如一潭深幽望進南儀的眼裡。


  南儀忽然覺得曹嫣昔的目光很像上官雲軒,什麼都不說僅僅這樣看著你,就會讓你覺得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半響,見南儀的臉色中已有不耐,她忽然輕飄飄的說道,「未來的皇后,這句話同樣送給你。」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留下南儀怔怔發愣。


  曹嫣昔是知道什麼了嗎?

  隨即她又搖了搖頭,關於曹府嫡女的事情她與皇兄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就憑曹嫣昔毫無根基勢力,想要知道此事很不容易。


  此事上官雲軒肯定是知道的,而且上官雲軒的人已經暗中進行了調查。


  曹嫣昔「大難不死」從棲曹山出來后又回到了皇城,就說明曹府嫡女的事情上官雲軒沒有告訴曹嫣昔。


  要不然明知回來會名譽掃地,從尊貴的曹府嫡女變為假冒貨,曹嫣昔還怎麼會回來?

  這也是為什麼南儀如此急迫的出現在了御花園的原因。


  原本她是想偶遇上官雲軒的,從上官雲軒讓曹嫣昔回皇城她就在判斷,上官雲軒定是不滿於曹嫣昔的欺瞞,而要讓曹嫣昔回來將事情差個水落石出的。


  由此可見上官雲軒對曹府嫡女還是很重視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棄她這個南嶺公主不娶,而要了曹嫣昔去。


  南嶺在一邊意淫著,一廂情願的為曹嫣昔的回皇城給了合理解釋。


  那邊曹嫣昔已經快要出了御花園,她之所以匆匆離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剛才那一股莫名的氣味倒好像在她的體內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此刻她體內熱流翻滾,額頭也有些隱隱發燙。


  似乎是發熱的癥狀,可是腦子中卻是猶如有電流閃過,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可是奇怪的是那好像不是她的記憶。


  曹嫣昔神色不動快步踩在鵝卵石小路上,裙擺帶過一旁的花草,有些花瓣突突落地。


  後面的小宮女亦步亦趨的跟在曹嫣昔身後,二人都行色匆匆,眼看就要出了御花園。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曹嫣昔,好久不見。」


  曹嫣昔霍然抬頭,對上一張稜角分明的臉,挺直的鼻樑,深邃的眼眸。


  正是當日在小酒館里遇見的「姬兄」,姬木真。


  「是啊,好久不見,姬皇子別來無恙啊」,她還記得當初姬木真要殺她滅口之事。


  後來她回到皇城就再也沒有見過姬木真,想必是回到西漠去了吧。


  此次是為了國壽而來,今日在此處碰見,怕也是因為曹丹宮之事。


  曹丹宮出了刺客,他們這些來賀禮的小國必會有嫌疑,所以姬木真這是來打探敵情來了。


  「當日小酒館一別沒想到你竟然一躍成為九王妃,很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還是蕭毅說的對,曹府嫡女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的。」


  姬木真快人快語,走近曹嫣昔時時忽然皺了下眉頭,目光回視下左右,手抬起似乎從頭頂處摘了一朵桃花下來。


  寬大的袖子垂下來正好落在了曹嫣昔的肩膀處,曹嫣昔正要躲開。


  寬大的衣袖下,姬木真一根手指忽然在她的肩胛骨處點了一下。


  她還來不及驚呼就感覺剛才那股熱流漸漸消退了下去,一股清涼自下腹處升起。


  「這世上最厲害的永遠不是權勢,是人心的貪得無厭,不停的佔有。


  今日不為別的,能在我姬木真手下活下來的人,以後我絕對不會看著她死。」


  曹嫣昔借著擦汗摸了摸額頭,果然那股熱氣已經退去。


  苦笑一聲,「沒想到出自神醫谷的人也竟然中了此道,真是見笑了。」


  她只能分辨出裡面沒有毒藥,光憑氣味還一時分不出具體成分。


  或許有實物的話會比較容易一些。


  「確實不是毒藥,在北漠這是一種成活率極低的藥草,其實它基本沒有什麼藥用價值。


  除了一點。」姬木真忽然停住,定定看著曹嫣昔。


  「哪一點,難道是與我有關?」


  「你剛才是否有記憶被打開的感覺?」姬木真不答反問,依是看著曹嫣昔目不轉睛。


  曹嫣昔心裡一駭,這種記憶被打開的事不是應該只有她自己知道嗎?

  難道姬木真會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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