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重新審查
京城的夜,總比其他地方要來的更迷人,帶著絲絲危險,融入在繁華喧囂中。
張敏面色複雜的悄然行至鳳擎軒身後,喉頭堵塞,酸楚難堪。
鳳擎軒聽得那是張敏的腳步聲,心中也猶如大石般,越來越沉,越來越重。
「皇上。」
「如何?」
張敏眼圈通紅,望著鳳擎軒的背影,難過極了。
「廢后處斬的前兩個時辰,淑皇貴妃到天牢為廢後送行,然,廢后情緒激動,咒罵了淑皇貴妃好久,把淑皇貴妃引得進了天牢后,服毒自盡,那毒藏在牙后,一咬就碎,直接斃命。導致在場的獄卒們以為是淑皇貴妃下的毒,但後來趙御史和陳大夫覺得奇怪,便暗暗的查了一下,發現真相,卻因為牽扯到了太后,便瞞了下去。」
「廢后自盡那一刻,太后剛好趕到天牢。」
說到這,張敏只覺得艱澀難當,不忍再說下去,可鳳擎軒,並沒有喊停。
「太后是帶著御林軍進去的,把淑皇貴妃綁起來,扔在天牢地面過了一夜。次日便把淑皇貴妃轉移到了念慈庵囚禁,小桂子則是被青禾囚禁於皇宮。」
「那幾日,為了轉移皇上的注意力,太后說淑皇貴妃去念慈庵祈福,於是,那幾日,皇上因為韓賢妃的原因,沒有發覺到不妥,而知情的獄卒和御林軍一直被軟禁在天牢內,半步沒有離開,到現在也是。」
「後來,有人去救淑皇貴妃,然而失敗了,太后便把淑皇貴妃以及救兵轉移到璧城的一座私宅,繼續囚禁,直到……」
直到活生生的餓死。
張敏只覺得最後那幾個字,難以啟齒。
「靈玉娘子不知如何得知這件事,暗中毒死了私宅所有的人,救出了淑皇貴妃等人,然,淑皇貴妃已瘦削枯槁,氣息奄奄,在病床上熬了大半個月,才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太后怕事情敗露,便殺光了所有知情的人,念慈庵,滿門盡滅。」
想起那上百個尼姑的冤魂,張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淑皇貴妃不知在哪裡秘密恢復身子后,出來散心,女扮男裝,去了萬花樓轉轉,找了幾個溫柔的姑娘聊天,遇到了孫太師的嫡長孫孫浩然,孫浩然囂張跋扈,讓十幾個打手圍住了淑皇貴妃,正要下手時,淑皇貴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抬起頭看了眼孫浩然,然後孫浩然……」
「流鼻血了,然後暈過去了。從那以後,孫浩然就總是出現在勾欄院,據說他所喜愛的那幾個小倌,長相與淑皇貴妃,有幾分相似。」
說到這,張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鳳擎軒,果然,鳳擎軒的背部僵硬了。
「孫太師知道后,用家法訓誡孫浩然,不料孫浩然鬼迷心竅,氣暈了孫太師,原也只是氣急攻心,卻因為天氣入冬,一病不起,孫老爺大怒,打了孫浩然四個耳光后,孫浩然運了輕功逃走了,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避開了四面八方的暗衛,躲在了勾欄院的地下廂房,日日與那幾個小倌縱情聲色。」
張敏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太師府真是深藏不露,明知皇帝最忌諱什麼,卻還要陽奉陰違。
沒有點燈的御書房,只有窗戶是開著的,柔和的月光傾斜了一地,清冷的像蘅碧汐的目光。
是了,她愛極了月白色的袍子,雖然從前,她最愛的是桃花般的顏色,深粉淺粉,重重疊疊,天真浪漫。
從滄州回來后,她不愛桃花了,也不熏桃花香了,她不再努力的去迎合他的喜好,只聽從自己內心的喜好了,她穿起了各種冷色系的衣服,其中,以藍色系和白色係為主,月白色,便是她穿的做多的顏色,茉莉花香,也成了鳳棲宮唯一熏的香。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有了那樣多的變化。
就像這次,太后的行為,讓她傷透了心,才會恢復后,寧可去萬花樓找女子聊天,也不願意回宮裡,甚至也不和他通信,不解釋不言不語,她的沉默,已是最大的哭聲。
鳳擎軒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許了那樣多的承諾給她,說好的守護與保護,他其實,從始至終,都沒能做到。
左邊是親生母親,右邊是愛人。
他處在如此難堪的位置,如何選擇?
阿蘅定是知道如此,才寧可不回來的嗎?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選擇息事寧人,因為他做不到捨棄母親,也做不到放棄愛人,如此矛盾的他,她清楚,可她也傷透了心,所以不回來,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朕,該如何是好。」
靜的能聽清呼吸聲的御書房裡,潺潺余留著沉長鈍痛的嘆息聲。
第二日的早朝,敏感的文武百官們,察覺到了鳳擎軒的不同,不明聖心在想什麼的眾人,都緊張了起來,暗暗地思索著近日以來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留下了什麼把柄。
「陳大夫,趙御史。」鳳擎軒打破了大殿詭異的安靜,聲音雖疲憊可還有幾分鋒利。
陳大夫和趙御史背部一僵,不明白怎麼皇帝突然找上他們了?
「微臣在!」
戰戰兢兢的出列,兩人跪在地上等待著鳳擎軒說話。
其他人也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帝王的情緒變化,以圖提前分析出點什麼。
「陳大夫,封為大理寺少卿,趙御史,封為宗政寺少卿。從今日起,顧上卿手中負責的渝麗妃一案,交由陳少卿,趙少卿二人徹查,五日內,必須給朕一個交代,至於顧上卿,朕派你今日速去念慈庵,接淑皇貴妃回宮,否則,提腦袋來見朕!」
鳳擎軒起身,大袖一揮,冷哼一聲,離開了大殿。
張敏連忙兩聲喊道,「退朝~」
文武百官都傻眼了,這是什麼意思?陳大夫和趙御史吃了什麼狗屎運,突然能坐到這兩個位子上?需知道,自從皇后黨被拔除后,這兩個寶座,多少人搶破了腦袋,卻都沒能讓皇帝開口。
但令眾人更心驚的,莫過於皇帝最後那一句,提腦袋。這淑皇貴妃不是在念慈庵為太後娘娘祈福么?怎麼皇帝突然讓顧上卿去接人,還用這般惱怒的語氣?莫不是,其中發生了什麼?
顧上卿只覺得晴天霹靂。
這段日子他接連著倒霉,渝麗妃的案子不是他沒查出什麼蛛絲馬跡,而是因為牽扯到了孫太后,皇帝對孫太后的孺慕之情滿朝皆知,他怎麼敢輕易的斷案?
現在好了,皇帝莫名其妙的因此惱上自己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總覺得,念慈庵,發生大事了。
顧上卿的眼皮不停地狂跳,面色蒼白的離開了皇宮。
陳少卿和趙少卿一一應付了那些皮笑肉不笑的恭喜后,去了後宮,開始重新審查渝麗妃一案。
而岳朗,深深地鎖住了眉頭,一路都在神遊太虛。
渝明看不下去道,「你這是怎麼了,從下朝後開始,你就不正常。」
「看來,皇上是知道念慈庵所發生的事情了,可,為什麼是顧上卿去呢?而且,淑皇貴妃已經不在念慈庵了,皇上為什麼還要下那麼重的話呢,這可是滿門的性命啊,顧上卿對於渝麗妃一案雖然力不從心,但終究錯不在他,皇上再怎麼惱也不應該這般才對。」岳明只覺得腦袋裡有許多的線混在一起,亂七八糟的。
邵豐林一邊走一邊思索,「你說的沒錯,如今渝麗妃一案交給了陳家和趙家一起來審,這是為什麼?這麼突然實在是有些古怪。」
京城郊外,一隊馳騁飛奔的騎兵正往念慈庵而去,領頭的赫然就是顧上卿。
只是向來沉穩的臉上,此刻儘是青白交加,咬牙切齒。
方才他收到岳朗的飛鴿傳書,上面只有一句話:花非花,霧非霧。
若是平日里的顧上卿,也許能看明白,如今他被皇帝那句,提腦袋嚇得已經失去了理智,原以為岳朗會給自己什麼關鍵的線索,呸!這老匹夫!竟給了這麼一句半諷刺半啞謎的話給自己!這不是添亂么!
這段時間被各種古怪案件折騰的死去活來的顧上卿,早就沒了耐性。
所以也不能體會到,岳朗這六個字里的關鍵線索。
等顧上卿趕到念慈庵時,只覺得陰風陣陣,偌大的念慈庵,竟一個人影都沒有,空氣里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顧上卿心裡的不安越發的大了,帶著御林軍把念慈庵翻了個遍,都沒看見一個人影。
一陣風襲來,竟是刺骨發冷。
顧上卿莫名的驚出一身冷汗,這念慈庵,怕是被滅門了,想起皇上早朝時那森森的語氣,顧上卿這才明白,皇帝早就知道念慈庵出事了,所以才讓他來找死生不明的淑皇貴妃娘娘!
冷靜下來的顧上卿,猛地想起方才岳朗那句,花非花,霧非霧。不由得大驚失色,細細的重新回想了起來,從皇後設計四位宮妃的案件開始,到現在,那些詭譎的細節,以及始終迷茫的死角,逐漸的明朗了起來。
身後的御林軍們也想到了,淑皇貴妃怕是出事了。
沒錯,這一隊御林軍,便是當日孫太后帶到天牢的御林軍,見顧上卿皺眉深思的模樣,御林軍首領咬牙,自己必須要把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告訴顧上卿才行了,不然如何找回淑皇貴妃娘娘呢?
等御林軍首領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后,顧上卿把所有事情串起來后,眸子一緊,果然。
真不愧是,孫太后啊。
岳朗的花非花,值得大概就是渝麗妃一案了,意思是那些看起來完全置身事外的人,就一定是兇手,所以一定是韓賢妃,但是韓賢妃怎麼會膽大包天如此,霧非霧,說的就是那些看起來理所當然的事情,比如淑皇貴妃突然祈福,比如孫太后突然管起了後宮,串起來,真相就出來了。
可是,接下來,該去哪兒找淑皇貴妃呢?
顧上卿上馬,往京城方向而去,身後的御林軍一愣,隨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