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珍珠離去,高山痛心
二月醒春嫩芽冒,三月桃花滿村園。
寒春怒放花蕾羞,縱橫春色傲氣來。
……
春天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來了,阮琉璃已經可以下地行走。
天大亮,她便沒了困意,披了件衣服下了榻,推開窗子,站於窗邊。
春的細風,遲遲沒有吹開她紛亂的思緒,搖曳的枝頭,依舊戀著冬還未退盡的清寒。厚裝緊裹的背後,不止是蒼涼的身影,還有一顆緘默的心。清晨清寂,靜的彷彿一切都靜止一般。阮琉璃不喜歡這樣的清寂,這樣的時刻,會讓她的心異常的清醒,清醒的會感覺到隨風飛揚的髮絲劃過臉頰之後,留下的細微的細微的疼痛。痛的,有一絲想流淚的衝動。
床榻上的冥殊羽翻個了身,本想環住阮琉璃,當手臂落空的時候,他便困意全無,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當他看到阮琉璃站在窗邊的時候,便起身問道,「怎麼醒了?」
一道聲音,打斷了阮琉璃的思緒,猛然回頭,忽的笑著,「睡不著了。」
冥殊羽下了榻,取了披風給阮琉璃披在身上,臉色帶著徐徐擔憂,「最近你總是起得很早,可是有心事?」
阮琉璃卻隱藏起內心的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天一亮就睡不著了。」
「如今你身體見好,還是少吹些冷風吧。」,冥殊羽生怕阮琉璃著涼,抬手將窗子關上。
這時候,殿門推開,璇璣走了進來,瞧見二人都醒了,便一驚,「殿下和主子怎麼起的這麼早?」
阮琉璃走到軟榻處坐下,隨性的回了一句,「睡不著了,自然也就醒了。」
「奴婢這就去打水,侍奉主子洗漱起身。」,璇璣說完這句話,就匆忙轉身出去了。
用過了早膳,冥殊羽便起身去上了早朝,寢殿里也就只剩下阮琉璃了。
沒一會兒,王府內務太監便到了,拿著一本冊子對阮琉璃道,「側妃娘娘,這是今年入春府邸進購物件的單子,您過過目。」
阮琉璃眉頭一挑,有幾分驚色,「讓本宮看?本宮只是側妃,這種事情輪不到本宮做主吧?」
太監殷勤的笑著,「話雖如此,但如今王府已無王妃,『那位』側妃娘娘還禁足著,自然要請娘娘過目了。」
阮琉璃低眉思索了一下,並未抬手接過冊子,只是說道,「可本宮一沒接到殿下旨意,二沒王府總管鍾浦授意,這種事情本宮還是不要冒然做的好,等殿下回來了,讓殿下過目吧。」
太監有些為難,「殿下平日忙得很,這種小事奴才也不敢勞煩殿下。」
「可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不然豈不是亂了套了?」,阮琉璃很是謹慎。
太監也是沒辦法,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璇璣便開了口,「主子,您為何不看?那太監說得對,如今側妃禁足,王府自然要輪到您做主了。」
阮琉璃不在意的笑了一下,「這道理是沒錯,但終究殿下沒開口我也不好這麼做。這王府的人啊,都勢利著呢,難保來日落人口舌。」
「主子這話倒是說得對,不過如今府邸下人可都擁護著您呢。」
「他們不是在擁護我,而是在擁護殿下。殿下寵愛誰,他們便擁護誰。沈沛凝如今禁足招人冷落是沒錯,可人家曾經也是名正言順的攝政王妃,而我至始至終都是側王妃,如今她雖失了王妃之位,但卻和我平起平坐,我又有什麼資格做王府的女主人?旁人又該如何看我?」
「還是主子考慮的多。」
這時候,阮琉璃便聽到外面傳來「嘩嘩」的聲音,一聽便是有人在掃院落。
阮琉璃回頭望了一眼,窗戶緊閉雖沒看見,可她卻知道是誰,臉色沉了一下,言道,「是高山嗎?」
璇璣點了點頭,「嗯,自珍珠不在了以後,高山就不像過去那麼開朗了。最近一直在忙著『那件事』,不忙的時候他就不停的掃院子,有時候院落都很乾凈了,可是他還拿著掃把不停的掃。」
阮琉璃長嘆了一口氣,「哎,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就是如此吧。」
璇璣也有些惋惜,「高山和珍珠原本還是一對冤家,見面就吵,沒想到後來卻走到一起了。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珍珠就——哎,真是天意弄人。」
阮琉璃臉色有些難看,眉頭一緊,問了句,「『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璇璣回道,「目前一切順利,不過算算日子,主子的葯她應該是用完了。」
阮琉璃臉色很冷,聲音也冷了下來,「把那個叫春梳的叫過來,這枚棋子,也該動動了。」
璇璣機敏一笑,「奴婢明白。」
璇璣這一走,阮琉璃也出了寢殿,如今身子弱,受不得冷風,她穿得很厚。
出了殿門,便看到高山拿著掃把掃著庭院,她下了台階走到其身邊,喚了聲,「高山。」
高山停下,抬起頭,朝著阮琉璃一笑,只是笑得有幾分蒼涼,「琉璃姐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您還是進屋吧。」
阮琉璃卻一動也不動,看著高山的這張臉,已經再也不是當初在梟雄山見到的那個歡實的人了,珍珠的離去,使得高山變得沉默寡言,阮琉璃擔憂著緊著眉頭,「高山,珍珠已經不在了,你也該放下了。」
如此一句,高山一下子便沉靜了,原本還能有幾分假笑的臉,也浮上了一層陰霾,「琉璃姐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放下?我答應過她,等以後攢夠了銀子,就娶她的,可是她卻先離我而去了。」
阮琉璃心頭一緊,抬手扶住高山的肩膀,「可是珍珠已經不在了,你也該——」
「珍珠沒死!」,高山似乎很介意有人說珍珠已經死了的話,當即打斷了阮琉璃,他從未對阮琉璃這樣無禮過,阮琉璃也不會怪罪他。
緊接著,高山激動的指著自己的心口,嚴肅的說道,「她還活著,在這裡。」
阮琉璃緊了緊唇角,點點頭,「我知道,她一直都在你的心裡,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她。」
高山搖了搖頭,「不怪你的,都怪沈沛凝那個蛇蠍毒婦,她若不死,難解我心頭之恨!」
阮琉璃又點了點頭,「當然不能放過她,但是我看著你這樣不開心,我也會擔心你。我已經失去一個珍珠了,不想再失去你和璇璣,你能明白嗎?」
高山抬眼瞧著阮琉璃,看著她那雙真摯的眼眸,他的臉色也軟了下來,「琉璃姐,你知道那天晚上,珍珠就是在我懷裡斷氣的。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她那麼好的姑娘,那麼善良,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她?」
阮琉璃也有些激動,扶在高山肩頭的手指緊了緊,「老天就是這樣不公平,身為凡夫俗子的我們,除了接受這樣的現實,便別無選擇。我懂你此刻的心情,我也曾經歷過,但我們還是要活下去,為了死去的親人和愛人,更是為了我們自己,你明白嗎?」
高山冷清一笑,「這些道理誰都懂,可是誰又能做到釋懷呢?尤其是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那種悲傷到哭不出來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我直到現在都適應不了沒有珍珠的日子,我多麼想這只是一場夢,醒過來的時候,珍珠還在,那該多好。」
這樣悲傷的話,讓阮琉璃也心碎了,竟讓她有些無言以對。
高山長嘆了口氣,又道,「我曾經是多想離開梟雄山,滿心想著找個好女人娶了成個家,如今卻一點都不想了。珍珠不在了,我再也沒這個心思了。」
阮琉璃看著眼前的高山,他真的已經不是過去大大咧咧的小子了,那樣夾雜著渾濁的眼眸,彷彿一下子成長了好幾歲。
高山轉頭瞧向阮琉璃,冒出一句,「琉璃姐,我以後就跟在你身邊好不好?」
阮琉璃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下,「當然好,有你這麼好的弟弟在身邊,我自當願意。」
高山忽然眼圈一紅,一個男兒,居然要哭了,「我沒有了父母,沒有了珍珠,也就沒有了家。」
阮琉璃眉頭一緊,「你怎麼沒有家,沒有親人呢?你還有我這個姐姐,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高山淚水湧出眼眶,他也覺得自己不爭氣,趕忙用衣袖擦乾眼淚,點了點頭,「對,我還有琉璃姐呢。」
阮琉璃甚是心疼,一把拉住高山的手,「我的好弟弟,別哭了。等我見到了阮大人,我就和他說,收你做義弟,這樣便是名正言順了。」
高山卻不肯著搖著頭,「我不想要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只認你這一個姐姐,何需與阮家牽扯瓜葛,我也不願意。」
阮琉璃甚是感動,這世上的情感,並非只有愛情讓人心動,親情亦是如此。
阮琉璃連連頷首,「好,一切都依你。外面風大,咱們進屋吧,我哪裡見得了自己的弟弟在這吹風。」
高山既欣喜又悲涼的點了點頭,挽著阮琉璃的手,上了台階,入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