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再會靈山寺
當天下午,馮楚楚隨著母親,動身出發靈山寺。
「額娘,女兒出宮也不是易事,您就莫要擔心了。女兒自有打算,此次出宮也只是順路回府探望一番,女兒可想您了呢。」
馮楚楚倚靠在柳晴的懷裡,就像個未長大的孩子一般。
「你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了。」柳晴摸著馮楚楚的髮髻,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自己的女兒,不禁事了眼眶。
「宮裡不比家裡,萬事要小心。」
馮楚楚點了點頭應下。
兩母女都安靜的享受著難得的相處時光。
她本以為會有人趁此機會偷襲,暗地裡還準備了許多,沒想到竟然一路平安,一點事端也沒發生。
看樣子想引出背後的人,並沒有那麼容易。馮楚楚撐著額頭嘆了一口氣,沒事也好,畢竟沒有人那麼喜歡冒險,更何況還有自己的母親在馬車上。
一路順利的到了靈山寺,馮楚楚與母親下了馬車,很快就有知客僧過來引路。
靈山寺的大佛十分靈驗,無論是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喜歡來這裡求籤問道。寺廟裡的靈岳大師更是佛法高深,據說能參破天機。
大雄寶殿安靜肅穆,香火繚繞,檀香的味道讓人心靈安寧,隱隱有誦經聲傳來,洗滌著眾人的靈魂。
知客僧為馮楚楚和母親拿來兩柱香,兩人在蒲團上三拜九叩,誠心誠意的向佛祖跪拜,以求家人能夠平安順遂。
柳晴叩拜完畢,悄悄站起來,看著旁邊仍在拜服的女兒,暗嘆了一口氣。看起來平日里女兒風光無限,其實心裡也是不好受的吧,皇宮裡的日子,哪有說的那樣好過。
渡人難渡己,這一關每個人都得自己過。拂了拂袖子,柳晴悄聲去了後殿聽經。
馮楚楚沒注意到母親的離去,她跪伏在地上,默默的在心裡誦念往生經。在這一刻,她無比希望佛祖真的存在,能為她那苦命的孩兒積一份陰德,來世投一個好胎。
那個夢,終究還是讓她想起了一直都在逃避的事情。孩子,你是否砸佛祖的懷抱里,遠離世間一切污濁。
馮楚楚誠心祈禱,在此為孩子發下三個大願。一願你不受苦厄,二願你幸福安康,三願你平安順遂。
慢慢念完三遍往生經,馮楚楚站起身來,向知客僧合掌行了一個佛禮,這才走出了大雄寶殿。
今日的天色很好,寺廟附近有一篇翠綠的草地,馮楚楚走在柔軟的草地上,心中無比安寧,前幾天的繁複紛亂都被拋在了腦後,就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疲憊感也不知所蹤。
後山上有幾顆極高的菩提樹,據說已經有五百年的歷史。佛祖曾經在菩提樹下悟道,就連菩提子也是智慧的象徵。馮楚楚撫摸著堅硬的樹榦,這是歲月留下的滄桑。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一位粉衣少女在花叢間歡快的奔跑,追著前面飛舞的一直金色蝴蝶,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空氣里,十分有感染力,就連馮楚楚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忽然,粉衣少女似乎被什麼絆倒,軟軟的倒在草地上。
馮楚楚心中一驚,大步飛掠過去,查看少女的情形。只見粉衣少女雙眸緊閉,面上微微滲出冷汗,紅潤的嘴唇已經失了顏色,變得慘白。
目測似乎是是心悸之症,馮楚楚抬起少女一隻手腕,正準備把脈探探內里疾病,一位玄衣男子忽然跑了過來。
男子衣著雅緻,面目俊朗,看著馮楚楚想要給妹妹診治的樣子,伸手阻止了她。
「謝謝這位姑娘了,舍妹這是胎裡帶來的病,我隨身都帶著藥丸,吃了就不會有事了。」說著從錦囊里拿出一顆灰色的藥丸,一手扶著少女的脖頸,一手將葯塞進她口裡。
少女的面色潤澤了一些,玄衣男子也微微鬆了口氣,轉身向馮楚楚道謝。
「多謝這位姑娘仗義相助,舍妹還需要靜養,就不多打擾您了。」說罷向馮楚楚一鞠躬,抱起少女飛速的離去,眉目間還是有些著急。
也不知這對兄妹是哪家的,生的倒是極好。
馮楚楚忽然笑了,這樣的場景,和自己兒時一模一樣。
曾經的她,不知世道困苦,性格有些頑皮,總是闖禍。每次收拾殘局的時候,都是兩個哥哥出來替她頂缸,即便被父親罰得極慘,下一次仍然是「屢教不改」。
每一次她與別人發生衝突的時候,都是哥哥們沖在最前面,替她扛住了所有的危難。就像今天這位玄衣男子一般,恨不得時時刻刻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馮楚楚抿起嘴唇,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這一世,我不會再頑劣了,也該有我護著你們了。
馮楚楚在草地上站了許久,久到周圍空氣微冷,才漸漸反應過來。
一位光頭的小沙彌從殿里出來,看見馮楚楚眼中溢出喜色。
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這位施主,靈岳大師正在等候著您呢!快快隨我來吧,大師已經等候多時。」
靈岳大師的住處在寺后的竹屋裡,這裡十分清雅別緻,很少有人會來。馮楚楚被小沙彌領了過來,就看見靈岳大師正在誦念佛經,面前擺著一個蒲團。
馮楚楚並未打擾,安靜的做在蒲團上,等候靈岳大師誦讀完畢。能聽大師的經文,也是一件幸運的事。
前世的她,幼時對這可一點興趣都沒,而後便是入了宮,再也,沒有機會出了那深宮之中。
靈岳大師很快誦讀完畢,與馮楚楚相對而坐,盯著她的面相看了許久,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貧道已經等候施主多時,只是不知為何,施主竟是晚了好些年才來。」靈岳大師從身後的格子里拿出一個木盒,遞給馮楚楚,「這個盒子里就是一切的答案,只是施主一定要設想完全了,才能打開。」
馮楚楚接過盒子,這個木盒很輕,材質也是山裡常見的木料,做工什麼都很普通,根本無法看出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果然是佛家,一切返璞歸真,越是普普通通的東西,其中越是有著大玄機。
馮楚楚將盒子貼身收好,還是打算問出心中的疑難。
「靈岳大師,我今日里經常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境,夢境里的人物行為極為反常,卻又無比真實。這究竟預示著什麼?大師是否能給我解惑。」
靈岳大師笑而不語,兀自捻動著念珠。
馮楚楚目光堅定,見靈岳大師的神情也知曉他是明的。
無法,這對她來說著實重要。她不能有事,更不能出意外,再活一世,她步步為營,處處小心,若一切都是無用功,那她可憐的家人要如何?
靈岳大師暗嘆了一口氣,
「夢源於思想,而事源於行動,世間萬物皆存在定數,施主不必強求,況且,施主所擁變數大於定數,命雖穩,咳咳——」靈岳大師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天地都在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良久,靈岳大師才舒緩下來,疲憊的搖搖頭,揮手示意馮楚楚離開。
「你且去吧,一切自有定數,老衲勘不破天機.……」擺擺手,大師轉身進了竹屋。屋門關閉,將馮楚楚徹底隔絕在外。
若真有這天機,為何上一世的天機這般不長眼?
上輩子的她,她的家人,可有做錯過?忠心耿耿,換來的是什麼?
天機,不過是天機。馮楚楚心中暗下決心,就算是命運,自己也要將它扭轉過來。就算是做一回逆命者又如何?就算是粉身碎骨、墮入地獄又如何?
馮楚楚洒然一笑,轉身離開。
天色漸晚,馮楚楚回寺里尋到母親,兩人乘坐馬車,相偕離去。
馬車很寬敞,坐五個人也綽綽有餘,裡面鋪了柔軟的墊子,讓人能坐得舒服一些。柳晴也是累了,在馬車裡斜斜歪著,一隻手微微撐著額頭,微眯著眼睛小憩。馮楚楚靠在一邊,手裡拿著一本書打發時間。
「砰——」馬車像是撞到了石頭,木椽尖銳的撕裂聲響起。
馬兒受驚,長長的嘶鳴了一聲,就要發足狂奔,車夫手忙腳亂的拉緊韁繩,想要控制住駿馬,卻是收效甚微。
情況危急,馮楚楚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還好,這裡的官道比較寬闊,就是狂奔也不會有太大危險。只是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不是撞到人,就是母親會受傷。
當機立斷,馮楚楚緊緊抓住母親的手,掀開車簾,尋找合適機會,隨時準備跳車。
「吁——」馬車前端忽然飛來了一個男人,一腳將車夫踹進馬車裡,眼疾手快的接手了韁繩。
馮楚楚瞳孔一縮,是顧清風!
他怎麼會在這裡?
慶幸的是,顧清風力氣極大,發狂的駿馬很快速度慢了下來,馬車也漸漸趨於平穩。
顧清風轉過頭來,對著馮楚楚露出一個笑意,在逆光的時間裡,這樣一個微笑,似乎溫暖了馮楚楚那顆冰冷的心。
一國之主,此時出現在此處,馮楚楚哪裡不清楚為何?壓住心中的酸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卻是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