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敢置信
俞雲清勾唇一笑,讓人有一種魚兒咬鉤的感覺:「想知道也不難,你去辦一件事。」俞雲清見邵瑛為難,又道,「放心,很簡單。」
邵瑛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強大的好奇心,點了點頭,但是當聽到俞雲清要她辦的事時,卻不禁皺眉:「表哥會殺了我的!」
俞雲清笑著拍她的手:「不會的,他可捨不得,快去快回!」
邵瑛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返回來,僵著一張臉道:「快說,理由。」
俞雲清捧著酒杯小酌了一口,才道:「我學藝不精,嫌丟人。」
邵瑛吃驚得連眼珠都快掉出來了,盯著俞雲清半天沒說話:「你,你可是涼都有名的才女,怎會學藝不精?騙人!」
「我騙你作何!才女靠的是這兒!」俞雲清敲了敲自己的頭,又道,「那勞什子才女是他們亂往我頭上扣的,什麼琴啊舞啊的,沒幾個人見過的。」
「不信!」
俞雲清默默嘆了口氣,她是真不行。弦樂一般,因為怕傷手,管樂會的也不多,而且只用自己的樂器,至於舞……自幼體弱多病,還指望她舞技有多高超不成?
她的女紅倒是還不錯,不過莫非要她當面給荀卓文綉個花?又或者花兩三個時辰跟荀卓文下盤棋?其實俞雲清的書畫都不錯,不過這大晚上的寫什麼字,畫什麼畫?況且她又不是什麼書畫家,墨寶又不是錢。
花了不少心思,俞雲清總算是將邵瑛給送走了,頓覺耳根清凈。與此同時,賓客們正向荀卓文敬著酒,然而,當酒液入口,荀卓文的眉頭卻緊了緊,這分明是……水,並且還是溫熱的水。
荀卓文不解的看向楊肇,估計也只能是這個整日嘮叨他的傢伙,而此時,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俞雲清已悄然離席。
「你……是你!你要做什麼?」焚香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薛域,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格擋在前。
「她人呢?」薛域的聲音沉穩厚重,給人一種堅實之感,焚香依舊警惕地格擋雙臂,卻不由自主去打量這個男人,細看之下,成熟穩重,儒雅英俊,這樣的氣質讓焚香忍不住芳心暗動。
「她人在何處?」直到薛域又問了一次,焚香才忽然醒過神來,磕磕巴巴問道:「你說誰?」
薛域眯起了雙眼,彷彿能將焚香看穿:「沒事,將那個給我。」
「荷包?」焚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掛在自己腰間的荷包,頓時一驚,扯了荷包將手背到身後,「不行,絕對不行,小姐會殺了我的。」
「將荷包給我!」薛域的目光有幾分可怕,看得焚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卻還是咬牙道,「我真的不能給你,這是我家小姐的。況且,男女授受不親,你……」
「罷了。」薛域嘆了口氣,向四周看了看,柔聲道,「小婉兒,我知道你在,出來吧!」
焚香驀地回頭,小姐在這?怎麼可能!
自一棵粗壯的大樹後走出一個泛著淡淡銀色熒光的人影,這裡沒有掌燈,只有些許月光,黑暗佔據了主場。陰影中,俞雲清過於白凈的臉顯得有幾分鬼魅,俞雲清伸手扯過焚香手中的荷包:「焚香,去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焚香愣了半天才應了一聲,沿著小路離開了。俞雲清低頭笑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摸著荷包上的綉紋:「將另一隻給我。」
「小婉兒,你……」
「別叫我小婉兒,我已經不再是十五年前的我了。域哥哥?小婉兒?我如今想想都覺得噁心。薛域,我這輩子很少看錯人,你算一個。」俞雲清抬手將荷包對著月光,「你可知為何這荷包上繡的不是鴛鴦而是白鶴嗎?」
「我……」
「鴛鴦雖然恩愛,卻並非忠貞不渝,而白鶴終此一生都只有一個伴侶,故而,這荷包上綉白鶴而不綉鴛鴦。」俞雲清將荷包綉著白鶴的那一面放到薛域眼前,「你難道從未好奇過嗎?」
薛域有些顫抖的將荷包拿下來,握在手心:「她,還好嗎?她還在怨我對不對?即使有一個和她長得很相似的人,也不願見我一面。」
「怨你?」俞雲清突然大笑起來,「她很好,睡在她最愛的那棵白梅樹下,真的很好。」
「她,怎麼可能!」她死了,不可能的!
薛域忽然上前抓住了俞雲清的肩,暗處的荀卓文緊捏著手,幾欲上前,卻還是忍住了。俞雲清眸光一冷,狠狠推了他一把,薛域便跌坐在地上。
「你騙我,你不會讓她死的,憑俞氏的根底,你可以救她的,你為何不救她?她不是你姐姐嗎?」薛域有些失態的吼道。
「若當年不是你,我用得著救她嗎?我本可以救她的,可她還是死了,你可知為何?」
「她的心死了,所以她才會毫不抗拒的任人給她灌下鴆酒。你可知當我見到她的屍體時,她是笑著的,因為她過得太苦了,所以她連家人都可以捨棄。她太渴望解脫,可她在死前都不肯解下這隻荷包。」
俞雲清別開臉,似懷念一般,輕聲道:「域哥哥你知道嗎?你曾是我最敬重的人,我甚至傻傻的想過,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嫁一個和域哥哥一樣優秀的男子。可是當我慢慢長大,慢慢了解當年的一切,我好失望,我最敬重的域哥哥是個懦夫,他根本不敢去愛……」
「我愛她!」薛域一拳打在了石磚上,「我可是……」
「可是你覺得你配不上我姐姐,你的內心是那麼自卑,所以你不肯答應定親。直到後來她就要奉詔入宮,她求你和她一起離開,可你還是拒絕了,你讓她傷心的離開了遼歌,去轉投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別說了,小婉兒,求你別說了!」
「薛域,你後悔嗎?你有什麼資格說愛她?當她一個人在深宮之中長伴孤燈苦苦掙扎的時候,你在哪兒?你正有妻有子,步步高升。」
「薛域,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會不會睡不著,每當想起『俞漱玉』這三個字,你會不會有一點點的愧疚?你知道『俞氏女』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麼?那是高貴的象徵,可是俞淑玉卻承受了對俞氏女最大的侮辱。她走進了寂寂深宮,和那麼多的女人共有一個丈夫。」
「我知道這不完全怪你,可是薛域你怎麼可以過得這麼安樂,怎麼可以將她完全忘記!」
「我從未忘記過玉兒,從來沒有。」
「你就不該招惹她!她原本不用死的,如果她有一個孩子,她至少不會選擇死,可她沒有。因為他不想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孕育子嗣,她常年服食避子丸,可是誰都沒有發現過,知道放在哪兒嗎?就放在你手中那隻荷包里。」俞雲清俯身揪著失魂落魄的薛域的衣領,「薛域,你怎麼不去死?」
薛域跪坐在地上,目光獃滯:「死?」
「放開他!」
俞雲清覺得自己心跳得奇快,自從楊園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與他獨處,氣氛有點……怪怪的。俞雲清根本不敢看荀卓文的臉,那日的事真是太讓人尷尬了。俞雲清真的是欲哭無淚,自己為何要記得呢!
「那……殿下何時到的?」
「本王出來散步,恰巧看到而已。」
「方才……多謝殿下。」
「唔。」荀卓文應了一聲,「若無事,本王不多待了。」
荀卓文轉身欲走,俞雲清微微皺眉,終是忍不住伸出手,從後面扯住了他的衣袖:「你……聽到多少?」
荀卓文背對著她,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沒多少。」
「其實,最近我總是在想,若是沒有十五年前那一場變故,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荀卓文獨自往前走,沒走兩步,卻聽到身後響起軟糯的嗓音,還帶著些許的懷舊和感傷,讓人挪不開腳步。
「我自幼體弱,很少出門,因而也沒什麼玩伴。哥哥姐姐的朋友偶爾會來家裡做客,陪我一起玩。我自有記憶以來,第一個記住的外姓人就是薛域。」
「他與姐姐很要好,待我也很好,每回來家裡都會給我帶好多新奇的俞西,然後他與姐姐喝茶聊天,我在一旁玩。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直到,後來姐姐及笄,我聽人說女孩子及笄后就可以成親了,就……」
「就當著姐姐的面問薛域會不會娶姐姐,他沒有回答。來家裡提親的人越來越多,域哥哥來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後來,他們吵了一架,再後來,宮裡來了人……」
「之後,父親就告訴我們要把家遷到京城去,因為怕姐姐一個人在京城會被人欺負。送別宴時來了很多人,卻沒有看到他,我當時問姐姐為何不見域哥哥,她只是流淚,什麼都沒說。」
「直到長大了,我才明白那眼淚代表著什麼,我好失望,就像是多年的信仰瞬間崩塌。從那時起我就想,我一定不要做第二個俞漱玉,可沒想到,到頭來我卻做了第二個薛域,第二個蒲璟。」
「若當年沒有冊立太子,也就沒有後宮大選,我們也不會舉家而遷,我就不會遇到你,或許也就沒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想來,當初若留在遼歌,雲清也許會就此認命,長大、嫁人、相夫教子,不必牽扯什麼皇室內鬥,也不用擔心什麼戰亂,平庸的生活在後宅之中。可偏偏造化弄人,這世間的事一環扣一環,當真避無可避。」
「殿下,您的心意雲清明白,可是雲清不值得。曾經我看不起薛域,看不起蒲璟,覺得他們總被太多的事牽絆著,可是事情輪到自己頭上,才知其中滋味,遠非他人可以想象。」
「殿下,雲清是個複雜的人,陪在您身邊的應該是一位真正的名門閨秀,知禮儀、懂進退、安於家宅、賢良淑德……而非是雲清這樣拋頭露面、心狠手辣,又自私無情的商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