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操碎了心
荀卓文看向俞雲清,無聲詢問,而俞雲清躲閃的神色無疑印證了他的猜測:「看來,我們二人得叨擾二位幾日了。」
「荀卓文你……」
「不想死就閉嘴!」
俞雲清被荀卓文冷冷喝了一句,頓時沒了后話。
涼姬看著對面兩人,眼底不知是羨慕還是酸澀。她打斷荀卓文的話,無非是不想知道慕容凌尊的選擇,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她傷成這樣,慕容凌尊都可以目不斜視,可是荀卓文,卻肯為了那個女人隻身犯險,連性命都不顧。人與人,怎麼就差這麼多!
命啊!這就是命!
涼姬冷冷一笑,臉色慘白:「荀卓文,我奉勸你一句,這天下用毒之人,我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即便是月之靈,當年也輸給了我!」
涼姬說完就暈在了慕容凌尊懷裡,慕容凌尊看著懷裡的人,掩下心底的慌亂,冷冷吩咐道:「好生招待二位貴客。」
兩個黑衣人上前,欲將二人的眼睛蒙住。俞雲清被涼姬帶出來時走的最後一段路也是這樣的待遇,雖然只是眼睛被蒙上,但俞雲清還是會很不習慣,她不喜歡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黑衣人近到身前,被兩人同時抬手止住。彼此一怔,荀卓文先她一步取走了黑衣人送上來的黑布,上前替俞雲清綁上。俞雲清有些不適應,想推開卻被荀卓文喝了一聲:「別動!」,隨即,他又道,「一會兒跟緊我。」
眼前一片黑暗,俞雲清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站在原地,不消片刻,有一隻大手將她的手包了起來,俞雲清僵了一下,沒有反抗。
她沒有反抗,讓荀卓文的心裡也莫名鬆了口氣。
失去視覺,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感,手中握著她的柔荑,柔若無骨,讓荀卓文不覺心神一盪。不禁在心中暗嘆一句,女色誤人啊!
俞雲清知道身邊人是荀卓文,便隨著他不緊不慢向前走,一路平穩,心中的不安也不知在何時慢慢消散。
生硬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姑娘請。」
俞雲清知道自己到了,撤下黑布欲走,卻被人一把拽了回來。俞雲清抬頭看他,荀卓文話也不說一句,直接扯下黑布扔在地上拉著俞雲清進了門。
屋內滿地的狼藉落入眼中,荀卓文擰著眉看向俞雲清,無聲詢問。俞雲清掙開他的手,借著躲避碎片挪出好幾步:「摔了兩壇酒罷了。」
這時,幾個婢子進來麻利的將一切收拾好,又送了一壺新沏好的茶便又退了出去。荀卓文聞著滿屋醉人的酒氣:「這樣的處境,還敢跟人喝酒。」
還是烈酒!這個女人就不能安生點,真是讓人揉碎了心!
天知道,這句話,楊肇已然在心中說過無數次。
俞雲清一陣心虛,前番若不是喝了酒,也不會中了涼姬的迷心術。
荀卓文自顧自解著方才系在手上的繩子,抬頭冷冷看了俞雲清一眼:「本王又不是洪水猛獸,值得你躲這樣遠?」荀卓文只有一隻手能用,解繩子十分費力,一邊解著,面上便露出兩分不悅,「本王肯冒死來救你,還會記你的仇不成?」
荀卓文當然知道俞雲清在迴避什麼,那次從荀巡的大營出來,他是真的要氣瘋了!天之驕子的荀卓文何時被人這樣逼迫過?況且自己一片真心,這個女人居然半分不領情!
賞雪那一席話他確實聽進去了,在一個女人面前示弱,他曾以為自己打死都辦不到,可當他看到那滿地已經死了三天的屍體和俞雲清包裹里那兩隻護生錦囊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慌了!
他曾想過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個女人,可如今還不是巴巴的來了。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什麼尊嚴、驕傲,全都是不存在的。
她就是上天派來羞辱他的,而他,心甘情願被她羞辱。
俞雲清站在原地咬著下唇,她不笨,自然看得出荀卓文對她的好。他幫過她,自己前番的作為確實不仁義。被十幾萬大軍包圍,那可不是戲檯子上唱戲打著玩,而是真刀真槍,會流血會死人的!可是,她不後悔。她必須和他劃清界限!
俞雲清是愧疚的,尤其今日一事。她覺得自己很自私!
別人不顧性命來救你,任誰也不能坦然接受,何況,自己還曾置他於危機中。可是,她甚至沒有開口說一句讓他走,因為她真的害怕又只剩自己一個人。
獨自呆在這裡這麼長時間,她面上有多平靜,內心就有多不安。孤立無援的時候,這個人來了!
她真的想鬆口氣,讓這個人留下來。哪怕他什麼都不做,那自己至少也有個同伴給她撐下去的底氣。
俞雲清猶豫著走上前來,從荀卓文的手中接過繩結。先前她還一直不懂,荀卓文的手上何時多了一根繩子?後來想一想,這個男人那樣警惕,又怎會允許別人近他的身,必是將繩子綁在腕上,由人引著進來的。
繩子勒得很緊,緊貼著荀卓文的皮肉,這自然是黑衣人故意為之,用來牽制荀卓文的,否則就不會連繩子都是用得最不易斷裂的牛筋繩。
看俞雲清過來幫忙,荀卓文的臉上總算時有了滿意的神色,伸出閑置的左手要幫她,不過卻被俞雲清推開了:「這種結越掙越緊,有特殊解法。你不要亂動,我來。」
「你還研究這些?」沉默著總有些尷尬,荀卓文先挑起了話頭。
俞雲清只是低著頭解繩子,荀卓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無所謂的味道:「無聊時多看了幾本書罷了。」
俞雲清曾遭過一次綁架,年幼無知,只知道掙扎,差點沒將自己勒死,回來后,俞雲清自然是要多了解一些的。
她說得輕巧,荀卓文卻忽然記起她幼時曾經歷過幾場綁架,時間最長的一次,是在她十一歲那年,有兩個月都不見她的蹤影,而且那一次,似乎還出了什麼旁的大事,具體是什麼,荀卓文卻記不太清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俞家的家財決定了俞家人的生活都不會太安寧,綁架這種事自是一定會遇上的。
那次,俞家壓下各種消息才保住了俞雲清的名聲,而那一次俞雲清能順利逃出,與荀巡有著莫大的關聯。
她滿口的無所謂讓荀卓文心裡不大好受。俞雲清是個驕傲的女子,從不會在人面前有一絲一毫的軟弱,永遠給人一種有她在,自可撐起一片天的感覺,可是,難道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承受的俞西太多了嗎?
他一直在想,究竟怎樣才能保護這個女人,做皇帝夠嗎?他不確定了。
有個懂行的人,事情解決起來就容易多了。荀卓文看著自己泛青的右手,心中五味雜陳。那時的她,該是多麼無助。故而,對於救她於水火,從來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荀巡,必定是信賴極了吧!
所以說,毫無疑問,俞雲清是被人放在手心兒里捧著,放在心尖兒上寵著長大的。俞毅川和宋景怡,一個是她哥哥,一個是她閨蜜,自是沒什麼好擔心的,關鍵就在於荀巡這個青梅竹馬,實在是個敵手!
這就是荀卓文忌憚荀巡的原因,她的一切,他參與了太多!
荀卓文擺弄著手坐在桌旁,俞雲清心中還是有些忌諱,上前為他斟了一杯茶后便又遠遠立著。荀卓文從頭到尾冷著一張臉,半絲情緒也不露。看了她半天,才徐徐站了起來,輕輕往她身側踱著,卻又不靠得太近,免得她又向後退:「說說吧!」
說說?說什麼?俞雲清不解地看著荀卓文。荀卓文黑著一張臉:「你可不是會安生的女人,待了一個月,總不會在這裡混吃等死!」
俞雲清恍悟,習慣了拐彎抹角,如今荀卓文說得這樣直白,她還真有點不大習慣。
如今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俞雲清對荀卓文自然是知無不言,便將自己對慕容凌尊身份的猜測,這樓閣中的怪異悉數說給他聽。才想說下去,卻忽然記起廊道中那批黑衣人,心下到底有所顧忌。畢竟,聽說習武之人耳力都不錯。
向外看了一眼,俞雲清便不自覺往荀卓文身邊走,示意他附耳過來。荀卓文負著手,看她主動靠近劍眉一挑,知道她有要事,便十分配合的附耳過來。
只是,荀卓文實在太高,俞雲清夠不著,而她想說的話又十分緊要,不可被旁人聽了去。心下著急的俞雲清已完全忘記了世上還有紙和筆這兩種俞西,無意識的扒住荀卓文的肩,貼在了他耳邊。
撲面而來的女兒香讓荀卓文有些招架不住,她呼出的氣吹在他耳邊,更是讓人心馳神往。好在,荀卓文向來是一個自我節制極強的人,很快便強迫自己收了神,而俞雲清的話,也堪堪收入耳中:「這二人之間誤會極深,實乃一大錯漏,慕容凌尊心性太強,不論何事都該從涼姬下手。」
荀卓文聽后垂眸,正對上俞雲清的眼睛,兩人默契一笑,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睿智的光,和聰明人謀划事情,就是方便。
看著荀卓文過分貼近的臉,俞雲清忽然意識到自己如今是怎樣一副姿態,慌忙鬆開荀前往後退,誰料腳下一歪,整個人就向後倒去……
兩個人本就靠得極近,俞雲清的身體只是微微後仰,荀卓文已經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手臂一勾就將她帶進了懷裡。
兩人挨得太近,荀卓文這番動作又委實不算小,因為突然的變動,兩人腳下都有些不穩當。習武之人,這點反應速度還是有的,眼見如此,荀卓文連忙向外跨了一大步穩住了身形。
俞雲清的手抵在荀卓文胸前,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方才荀卓文那一個跨步,連帶她的身體都飛旋起來。旋轉時看荀卓文的臉,謫仙般自帶聖光,遙遠又親近,卻又似乎泛著冷意,果真是個矛盾極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