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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失態

  俞雲清憶及往事,不禁鼻頭酸脹,眼眶泛紅,在青雲寨的日子好像還在昨日,可是事實是現今只剩自己和楓雨楓麟了。俞雲清死死地咬緊了自己的下嘴唇,眼淚要留到報了仇那天哭,在此之前自己不能……


  常五爺說道這兒,也不由得感慨:「青雲寨出事,我居然一點不知道,我是怎麼給人家當兄弟的,等到三個月後我再給你們四叔寫信的時候,送信的探子回報我才知道。我也曾派人找過你們,想著青雲寨會不會有活口,卻一直無果,本來我都已經放棄了。誰知因緣際會下竟遇到了楓麟這小子。若是不知道你們三個還存活於世,我得恨自己一輩子。結義的時候說好了要同生共死的,為什麼當初就沒有為青雲寨出上一點兒力。」說到這兒的時候,常五爺的眼中也閃動了一層淚光。


  此時楓雨已經抱著哥哥劉楓麟的胳膊哭的一塌糊塗,臉上淚水漣漣。


  常五爺抬起頭才看到楓雨哭成這樣,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我這把老骨頭都說的些什麼,盡說些傷心的事。」


  劉楓麟推了推妹妹,示意她別哭了,抬起頭來沖常五爺笑了笑:「讓五叔見笑了,這是我妹妹,劉楓雨。」


  常五爺慈祥的笑了笑:「我聽你的叔叔們提起過你,是個聰慧的女娃子,雲清有時候衝動還要靠你壓著她的脾氣勒,這會兒你可不能叫她看了你的笑話。」


  楓雨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朝著常五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叔叔,我就是心裡有點難受,失態了。」


  常五爺擺擺手說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們三個小輩在我這裡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似的,不要拘束,平時是什麼樣,來了這兒就是什麼樣。」


  楓雨冷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叔叔,我們三個都想問問您,這些年您有沒有找到關於青雲寨的一些線索?」


  常五爺眸光微閃,接著卻又說道:「雖然派出了大批人馬,但是還是一無所獲。」


  楓雨聞言失望的低下了頭,俞雲清看著低頭飲茶的常五爺若有所思,卻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


  常五爺看三人的神色都有些失落,拍了拍在自己身旁坐著的俞雲清的肩膀:「沒事兒,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查的出來的,不要著急,你們身後還有五叔我呢!這幾年,三個娃子受苦了,以後沒人能欺負你們了,以後有什麼事都來找我,浙東城常家就是你們三個的家。」


  中午,常五爺留三人在聚德興的宅子里吃飯。飯畢,幾人回到了常府。常五爺卻依舊留在聚德興的宅子里沒有隨他們一同回常府。


  夜深人靜,只有蟲聲唧唧。


  看似已經打烊的聚德興,後院卻是守衛層層把守著一處宅院。


  一個纖瘦的身影著一身夜行衣,悄悄潛入了後院,身邊的守衛時有經過,那身影隱在假山後,等到守衛換崗的空隙向著一間還亮著微微燭光的卧房快速掠去。


  一推門,一聲刺耳的瓷器摔碎的聲音就傳來了。院子里的守衛聞聲而來。


  房中卻傳來常五爺低沉的聲音:「好了,你們不用管,下去吧。」


  俞雲清走到桌旁落座,也不跟常五爺客氣,端起茶杯來就喝。常五爺看著俞雲清的樣子,笑了笑:「你這個性子可不像你爹穩重成熟,絲毫沒城府的樣子,讓人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去闖蕩江湖啊?」


  俞雲清撇了撇嘴:「他那是老謀深算,狡猾的跟個老狐狸似的,連自己的死都算計的那麼清楚,連我都被蒙在鼓裡。」俞雲清直接就把話題引到了自己今天來這兒的目的上,常五爺卻是恍若未聞,低頭吹了吹茶水。


  俞雲清看著常五爺的樣子,笑了笑:「叔叔,咱明人不說暗話,青雲寨的事,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吧?」


  俞雲清這孩子有時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卻是心思纖細如塵。那天自己就是一瞬間猶豫就被她捕捉到了?常五爺不禁心裡開始犯了難。


  但面上還是依舊維持平淡的神色:「此話怎講?白天不是談過這件事了嗎?」


  俞雲清不羈的笑了笑:「叔叔,我不是孩子了,我若是沒發現什麼端倪的話也不會來找你了。」


  常五爺定定的看向俞雲清:「那你告訴我,白天的時候你明明知道我有隱瞞,為什麼不問我?」


  俞雲清一滯,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常五爺卻是強勢起來,步步逼人:「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不希望你們涉險。所以,不要問我了,我就算知道也什麼都不會說,你個小妮子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查,我已經失去了那麼多好兄弟了,你們幾個小輩,我不能親手再把你們送到那種險境去。這麼多年過去了,叔叔只希望你能夠珍惜生者,在這亂世之中每一個人的命都來之不易。」


  俞雲清頭依舊低垂著,對於常五爺的話沒有任何回應。


  常五爺站起身,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好了,別想了,回去吧!」


  「咚」一聲悶響,常五爺一回頭只看到俞雲清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常五爺有些著急:「你這孩子你這是幹嘛?」


  俞雲清打斷常五爺的話:「叔叔,你不知道這件事對於我有多重要,我這三年來就是靠著報仇這個信念活下來的。」俞雲清頓了頓,聲音沙啞的不像樣子:「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那一夜的青雲寨,血流成河,青雲寨的所有人,有正值壯年的後生,有看著我長大的老管家,有一生氣就讓我去蹲小黑屋的爹爹,有給我買過糖葫蘆教我功夫的幾位叔叔,有說過給我當小弟的山子和六指兒,他們有的在我小時候抱過我,有的和我一起打過獵,有的和我一起扎過馬步,還有的在我被罰跪的時候給我送過飯。但是他們都沒有生氣的躺在地上,血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從他們身下留出來,我長那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血呢。」這樣說著,俞雲清卻是自嘲般的笑了笑。神思已經完全被拉回了那個夜晚。眼睛血紅到不成樣子,卻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他們都死了,都不知道是誰幹的,而我呢?為什麼活著?!我要是三年前隨著他們一起死了,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這三年我無時不刻不在想著找到當年的真相,我只想知道是因為什麼一夜之間青雲寨的人全被殺了,他們犯了什麼錯?我只想討一個公道!」俞雲清身側的拳頭握的死緊,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血肉中。


  常五爺有些無奈:「這孩子,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你現在是青雲寨的獨苗了,你……」


  俞雲清跪著向前走了兩步,著急出聲說道:「叔叔你放心,我的命是靠青雲寨所有人的命換來的,我惜命,但仇我不能忘,也不會忘!」


  常五爺嘆了口氣,重新的走回座位上落座:「好了,來坐下。」


  俞雲清站起身來,沉默的走到座位上坐下,依舊低著頭,也不催促常五爺,心裡知道他既然答應了要說,就一定會告訴自己。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常五爺說道:「不知道你贊不贊成,我覺得要查清當年的事情還是要先查清你爹的背景。這三年調查下來估計你也心裡清楚,當年的事情並不簡單。」


  俞雲清有些囁嚅:「叔叔,我……知道,當年的事情很可能是因為我父親。四叔和另外兩位叔叔可能……都是因為我爹爹而……」


  常五爺擺擺手:「既是結義兄弟,還說那些做什麼?兄弟本來就是同生共死的,只是可惜我當年沒能和他們站在一起。」


  常五爺的眼神看向暗黑的夜色,目光逐漸悠遠起來,似是回憶起了往事。


  「當年在戊州城一見面,我就覺得你爹不是普通人,言談舉止間自有一番氣度,與我和邱洪這種山野莽夫很是不同啊!說起來,你爹也應該是一位大人物,能跟他成為兄弟真的是我常老五幾世修來的福氣。」俞雲清並不催促他,兩人就伴著窗外的夏夜蟲聲,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著室內的茶香裊裊,如老友敘舊一般說起當年的往事。


  「那一年,我們在戊州城裡的天香樓一聚,邱洪很早以前就跟我寫信說起過他這位大哥,你爹爹雖然和我們這種出身草莽的人不同,卻是絲毫沒有架子,待人接物有禮數卻又絲毫不讓人不自在。席間,我的一位小兄弟跟我說,他好像是在京城見過這位大哥。當時你爹,微微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前塵往事,不必掛懷,不如活在當下。」


  俞雲清抬起頭來:「京城?」


  回到浙東城,閑談間常五爺問起那位兄弟:「你小子是不是為了和人家套近乎,故意說見過人家。」常五爺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茶,我那位兄弟當時的語氣非常篤定:「五爺,我前幾年也曾走南闖北過,行到京城時,見過這位爺,他可能不是什麼善茬啊?」


  常五爺當時就有些好奇了:「此話怎講?」


  我那小兄弟說道:「五爺可知我是在哪見的他?」


  常五爺踢了他一腳:「要說就說,別給老子賣關子!」


  我那兄弟湊到我耳側說道:「我在政府的通緝布告欄上見過他,他的照片還是穿著軍裝的,肩膀上的星兒我都數不清楚。」


  常五爺愣了一下,著實沒想過這位爺會有這麼大的來頭。


  那位兄弟又壓低聲音說道:「五爺,如今這世道可是有三不惹啊?一不惹政府,二不惹軍人,三不惹敵國人,一共三不惹,這位爺可就佔了兩頭啊!你看咱是不是以後離他遠一點,也寫信提醒提醒邱洪邱爺啊?!」


  常五爺一個爆栗打在他頭上:「你小子給我在政府那兒沒有底子?自己個兒不幹凈還在這兒說人家。既然結義了就是兄弟了,你小子若是再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給我在人家那不知輕重的胡言亂語,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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