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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送信的對象

  忽然一聲獨特的鳥叫聲劃過天際,傳入她的耳中,她立刻抬首看向湛藍的天空,屬於影門特別飼養的烏鴉,果然掠過頭頂,但送信的對象卻不是她,而是飛過她頭頂。


  不詳的預感在心中泛開,她提起裙擺馬上追了上去。不由得心想:『為何影門的烏鴉會白天出現在荀家堡?這裡只有她和苗瓶兒,瓶兒不至於那麼愚蠢,大白天放出這麼引人注目的東西;其次,烏鴉腳上明顯幫著信件,但送信的對象卻不是她。』


  那麼,只證明了一件事。荀家堡內有人與影門內部的人互通消息,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麼這麼做,她一概不知。為今之計,就是先找出那人是誰。


  因為要仰頭注意烏鴉飛往的方向,所以一時不注意裝上一堵肉牆。衝力使她連連後退,身體忍不住向後栽去。


  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大掌及時拉住她的皓腕,用力一扯,拉住她后傾的身體。待她站穩腳步,第一時間抬首看天際,發現那烏鴉早已不見蹤影,她生氣地跺腳。


  烏鴉在一處院落緩緩降落,然後穿過茂密的樹木,停在房屋二樓的窗檻上。原本拿著一本書,倚在軟塌上翻閱的男人,被烏鴉叫聲惹得蹙眉。


  他不耐煩地坐直,隨手將書籍往旁邊一扔,看向那隻吵鬧不停的鳥,這一看他不由得瞪大了眸子,迫不及待站起走向窗戶,抓起烏鴉解下它腳上的信箋,攤開看完后嘴角不禁露出高興的笑。


  「哈哈哈……真是連老天爺都站在我這邊。」男人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攥緊手中的信,大聲地笑了起來。心想:只要有了這個強大的後盾,很快他便能取而代之了。


  端著點心拾級而上的秋妍,加快腳上的步伐上二樓,瞧見丈夫正對著窗戶大笑,她忍不住出聲詢問:「老爺,何事令你如此開心?」


  男人名喚荀軒,是荀卓文的二叔。他是荀家堡挂名的二當家,手中並沒有實權,說白了就是閑人一個。他不甘心屈居卓文之下,所以時時刻刻都盼望著能坐上荀家堡當家的位置,認為那位置本來就是他的。


  「夫人,皇天不負有心人,『影門』終於答應助我一臂之力了,相信再過不久我就是這荀家堡的堡主,而你是名副其實的堡主夫人。」


  「可你不是跟宸兒說,只要他配合你行動,堡主之位是給他的嗎?」雖然堡主夫人這個稱呼代表著在江湖中很有地位的荀家堡女主人的頭銜,但他與兒子明明說好是要把兒子推向高位的。


  「我當幾年再給他也不遲,而且這件事中出力最多的人是我,為夫只是拿回一些該得的東西而已。」只要他荀軒手中有影門這張黃牌,相信誰也不敢動他。


  「也是,宸兒還年輕,未必能勝任。」比起親情,秋妍站在了私心這一邊。即使要為兒子籌謀打算,也先滿足了自己的心愿。


  另一方面,荀家堡一側的湖邊,有兩個人的相遇開始了,但如果可以,俞雲清寧願不要這種相遇。


  「姑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生氣的樣子很美。」男子稱讚的嗓音響起,言語中有幾分輕浮,握住她手腕的大掌,有意無意地撫摸她光滑白嫩的肌膚。


  她頭也沒抬,忍住恨不得甩開他手的舉動,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謝謝公子相救,你可以放開我了。」


  「要是我不想放呢。」男子非常不滿她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握緊她縴手的手不僅沒有放開,反而用力一扯,將她拉向自己。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眼看又要再度撞上他的胸膛,於是她先一步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抵住,阻止兩人近距離的碰觸。不得已她只好抬首瞪著他,道:「公子那麼愛當無恥之徒嗎?」


  俞雲清咬牙切齒怒吼,手腕不停掙扎想脫離他的掌控,他卻越抓越緊,緊到他的手指在她白皙的腕部留下清晰的痕迹。實際上她的手快要被他捏碎了,但她一聲也沒吭。


  「我只對擁有美貌的女子無恥,你該覺得高興才是,因為我看上了你。」在洛城多少女子對他投懷送抱,他都不屑一顧,難得今天看到一個對自己胃口的,說什麼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對他擺出一副驕傲自大的樣子十分反感,只求能儘早脫離他的掌控。大膽道出此時心中所想:「哼,那我寧願我貌丑無鹽。」


  「嘖嘖嘖……這就是所謂的欲擒故縱嗎?」他猛然將她的手臂高舉,令她踮起腳尖,身體自然靠近自己。但他的如意算盤似乎打錯了,因為她始終抗拒著,於是他笑道:「你當真與別的女子不同,引起了我的興趣,今天剛好本公子有空,就陪你玩玩吧。」


  說著說著,他突然傾身湊近她耳邊,曖昧地說:「教教你如何順從一個男人,伺候一個男人。這麼伶牙俐齒雖然十分與眾不同,但用多了反而會使男人反感。」


  「放開我,我不需要你教,再不放開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掙不開的她,只好出聲威脅。


  她留意到楊柳岸的對面正走過來幾名婢女,正打算向她們求救,結果她們看了這方向一眼,嚇得臉色都變了,立刻調頭就走。害她連請她們幫忙的話還未出口,人就溜得不見蹤影。


  他稍稍與她拉開距離,富饒興味地打量她,接著輕笑出聲:「哦?我倒想看看你能如何對我不客氣。需要調教的女人才能勾起我的慾望,而你做到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你會後悔的。」她的再三警告都被當成了耳邊風,那等下傷了他就是他自作自受了。


  「在後悔之前,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他單手快速打開手中的摺扇,在她面前迅速一晃,一些經過陽光折射的白色粉末出其不意落下,灑向她。


  她來不及閉氣,幾乎把所有的粉末吸入鼻腔。蹙起秀眉,正想詢問他做了什麼,他忽然放開她,一副準備看好戲的睨著她。


  得到自由后,她立刻往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可是一陣眩暈莫名襲來,她抬手捂住額角,甩了甩螓首試圖令眼前模糊的視線變清楚,可情況非但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


  緊接著全身出現乏力現象,雙腿開始不聽使喚,逐漸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雙膝一曲身子往前倒去。


  「美人小心,摔傷了我可是會心疼的。」他故意順勢攬上她柳腰,將她虛軟無力的身子擁向自己,勾起薄唇,享受美人在懷的感覺。


  他的碰觸令她厭惡,使盡全力想抬起手推開他靠近的胸膛,結果還沒碰到他,手就無力地垂下。她恨自己大意,竟然被這等無恥之徒算計。


  「拿開你的臟手!卑鄙小人,竟然對我下迷藥。」


  「你確定要我放手?一放手摔得難看的人可是你,乖乖在我懷中多好。」


  他邊說邊將她攔腰抱起,全身無力的她想掙扎也無能為力,只能用說的:「你想幹什麼!放我下來!」


  「這裡經過的人太多了,我們尋一處安靜的地方好好詳談,保證你會終生難忘。」他低首凝望懷中鼓起臉生氣的她,嬌滴滴的雙唇似乎誘惑著他前去探索,彷彿著了魔他的頭慢慢越來越低,想一親芳澤。


  她驚恐地睜大眼眸,在他就要碰觸到自己唇的前一刻,把螓首往旁邊一偏,使他只親到她的側臉。要不是沒有力氣,她一定會立刻抹掉他殘留在臉頰上的口水,再揍他一頓,令他後悔莫及。只可惜……


  「哈哈……果然是你這種倔強的女人玩起來才有味道。」他並沒有生氣,而是大笑起來,抱緊她的身子繼續往前走。


  『可惡!』迷藥使她的腦袋越來越暈,全身力氣彷彿漸漸流失,如今能保住清白的唯一辦法就是痛感刺激。她悄悄將手伸進他看不見的另一側腰身,直至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正想拔出,抱著她的人卻突然頓住腳步。


  她疑惑仰首盯著他錯愕的臉,由於兩人貼得近,甚至感覺到他僵硬的軀體,順著他的目光側首往前看,映入眼帘的人使她一愣。想不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為什麼擋住我的路,立刻讓開。」他非常不滿地瞪著眼前的人,覺得這人管的事越來越多了,如今還管到他頭上。


  「請二少爺把夢姑娘放下交給我身後的人,然後離開,我當什麼也沒看到。」原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是老總管陳忠,也是男子的親戚。


  『二少爺?』俞雲清終於明白此人為何如此囂張,原來他就是傳說中一事無成,整日只會花天酒地的荀家堡二少爺:荀昊宸。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竟然讓她碰上他使迷藥。


  「陳忠,你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要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你早就被我扔出荀家堡了。」被陳忠這麼一教訓,荀昊宸感覺面子有些掛不住,忍不住惡言相向。


  「老身沒有犯錯,等老身錯了,二少爺再來教訓就是。現在,請你把懷中的姑娘交給我身後的人。」陳忠往旁邊一挪,示意跟在身後的瓶兒上前扶人。


  即使萬般不願,荀昊宸還是把人放下,交到一身婢女裝扮的瓶兒手上。因為如果他不放,陳忠定會向娘告密,到時候爹也肯定會知道,他們只會說他每日只顧沉浸女色,不知進取,說不定到時候荀家堡到手,也未必會交給他。所以,現在的他只能忍。


  瓶兒扶著雲清,暗中朝陳忠頷了頷首,得到回應后帶著雲清離開。


  荀昊宸咬牙氣憤地瞪了陳忠一眼,用力甩袖越過陳忠打算離開。陳忠見俞雲清已經離他們很遠,才敢對昊宸明言為何這樣做。


  「俞雲清是荀卓文從堡外帶回來的女人,他曾私底下吩咐我命人好好照顧,可見這女人在他心中份量不輕,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免得給你爹攤上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不清楚這女人的底細,更不明白荀卓文把這女人帶回來的用意是什麼。因此,不輕舉妄動靜觀其變就是最好的辦法。」


  荀昊宸頓住腳步,訝異地回首,目不轉睛地盯著陳忠說:「你是說她極有可能是荀卓文派來暗中調查我們的細作?」


  「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測,但我看極有可能。一切都要等你爹娘見過她人,試探過後才能確定。以防萬一,你還是少接近她為妙,免得中了美人計。」


  陳忠不得不出聲提醒,因為以荀昊宸的脾性,兩三杯黃酒下肚,加之色誘,難保他不會說出來。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我看不像,如果她真的是細作,剛才就沒必要拒絕我的要求,逼得我用迷藥。」回想剛才她與自己的畫面,荀昊宸認為那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陳忠卻不認可地搖首,說:「男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越是得不到才越想得到,這點她做得相當好,要釣你這條大魚,不用點心思怎麼行。」


  「剛才出言頂撞舅舅實在不該,昊宸給您道歉。」明白原委后,荀昊宸自認適才是自己魯莽,未曾深入分析。


  「你只要記住舅舅不會害你就成,我們都為了把你捧上那個高座而努力,你也該做點成績出來讓你爹對你改觀了。」陳忠伸出大掌拍了拍昊宸的肩膀,鼓勵道。


  「是。」


  「趁還沒人發現,我們的交談到此為止,好好記住舅舅的話。」說完,兩人自覺地分開而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頭痛得彷彿要裂開,俞雲清睜開眸子,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昏睡前在荀昊宸懷中的一幕閃過腦海,她驚得立刻坐起,低首查看身上的衣物。完好無損,她馬上鬆了一口氣。


  「醒了?」窗戶前有人逆光而立,瞥見床上的人醒來,她緩步靠近床榻。


  「……瓶兒?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眼眸一時間不能適應強光,於是她重新合上眼再慢慢睜開,這才看清楚走近自己的人。


  「我就是那個被安排照顧你起居飲食的婢女。只是想不到我們在荀家堡內『第一次』見面會是那種場面,研製出各種媚葯的人,竟然會栽在迷藥上。」


  雲清豈會聽不懂瓶兒言語中的嘲諷,但她也不認輸:「哼,你也挺有本事的,不過進荀家堡短短時日,就能按照原定計劃留在我身邊,這為我省去了不少麻煩。」


  「我的辦事能力如何,門主是有眼看的,至少不會像你,三番四次破壞門主計劃,還得門主替你善後。」這也是瓶兒最嫉妒她的一點,犯錯永遠得到寬恕。


  「你要執著到什麼時候……」她們還得相處一段時間,雲清實在不希望兩人在針鋒相對中度過,所以她打算勸瓶兒放下對她的成見,完成任務再說。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敲門聲便響起。因此兩人很識相立刻閉嘴。


  「什麼事?」


  「堡主請夢姑娘過偏廳一起吃午飯。」門外是總管陳忠的聲音。


  可,卓文明明說過這段時間沒空陪她,叫她先自行熟悉堡內的一切,為何又突然邀她一同進膳,這其中是否……


  俞雲清正在思考其中的可信度,門外卻傳來頻頻催促聲,雖感到疑惑,但不前往更不清楚事情的來荀去脈。於是她下床,整理身上衣物,然後朝瓶兒頷首,兩人移至房門邊上。


  「總管,我好了,我們這就走吧。」毫無預警的開門,令陳忠來不及掩飾臉上的不耐煩。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明言,反正這種表裡不一的人她看多了。


  她冷眸瞟向一旁始終垂首而立的人,臉上掠過深思,然後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身邊不就有一個嗎?她失望地心想。


  陳忠快速低頭盯著地面,一副恭敬得不得了的樣子,深怕她看出絲毫端倪,擺出『請』的手勢說:「夢姑娘,請。」


  她沒說什麼,把目光注視在前方,越過他率先走在前面。只是沒走幾步,身後傳來的話使她頓住步伐,也因此更加確定陳忠別有所圖。


  陳忠突然伸手攔住欲跟上前,踏出房門的瓶兒,寒著臉命令道:「瓶兒,你留下幫夢姑娘收拾房間,不用前往伺候。」


  「……是」瓶兒十分訝異地抬首,不明所以地看著陳忠,眼角餘光瞥向雲清,雲清闔了闔眼,示意她別輕舉妄動,迫於身份她只能答應。


  陳忠見瓶兒非常識時務答應,滿意地笑開顏,接著走到雲清身旁,奉迎道:「姑娘,請隨我來。」因為他身份特殊,是二當家夫人秋妍的遠房親戚,因此他不必像府其他人一樣自稱『奴』,而是自稱『我』。足以證明他的身份與其他下人是有別的,一般人不敢得罪他。


  雖然荀家堡的地圖在俞雲清手上,但她還未來得及看,對這裡還是不熟悉,所以只能靠陳忠帶路。她記得卓文說過,自己的園子在他書房後面,可陳忠帶她走的地方卻離那越來越遠。


  心思縝密的她感覺到其中有異,因此她可以確定陳忠並非真的帶她去見卓文,而是假借了卓文的名義,把她騙出『梅秀園』。既然明白了事情的來荀去脈,她理應掉頭就走,可出於好奇心,她選擇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前往,打算會一會那幕後主使者。


  「夢……姑娘?」洛楓剛步出自己院落拱門,就看見一抹鵝黃色身影在湖的對岸經過,出聲想叫住她,只是『夢』字剛出口,接下來的兩個字越說是越小聲。因為目光一移,他瞧見了在她前面帶路的人。


  雖然清晨與她相遇時,她並未留下名字,但今天一大早荀家堡就有不少下人在談論她,他居住的地方也有分派人過來打掃,因此想打聽她叫什麼名字一點都不難。


  畢竟荀家堡內的人好奇心很重,再加上俞雲清是荀卓文第一個從堡外帶回來的女人,不少人猜測她的身份,也有不少人估算荀卓文的用意,因為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陳忠?他要把人帶到哪裡去?那個方向不就是……」許多疑問盤踞在洛楓腦海,他有點擔憂,邁開步伐欲上前一探究竟,但挪了一小步的他忽然笑了。


  那名女子怎麼看都不像是軟弱之人,這點小事她應該可以應付,而那些人無非是想從中耍點小計謀,她應該不至於笨得上當。他對她可是相當有信心。


  因此,他一個瀟洒轉身,往相反原先預定的目的地而去。說真的,她引起了他很大的興趣,腦海掠過清晨之時卓文十分佔有性擁住她的場景,他眸光立刻暗淡了不少。


  書房的房門被人用力推開,來者甚至連門都懶得敲,大步跨進來后,還反手故意大聲闔上房門,刻意製造出一些聲響,企圖使書案上的人分心。可結果是,那人依舊穩如泰山,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對你來說,門是形同虛設的東西嗎?」荀卓文很早就聽到腳步聲,所以在他推開門的時候根本沒有一點驚訝,甚至懶得抬首去確定他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繼續審閱手中的摺子。


  卓文對洛楓這種孩子氣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奇怪那麼多年了,洛楓似乎還玩不膩。明知道他不會被嚇到,洛楓還是樂此不疲地玩這種無聊招數。


  「切,你真是無趣。」洛楓大嘆了一口氣,不滿地嘀咕,然後徑自在書房內的圓桌旁坐下,替自己斟茶並細細品嘗起來。


  「你要是把這份閑心用到練武或從商上,你父親會十分開心,並且以你為傲。」卓文意有所指地道,洛楓的武功雖然高不過自己,但只要他肯用心絕對不會比自己差。只可惜,洛楓意不在練武上。


  「武功、生意什麼的非我所愛,如果我有那時間,還不如去研究一下醫術和星象。」洛楓狠狠地瞪了卓文一眼,心想:這人怎麼跟自己的爹越來越像,越來越同一鼻孔出氣了?再這樣下去,他豈不是沒地方躲了?


  卓文沒好氣地回以洛楓一記白眼,說:「每天對著那一大片花草你都不膩嗎?」


  「你咧,埋首在這些數字堆中,頭不暈腦不脹嗎?」洛楓馬上回以他這麼一句,把卓文堵得沒話說,還向卓文甩去一個勝利的眼神。


  「好了,閑話家常到此為止。你找我什麼事?」卓文深知洛楓的脾性,他不會閑著無聊到這裡來跟剛回堡的自己東拉西扯,想必是有事發生。


  「知我者莫若你。」洛楓邊站起邊從懷中掏出一張畫紙,走向書桌攤開在卓文面前,然後說:「這種鳥剛才在荀家堡的上空飛過。」


  「這不就是一隻烏鴉嗎,有什麼好驚訝的。」卓文不明白洛楓的臉色為什麼緊繃了起來,荀家堡一面靠山一面環水,林間生活著各種各樣的鳥,少則幾十種多則上百,偶爾也會有新品種的鳥類前來棲息,這並無異樣。


  「這隻可不是普通的烏鴉,是江湖中令人聞之色變的殺手組織『影門』的傳信鳥。它不僅靈活敏捷,而且有著獨特的嗅覺系統,只要拿著收信者的東西讓它聞一遍,它就能把人找出來。這種鳥不常見,只有『影門』才懂得如何飼養。」


  「你的意思是,荀家堡內有人與影門暗通消息?可把荀家堡堡內的消息帶出去有何用處?」


  「或許目的不在於堡內的消息,而是買兇殺人。」洛楓彎下身,手指直指白色畫紙上的烏鴉,壓低聲音道。


  烏鴉擁有一身潔白的羽毛,卻帶著一雙嗜血的眸子。這就好比有些人,外表披著一層掩飾的皮毛,內心卻是扭曲的。而『影門』選擇這種瀕臨滅絕的鳥類當傳信鳥,分明有意表達某些意思。


  「照你這樣分析,幹這種事的人很好猜,他們的目標極有可能是我。」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種鳥,以前從未見過。我非常肯定,荀家堡內必定有『影門』的人。」


  卓文兩手手指交叉置於書案上,下巴枕在上面,深思道:「他們想從荀家堡得到什麼?」荀家堡與『影門』向來河水不犯井水,兩者也毫無交集。


  「烏鴉飛往的方向你有調查過嗎?」有些事他不方便出面調查,所以只能拜託洛楓。


  「我是本打算去追查的,可一出門就看到一個有趣的情況。」洛楓挑眉看了他一眼,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這件事,畢竟這事與烏鴉完全無關。


  洛楓言詞有所保留這點,令卓文蹙起深深的眉,說:「說下去,別賣關子。」


  「我看見陳忠帶著俞雲清往你二叔二嬸的住所走去,而且他的表情很怪異。」洛楓邊說邊仔細留意卓文的反應。


  卓文扔下摺子,立刻站了起來,冷著臉大聲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為什麼現在才說!」陳忠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把他的人帶到二叔那裡。握緊拳頭,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們絕對不會是好奇俞雲清長什麼樣才叫她過去的,一定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不然也不用私下瞞著他。他繞過洛楓,急急忙忙衝出書房,獨留洛楓一人愣愣立在原地。


  直至卓文的身影消失在書房,洛楓才緩緩抬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看來俞雲清在卓文心中是不同的。不知為何,心中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陳忠領著雲清來到一處佔地面積很廣非常特別的院落,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罕見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名貴品種,亭台樓榭皆以金黃色調為主,迴廊柱子精雕細琢。踏入內院,便有一種金碧輝煌,身處皇宮內院的感覺。可見這裡的主人特意花了重金去打造。


  但說真的,她很不喜歡這種裝潢,可以說是厭惡。這裡大概就是荀家堡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了吧,她可以肯定等下要與自己見面的人肯定不會是荀卓文。


  可他們卻借用了他的名義請她來,到底是為什麼呢?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立在大門前,陳忠上前敲門,聽見裡面傳來一把中年男人的聲音。


  這會是誰呢?等待她的又將是什麼呢?


  硃紅色的大門漸漸開啟,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差不多能容納十個人的大桌子,桌上擺著八道菜,但邊上只坐了三個人。


  如果說室外的一草一木實屬罕見的話,那屋內的擺設就是揮霍無度了,放眼望去這裡不知放置了多少名貴古董,看得人眼花繚亂。


  「哎呦,夢姑娘,你來啦,請上坐。」荀軒抬首朝夫人使了個眼色,秋妍便立刻起身迎接,笑眯眯地走過去拉起女子的手,故作熱絡地道。


  見她踏入屋內后,站在門邊的陳忠馬上闔上門,守在門外觀察,好讓屋內的人的交談聲不讓其他人發現,也方便盯著不被人靠近。


  踩在上等的羊毛毯上,俞雲清邊走進屋內,邊察看屋內三人。親昵拉著她手的人是荀家堡二當家夫人:秋妍;剛才應門的中年男人是荀家堡二當家:荀軒;至於一旁猛盯著一副色眯眯的年輕男子是荀家堡二少爺:荀昊宸。


  『這真是一桌鴻門宴,為的是只等她一人。』桌上雖擺放著山珍海味,但對她來說這頓飯註定食不下咽,從他們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們是有意圖的。


  秋妍拉著雲清來到桌沿,強行按著她坐下,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說:「夢姑娘,來嘗嘗我們荀家堡廚子的廚藝。」莆一坐下,她便往雲清碗中夾菜,小碗明明再也裝不了,她卻仍執意繼續夾菜。


  「二夫人,夠了。」雲清忍不住伸出手阻止秋妍的夾菜行為,她靜靜地等著,等他們自動說出請她來的用意,但他們卻遲遲不開口。她只好出聲:「你們假借卓文的名義請我來所為何事?」


  端起酒杯欲飲下杯中酒的荀軒,聽到雲清的話后,微微挑眉,對她有些欣賞。只可惜她不是他們這邊的人,因此註定不能留。


  「既然夢姑娘那麼坦誠,我相信我們談起話來一定很方便。」荀軒仰頭一口氣飲下烈酒,口中余有酒的清香味,喉嚨卻像火一般灼燒,如同他隱藏起來的野心。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只等爆發的一天。


  「我不喜歡別人拐彎抹角。飯我就不吃了,有話直說。」雲清毫不客氣用力放下適才秋妍硬塞到自己手中的筷子,堅決表明自己的立場。


  秋妍見好意被拒,生氣地擱下筷子,瞥見丈夫難看的臉色,她狠狠地瞪了雲清一眼,暗自在心裡說:不知好歹的女人,仗著有荀卓文撐腰,就目中無人,等你沒有利用價值,我一定毀你容顏!

  雲清察覺到瞪視的目光,她往身旁一瞥,剛好瞧見秋妍來不及掩飾的厭惡,她冷笑出聲,卻沒有多言。


  「請你立刻離開荀家堡,否則……」荀軒故意把話說一半留一半,他相信以她的聰明不會不明白自己的弦外之音。


  雲清很好奇,自己的出現到底毀了他們什麼計劃,需要屏退下人私下找她親自談。但他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她向來不喜歡被人威脅,威脅她的結果是所有的事都會適得其反。


  「否則你就要殺了我嗎,二當家?」


  「殺了你倒不至於,但是有辦法令你被趕出荀家堡。」荀軒本來就沒想過能輕易說服她,所以一開始他就擺下陣勢,先讓她看清眼前的狀況,再來談接下來的事。


  「小女子絕對相信二當家有這個能力。但是,你的目的並非要趕我出堡,而是希望我歸順你們這邊,對嗎?」如果他想殺她,直接派出殺手便行,根本用不著自己出面,這樣反而會留下把柄。


  「何以見得?」她的聰慧使荀軒挑眉,嘴角漸漸上揚,心想:他果然沒選錯人。


  「原因,我就不一一說明了,你懂我懂便行,說太多也是廢話。」


  「那麼,你的答案是?」


  「如果我拒絕,相信你不會輕易讓我走出這扇大門;可如果我答應,你卻未必能放心,因為你會活在多一個人知道你秘密的境況中;所以,為了安心,你定會要我做出承諾。」


  「分析得很對,但是你還未說出你的決定。」荀軒黑眸閃過一抹讚賞,可反觀身旁坐著默不作聲的兒子,他失望地嘆氣。自己的兒子還不如一名女子聰明。


  「因為我是荀卓文從堡外帶回來的人,所以你們認為我是他有意安插在荀家堡內的眼線,因此有意拉攏我。但是,你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荀軒唇邊的笑意凝結,陰鷙地看著她說:「意思是拒絕?」


  俞雲清沒有說話,而是緩緩站起,轉身往那扇大門走去。但是她走不到三步,一道凌厲的劍氣從頰邊呼嘯而過,匕首的三分之一插在她想出去的那扇門上,泛著寒光。


  秋妍和荀昊宸雙雙看向荀軒,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生氣的他,一時間嚇得呆在原地。一直以來,荀軒在別人面前都把情緒藏得特別好,今日卻因雲清一段話把從未暴露在人前的殺意,毫不收斂地亮出來。


  「你該知道,剛才那一劍我是有意打偏,下一劍你就沒那麼好運了。」荀軒盯著那抹背對著她的身影,勾起冷笑,手中把玩著另一把匕首,似蓄勢待發。


  雲清沒有轉身,更沒有移動腳步半分,劍氣來的時候她早有察覺,也明白攻擊的對象不是她。她嘆了一口氣道:「何必強人所難。」


  「如果我沒猜錯,你與荀卓文關係不簡單吧。你之所以不肯歸順我們這邊,是因為愛上了他對不對?」荀軒認為,能讓一個女人堅定到不會背叛自己,用的是愛無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失敗也是必然的。


  「……二當家想象力真豐富。」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但下一刻她又恢復了鎮定。因她背對著他們三人,所以他們看不見她表情的變化。


  荀軒的話令她在意起來,剛才自己確實連想都沒想荀卓文和荀軒之間的利益關係,就非常肯定自己站在荀卓文這邊,甚至不惜冒著會死在這裡的風險拒絕荀軒的要求。這代表著什麼?

  她很想去深究這個問題,但越想腦子就越排斥這個答案,說不清道不楚是什麼感覺。腦海里有一把聲音在警告自己:你要是明白了,就不能在他身邊。因此,她害怕去探尋這個答案。


  「到底是我想象力豐富,還是你自己愛上了而不自知。這些我都無法替你尋得答案,真正能弄明白的只有你自己的心。」荀軒若有若無地揚起嘴唇,話鋒一轉又是另一番說辭。


  「你不站在我這邊,我可以理解。但是,別怪我不提醒你,對卓文你還是不要用情過深的好,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人家可是南方富商千金,而你拿什麼跟人家比,跟人家爭?」


  雲清下意識握緊垂在身側的拳頭,聽明白了他話中的嘲諷。她緊咬牙關,故作鎮定道:「那我是否要感激你的大發慈悲?」


  乍聽聞他有未婚妻,她心臟一縮,渾身抽搐,發出陣陣疼痛,難過得透不過氣。耳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知道有人靠近,於是立刻掩去所有掛在臉上的情緒,換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讓人看不出心中感情,窺不見她的狼狽。


  她對自己說:『她是殺手,不該存在其他不必要的感情。她該是無情無愛的,那個善於偽裝的才是她。』


  「嘖嘖嘖……當真無動於衷嗎?」荀軒繞到她的面前,盯著她冷若冰霜的臉,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估算錯誤。


  「你那麼自信,現在猜錯了是不是覺得很難堪?」雲清故意在老虎臉上拈鬚,此時的她就像一隻刺蝟,她不好過也決不讓其他人好過,她不高興當然也要令他不高興,不然怎麼好玩。


  「你!」荀軒一開始以為她只是名弱女子,沒想到她不但懂得審時度勢,還相當懂得如何打心理戰。他本想等這次談判破裂,就派人去解決了她,現在看來殺了她有點可惜,應該收為己用。


  他怒容相對,但心思一轉,忽然笑看著她說:「被傷得越深的人,通常以傷害別人來娛樂自己,不知你剛才的行為,是不是用來掩飾呢?」


  俞雲清嘴角含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因為她實在不想再與他多言。只要她不說,他就奈何不了她,愛怎麼猜測就怎麼猜測去。


  突然,門外傳來爭吵聲,陳忠張開雙臂立在朱紅大門前,說什麼也不肯讓開,執意阻止門外怒氣沖沖的人進去。


  「哎呀,看來我們的談話得告一段落了。」荀軒無趣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拔下門板上的匕首,連同手上的另一把匕首,一起藏入衣袖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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