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人之常情
俞雲清瞭然的笑了笑,隨即寬容大度的道:「何須說抱歉,這本就是人之常情。朕不希望漢宋的祖業壞在朕的手裡,推己及人朕自然也能了解你的心思。你放心你孫家永遠是南夷土地上的最高人,當然前提是你不能違抗來自漢宋的命令。」
「如果漢宋強大而有禮的話,我們南夷又怎會違抗來自漢宋的命令。這筆交易成交,我以南夷為換,你助我成為南夷最高人。」孫冷天徑直說道,臉上浮現了一抹堅毅。
孫馳越這時才插話進來:「既然談完了,就一起喝酒吃飯吧。今天的菜品是南夷與漢宋集合體,兩位都要賞臉啊。冷天,這是南夷特產的清酒,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這種酒了。」
三人坐定,孫冷天喝了一口哥哥為自己倒好的酒,隨即微微皺起眉頭道:「哥哥,我是不是變傻了。離開南夷還不到三年,我怎麼已經忘記南夷的清酒究竟是什麼味道了?」
「吃菜吧。你還算是好的,我離開南夷一年就已忘記南夷的酒味了。沒關係的,過些天子你就可以回南夷了,到那個時候,再把消失在記憶的味道找回來,不就好了?」孫馳越淡淡的說道,神色極為平和。
孫冷天點了點頭,隨即舉杯對著俞雲清道:「如果不是你,我還只是酒樓中一個小夥計而已。謝謝你,將我從人生的低谷拉出來。」
「不謝,你與朕不過是互相成就而已。不過,因為南夷方面還有些事要打點,所以三個月後才能送你回南夷,不知你可否滿意?」主題已定,對方又是孫馳越的弟弟,是以俞雲清也客氣起來。
孫冷天毫不在乎的道:「原本以為一輩子都回不去的地方,現在變得能回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滿意或者焦慮吶。」發覺俞雲清點頭后,孫冷天轉而對著孫馳越道:「這三個月我還想在酒樓幹活兒,也算是了解一下民間疾苦,所以就暫不和哥哥住一塊兒了。」
「可是,你我二人好不容易相逢,自然應該多些相處時間才是。」孫馳越有些驚訝的說道,他可是早已做好和孫冷天同床而眠促膝交談的準備了。
孫冷天搖搖頭,對著俞雲清道:「這樣一個獃子,你看上了他哪一點兒?」
「獃頭鵝啊,身邊養一個獃頭鵝,不是也很好玩兒嗎?」
俞雲清和孫冷天相視一笑,兩個人都沒有理會一副雲里霧裡搞不清現狀的孫馳越。
堤明,南夷都城。南夷為世界最南,是以風景也與別處不同。不同於漢宋的山原相錯,這裡多的是清河湖海。不但地形與他方相異,這裡的房屋建築也與他國不同,斜斜的屋頂如同下垂的葉子般籠罩著牆壁,當真別有意味。
南夷人生性好動,是以不管白天還是夜晚,街道從未空曠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輛青色布幔罩成的馬車在艱難行進。
一陣風掀起車簾,露出了一張略顯無聊的臉。那人也隨意向外邊望了望,驚奇的道:「小月子,我發現你別外面的人難看多了耶。我是不是賠了,要不要在找一個更漂亮的男孩兒吶。」
孫馳越無奈的將車簾掩好,半開玩笑的道:「貨物已售出,概不退換。」
「多年以後,重回故土,心情如何?」俞雲清知道這是孫馳越的死穴,不過她這個人生性就喜歡戳人的死穴。沒辦法,俞雲清自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惡劣的人。
孫馳越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微風再度吹來,微微吹動他鬢角旁的秀髮,沐浴在風中的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支離破碎。
「話說,這裡會不會有你的老相好啊?青梅竹馬什麼的,多年以後終於重逢。」
孫馳越略顯青紫的嘴唇掠過一抹淺淺的笑,有些許自得的道:「拋下繁忙的政務隨我而來,原來是不放心我。不過,留在這裡的玩伴,確實有一位非常可愛的女孩兒。」
俞雲清微微有些怔忪,有些不滿的道:「可愛的女孩兒,有沒有夜夜入你的夢?」
孫馳越默然不語,隨即笑著撩開車簾道:「跨越千里來到南夷,豈能不見見這裡的風土人情?你看,這個人所售賣的是『朴』,這可是南夷最具有特色的食物。」
俞雲清的注意力當真被吸引過來,於是兩個人趴在車窗前,一個人指指點點進行介紹,一個人時不時點頭偶爾發問進行了解。車輪緩緩碾過南夷的地面,在這片具有異國風情的土地上,會發生些什麼呢。
月上柳梢頭之時,車子終於行駛到驛館。
「客官,這裡是驛館,若是住店還請……」驛館的主人方博旭正好回館,見到有人自車上下來,是以好心的道。
孫馳越壓下當年含恨而爭,黯然離開的凄楚之意,狀似平和的道:「方大人,我是孫馳越,你不認識我了?」
「孫馳越?孫馳越!你是太子……」少小離家,如今人之中年卻已白髮蒼蒼。怎能不讓人失聲,怎能不讓人扼腕長嘆。
孫馳越打斷方博旭的話,笑道:「我已經不是了。今天奉父命回來,因天色已晚不宜去宮中打擾,是以想在驛館暫住一宿,可否?」
「您能住在這兒,是我的榮幸啊。正好,南夷智者馮老先生也留居在此,您可以和他交流一番。你們幾個過來,快幫太……孫公子將東西搬入驛館內。」方博旭還記得孫馳越很敬重馮老先生,是以特意提醒道。
孫馳越點點頭,隨即對身後的俞雲清道:「若兒,馮老先生可是一位學貫古今的長者。既然他在這兒,我們不妨過去叨擾一下。」
「既然是學貫古今的長者,我們自當要拜見一下。」俞雲清笑了笑,從孫馳越的身後走了出來。
對於俞雲清的出現,方博旭雖有些詫異,不過依舊笑陪二人來到了馮老先生的住所。
倦鳥已經歸朝,已到掌燈時分,這裡也不例外。在昏黃跳躍的燭光下,有一位白髮老者手執書卷,不時的念念寫寫,偶爾也會望著燈光思索些什麼。聽到腳步聲,他回頭一望,旋即竟然驚掉了手中的書。
是他,怎麼會是他?是他,為何在這個年紀就已滿頭白髮?!
孫馳越望見地上的書,不禁也有些動容,於是神色澀然的撿起地上的書,雙手捧起,跪拜道:「徒兒見過師父,多年不曾拜見,是徒兒失職了。」
「起來吧。」那抹驚訝神色已然消失而去,只見他有些許不贊同的道:「既然當年已經決定離開,又何必再回來?」
「父親以死相逼,馳越別無選擇。」孫馳越據實以告,他本身也已做了再也不會南夷的打算。
馮老先生聞言神色變得有些黯然,正欲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屋中還有其他人。是以容色漸漸變得和煦,言辭也柔軟了幾分道:「方博旭大人,原來你也在這裡。還有這位,不知該如何稱呼?」
「馮老先生,你可以稱我為雲清。我是孫馳越的朋友,聽說他要歸國,想要有所見識的我,也就跟來了。」俞雲清邁步上前,言辭恭敬,氣度卻非凡。
馮老先生點點頭,還施一禮。眼前這個年輕人,雖身材矮小,但神色安然,氣質清冽,像是一個鍾靈毓秀的人物。本欲深層交談,但意識到站在不遠處的方博旭,是以開口道:「方博旭大人,可否請你為我們準備一桌酒菜?」
方博旭自知這是馮老先生故意支開自己,是以笑了笑,起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屋中只剩三人的時候,馮老先生將孫馳越扶起,隨即有些心疼的道:「馳越啊,你什麼時候回來不好,怎麼偏偏撿這個時候回來?」
「師父,南夷究竟發生了什麼?」孫馳越終究發出這等疑問,從在漢宋遇見自家弟弟時,孫馳越就覺得南夷定發生了大事兒。只是自家弟弟不肯細說,他也就不便逼迫了。
馮老先生長嘆一聲,眼含熱淚道:「南夷如今已經不是皇上做主的時候了,現在把持朝政的是艷兒皇后。那人笑裡藏刀,害死貴妃罷黜皇后,誅滅各路黃子,當真是頗有手段。」
「父皇他……」話說到一半兒,孫馳越就說不下去了。畢竟自己和那個人已經斷絕了關係,那個人已經不是自己的父皇了。
馮老先生並沒有注意到孫馳越的異常,反而仰頭一嘆,「皇上年輕時也不過是固執而已還是能聽懂人話的,而今他卻沉溺在鳳鳴台,旁人想見他一面卻比登天還難。馳越啊,我想你收到的那份家書決計是那個狐媚艷兒所為,你真的不要以身犯險啊。」
孫馳越聞言,有些動容的道:「知道我的人都明白,我從來不想做什麼孝子,我只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我也知道如今南夷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死地,可是但凡有一絲可能,我就必須要來到這裡。」
「孫馳越!」這是馮老先生第二次用如此嚴厲的語調喊孫馳越的名字,頭一次還是因為聽聞孫馳越自作主張的和南夷皇帝斷絕父子關係后。
「師父,您的徒兒不是聖人般的太子申生,而是孫馳越。不管那個所為的艷兒要對我做什麼,我總該做我該做的。」說到底他孫馳越終究是南夷的人,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南夷在毀滅的大陸上狂奔。
師徒二人針鋒相對,誰都不肯後退一步,正當此時俞雲清卻插話道:「師父放心,我會看著孫馳越的。有我在,他就別想輕舉妄動。」
「小子,你別太張狂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敗在了那個人手中?太子太傅,太宰,左丞相……在政壇里混了這麼多年的老人都被那女子輕輕的撂倒了,何況你這樣一個小後生?」
孫馳越側頭看了俞雲清一眼,隨即有些狐疑的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