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魔怔
正當此時,俞雲清卻突然醒了過來,望了赤炎一眼,一拳打過去道:「我會保護他們的,這老老少少全由我保護。即便是你再魁梧再雄壯,我也要把你打倒。」
這一拳當真是把赤炎給打暈了。他捂著鼻子望著躺在地上的孫馳越道:「怎麼回事兒,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呢?」
身為醫者的孫馳越,迅速的為自己正骨。雖然還有些不方便,但終究不用一直躺在地上了。他半彎著腰,指了指俞雲清道:「這個人魔怔了,每天都念叨著你家的慘案。我是當真不知該如何辦了,所以才想請你來想想辦法。」
赤炎表情一僵,隨即眸色深深的望向俞雲清道:「你走開,你身後的那些人,我一定要拉出去殺了。他們犯了國法,所以必須要死掉。」
「不,我不會讓你殺掉他們的。有什麼事兒直接沖我來,不准你殺掉他們。魏吳國皇帝,不是他們的錯,是我的錯,所以你懲罰我好不好?這些人,這些孩子和大人都是無辜的,你能不能放過他們?」俞雲清急切的道,忍不住回頭望了好幾眼,雖然她的身後空空如也。
赤炎在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卻依舊口氣兇狠的道:「你的錯,你犯了什麼錯?我不過是要懲罰我魏吳國的人而已,和你一個漢宋的人有何關係?快讓開,否則我連你一併懲罰。」
「好,你懲罰我好了。是我的錯,這事兒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一時任性,膽大妄為,那個人就不會從戰場上消失,魏吳國就不會敗的那麼快,你也就不會遷怒於那個人的家屬了。」俞雲清淚眼盈盈的道,她不安的神情,退縮的舉止都讓人深切的感知到這個人心中的難過與內疚。
赤炎忍不住有些動容,這些天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打了敗仗,沒了家人,丟了官,成了被自家兄弟通緝的犯人。如今看來,最可憐的不是自己,起碼自己有人去恨去怨,所以反而比以往更渴望活下去。而眼前這個人,卻不由自主的把整個事情攔在自己的身上,她沒有誰能去恨,所以她只能恨自己。
俞雲清再度縮成一團,用手捂著耳朵道:「是我的錯,我知道的。老天爺肯定怨死我了,那個人肯定恨死我了,老百姓肯定也在背後罵我。我也知道是我的錯,所以,不準傷害他們,這裡的年老的人和年輕的人,都不允許你傷害,我會保護他們的。我會保護……」
「你一直在說那個人,那麼那個人是誰呢?」赤炎淡淡的問道,渾身上下通透著一份無奈。為什麼這個案件的主謀逍遙法外活的逍遙自在,而案子里無關重要的人卻為此痛苦,為此癲狂?
俞雲清臉上泛出一絲迷濛,她無助的望向周圍,不停的喃喃自語:「那個人是誰,那個人究竟是誰?是誰呢?我是誰?我要保護誰?老老少少是誰?那個人是誰?」
「赤炎!」孫馳越不顧身上的痛想要移到俞雲清身邊,卻被赤炎攔住。
赤炎回頭看了一眼孫馳越,面無表情的道:「這個時候最為關鍵,所以交給我。你不是請我幫忙嗎,那麼就請你在一邊兒慢慢的看著。」
孫馳越退後了幾步,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此刻他除了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外,再無其他辦法。
赤炎上前幾步,用手擰起俞雲清的下巴,逼迫俞雲清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臉上,憤恨的道:「俞雲清,睜開你的眼看看,看看我是誰。看清楚了么,我是誰?」
俞雲清原本以無神的視線望向赤炎,後來她的瞳孔越來越大,她拚命的抗拒想要退縮。只是赤炎的力氣遠遠的大過她,所以一切不過是妄自掙扎徒勞罷了。
「看清楚了嗎?雖然沒了絡腮鬍子,但是我還是赤炎。那個被你從戰場上綁走的赤炎,那個在一天之內沒了父母、妻兒、朋友、兄弟的赤炎。那個丟了官,被曾經的好友通緝的赤炎!」赤炎眼裡冒出火來,不知是在氣眼前的人,還是在氣曾經的自己。
俞雲清拚命的搖頭,拚命的拒絕,瞳孔越來越大,呼吸也越來越緊迫。死亡,當真是進入了頻死狀態。她只覺得自己處在一條溪水旁,水上倒影的全是她拚命想要望卻的東西。
不是未曾看見俞雲清眼裡的掙扎,也不是未曾感知到這個人生命力的流失,赤炎還是堅持說道:「醒醒吧,俞雲清。我赤炎失去了一切,我還好好的活著。你呢,你失去了什麼?你什麼都沒失去,憑什麼在這兒裝痛苦玩失憶?」
「不!」俞雲清大吼一聲,從赤炎手中逃開。她用手堵住耳朵,自發的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去看也不願去想。如果這就是現實的世界,那麼她寧願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啪!啪!啪!」清脆的三連拍,瞬間讓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赤炎握著有些發燙如今仍在顫抖的手,垂下眸子,低聲道:「你欠我的,如今已經全部還清。如果還這樣繼續下去,那麼你不過是想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而已。」
俞雲清當真呆住了,她甚至沒有用手去撫摸已經腫起的臉頰,也沒有擦去沾有血跡的嘴角。她只是呆愣著,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然後緩緩的昏了過去。
「俞雲清,你這個小懶蟲還不肯醒過來嗎?」
迷迷糊糊之中,俞雲清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那聲音很熟悉也很溫柔,卻又不是孫馳越吧。小懶蟲?自己是懶蟲嗎?可是真的很累,就讓她再睡一會兒吧,再睡一會兒就好。
時間不快不慢的走著,轉眼已過了三個天落,可俞雲清卻依舊沒有要醒轉的跡象。赤炎抱著孩子道:「孫馳越,你的醫術沒問題吧。這人都不吃不喝睡了三天了,還不醒……」
「她只是累了,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孫馳越的話音剛落,俞雲清就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個抱著娃的漢子,忍不住後退幾步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朕面前出現?」
仔細的盯著俞雲清看了幾眼,發現對方眼神清明動作迅速,又思及剛剛把脈時對方脈象平穩不似前些天子那麼瘀滯,孫馳越知道他盼望許久的俞雲清終於回來了。
「俞雲清,你真的恢復……」赤炎的話沒有說完,突然飛來的茶杯正好堵住他的嘴。
孫馳越小心翼翼的將俞雲清的被褥蓋好,溫柔的道:「天還早吶,再睡會兒吧。」
「孫馳越,你腦袋有問題啊。夕陽都掛在樹尖兒了,你還告訴我天還早吶。切,你以為朕是誰?朕可是堂堂的漢宋皇帝,不是尚未斷奶的三歲娃娃。」俞雲清快速反駁道,其思路之清晰,口頭之凌厲,當真讓人歡喜。
將茶杯從自己口中取下,赤炎的雙眼瞪得都快像個銅鈴兒了。不過他可不敢在胡亂說話了,這次是個茶杯,下次說不定就是一把匕首了。
孫馳越非常滿意赤炎的識時務,徑直拍了一下腦袋,笑對俞雲清道:「我還真忙糊塗了,竟然把這夕陽看成朝陽了。不行,等回漢宋了我得掛掛眼科,眼睛可是個大問題啊。」
「行了,你小子別岔開話題了。我怎麼在這兒,那個傢伙怎麼也在這兒。我怎麼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想不起近些天子幹了些什麼。」雖然說的是迷濛的話,可俞雲清的表情卻一點兒都不迷濛,甚至清醒的可怕。
一抹微笑爬到了孫馳越的臉頰,只見他擼起袖管指著一處的傷口道:「看見了沒?這可是血淋淋的教訓啊。那天咱們的基地突然被人偷襲了,人家給了你一悶棍,你當時就噼里啪啦倒下了。而我比較慘,一直清醒的戰鬥到最後。」
「哦,那咱們現在在哪兒,這個人又問什麼在這兒?」俞雲清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當真有些疼呢。到底是那個不要臉的,竟然敢給自己悶棍。混蛋,當真是混蛋吶。
孫馳越遞給俞雲清一杯茶水,臉上的笑容一分未少,徑直說道:「既然咱們的基地被毀,我也不知道你下一步想往哪兒走。思摸著你一直想收攏赤炎將軍,所以我就帶著你來到魏吳國了。」
「咱們現在在魏吳國?」俞雲清起身打開了窗戶,忍不住皺起眉頭道:「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我記得魏吳國還算繁華啊?」
關上窗戶,俞雲清走到赤炎面前,盯著他看了許久,有些狐疑的道:「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好像和以前不同了,究竟是哪裡不同了呢?對了,你為什麼在這裡,你竟然有奶娃娃的嗜好嗎?」
「並沒有,我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孫馳越救了我。如今我是通緝犯呢,全國都在通緝我,唯有這裡尚安全一些。」赤炎平靜的說道,完全沒有把眼前人當做是仇人的意思。的確,赤炎曾恨過此人,不過那些恨意真的隨著痛打而消失了。
俞雲清臉上泛起一抹不解,疑惑的問道:「你應該是諸國爭搶的香餑餑,怎麼可能成為通緝犯?你後面又沒有反骨,不像是一個會謀反的人吶?」
「那得問問你了。那天你害我魏吳國大敗而歸,魏吳國皇帝不拿我出氣,拿誰出氣啊。那個傢伙當真是不講過去,手段暴戾的狠。」
俞雲清聞言愣了一下,只覺腦子中以一根弦兒突然繃緊了起來。想要尋找那根弦兒的來龍去脈,竟然了無音信,什麼都找不到。聳了聳肩,俞雲清劃開一抹淡淡的微笑道:「魏吳國皇帝原來這麼不成器啊,那麼你現在是自由身了,可以隨我去漢宋嗎?」
赤炎看了孫馳越一眼,對方接話道:「這就是問題的所在,現在魏吳國所有的關卡都在通緝赤炎。他們查的很嚴,如今真是插翅也難飛。」俞雲清睡了幾天,孫馳越就想了幾天,可是把他的白髮想的更白了,他還是沒有想出可以逃脫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