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噤若寒蟬
「朕一直以為,治亂世必用重典,現在海晏清平。而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卻是出了這樣的事兒。」
朝臣噤若寒蟬。
皇後宮中,俞雲清正在翻著一本《資治通鑒》,這樣的書,原本就不常有,一直是皇帝的枕邊書。而顧太傅卻是讓人拿了很多,作為俞雲清的嫁妝。俞雲清雖然向來不是個愛好讀書的人,但是日久天長,知道了裡面的好處,便是看了不少。
「皇上旗開得勝。」
俞雲清行了一個禮,不過臉上卻是淡淡的。
荀瞿從來不是個軟柿子,那些倚老賣老的老東西,他早就看的不順眼了。不過只是因為準備不夠充分,所以才沒有動手罷了。
「雲清,你是如何得知的,朕可是從來沒有透露過你一星半點。」
荀瞿笑著給俞雲清送了一杯蜜茶,杯子一揭開,就是菊花和蜂蜜的香氣四溢。這個季節,最容易著急上火,喝這個東西,最是舒服。
俞雲清便是說:「陛下一直在勤政殿忙到了很晚,而且,那些摺子數量並不多。可見,陛下一直忙著的事情,不是朝堂面上的。而陛下和那些老臣的關係,並不好,可見,陛下並沒有想要拉攏的意思。
而現在,陛下大張旗鼓的動了一個蘇哲。」
俞雲清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是秉筆太監進來回稟:「陛下,現在錦州那邊不出所料,被佔了地的良民,已經要上京告狀了。」
向來欺壓良民,敢霸佔土地的,都是當地的土豪,背後有著深厚的**。而現在,卻是荀瞿親自派人,去把平時敢怒不敢言的那些平民給弄到了京城來告狀。
俞雲清從來都是只知道荀瞿特別的會打仗,而且,是一個能把三十六計玩的特別好的人。
從來不知道,荀瞿居然是用來應對朝堂,也如此的得心應手。
「皇上算無遺策,錦州距離京城幾乎是跨過了半個琉夕國。一路上浩浩蕩蕩的告狀到了京城,想必是所有人都會知道了皇上的威名。」
民間積累下來的聲譽,比朝堂之上的那些只會說話不會辦事的老臣的擁護,更加的靠譜。
荀瞿出身行伍,便是自己就是從小小的兵卒做到了統領兵馬的瞿王殿下。而現在,做了皇帝,雖然是管轄的範圍更大,負責的東西更多,而荀瞿絲毫沒有亂了章法的樣子。
「接下來請愛妃拭目以待。」
告狀的村民在路上遇到了阻攔,便是徐州刺史耿精忠出動了大批的衙役,要把這些人關到了牢房裡。
因為徐州距離京城已經近了,所以耿精忠並不敢直接把這些人給殺死,只能關起來,休書一封到了京城。
大牢里雖然嚴密,但是村民被逼的沒了法子,便是攔住了一個衙役,然後裡面的唐林逃了出去。唐林自小就是個爬樹掏鳥窩,什麼事兒都做得。現在為了自家的父母和村上的父老鄉親,自然是格外的賣力。
衙役動了殺心,便是一路上追著。
而衙役怎麼可能追的過皇帝荀瞿派來的人。
荀瞿的人一直在後面幫著唐林逃跑,而唐林終於在天亮之前,進入了京城。京城此時天蒙蒙亮,正是到了官員們上朝的時候。而唐林在荀瞿的暗衛的示意下,一路衝到了京兆府。
而京兆府的人,顯然是早有預備,居然是攔在了前面,想要把唐林給抓起來。
而有人提醒唐林。
去皇宮門前,告御狀,這一來,唐林立刻是撒開了蹄子跑著。而身後的那個女子,卻是微微一笑,立刻騎著馬,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濺起不少的煙塵。
那些想要抓人的衙差,自然是朝著騎馬的人追了去。
而馬上的人,正是俞雲清身邊的玉竹。皇帝為了和大臣們周旋,廢了不少的力氣,而她怎麼能不幫著自家的夫君呢?
晨起之後,俞雲清便是出了宮,到城中最大的荷花池旁邊。那裡的露水用來泡茶,最好不過。俞雲清親自拿了琉璃盞,細心的把露水收起來。而一身男裝的玉竹看到了俞雲清,立刻跳下馬,進了一間精緻的樓船裡面。
「來人,進去搜。」
那些衙役尾隨著到了,便是看也不看,就讓人進去搜。而香蘭則是一巴掌甩到了領頭的人的臉上:
「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夫人的房間,也是你們能搜的?」
女子的住處,向來是不能讓男子看到的,而現在,這寫衙役,一個個的粗俗不堪,居然是想要進去搜查。
「我們可是看著逃犯進去了,現在就要把他給抓出來。小娘子,如果你攔著我們,回頭,我們大人一定會治你一個妨礙公務的罪名。
來人,給我進去搜。」
那些衙役居然是想把香蘭推開就進去。
「組織語言雖然需要時間,但回答皇上這個問題倒是不需要組織語言了。皇上放心,牽涉到這個案件的人都是小人,沒有皇上你的親人。」馮俊爾這話說的很有水平,既可以作為沒有皇上的親人來理解;又可以理解為那些牽涉如此案的人,已經沒有臉面作為皇上的親人,他們都只是小人而已。
面對如此坦白的馮俊爾,威楚國皇帝當真嚇了一跳,他原本以為自己還需多多盤問一番,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快就給出了答案。重整了一下心神,威楚國皇帝道:「當真?」
「臣所說的話,句句屬實。」
威楚國皇帝臉上露出了一副滿意的笑容,隨即道:「既然事情已經查的差不多了,明天早朝的時候,你就進行彙報吧。馮俊爾,記住你剛剛說的話,朕還期待著給你賞賜吶。」
「謝皇上。」
一夜無事,天色微明的時候,眾位朝官便向朝堂走去。看似於尋常無異,依舊是三三一撮,兩兩為伴。不過看多了這場面的人,漸漸發現門道了,那就是原本簇擁著少公子凌雷御以及驃騎將軍李夢奎的人,如今全部轉向了太子和馮國仗。
「真是一群勢力的傢伙,見風使舵的本領真是高超。」少公子凌雷御惡狠狠的說道,當慣了眾人奉承對象的他,對於如今略顯清冷的局面,怎麼著都有些不適應。
驃騎將軍走到太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生氣,不過你要記住這些人。等有一天,你坐上了那個位置,這些人的家產要統統的收回到你自己手裡。」
「舅舅……舅舅,如今這局面,我還能坐上那個位置嗎?」少公子凌雷御的氣色不是很好,自從得知自家舅舅和馮俊爾沒有談攏后,他就一夜沒有睡好。
驃騎將軍李夢奎看了看周圍,隨即警惕的道:「那個位置,除了你,誰都坐不上。宮中的眼線已經說皇帝已有悔意,也就是說皇帝還是很看重你的。再說了,即便皇上下狠心要動咱們,咱們就不能動皇上嗎?」
「舅舅,你的意思是……」少公子凌雷御臉色為之一變,不過不是驚訝害怕,反而有一絲欣喜。對於他來說,只要能坐上輪椅,別的他不在乎。
驃騎將軍李夢奎露出了一個讓人心驚的笑容,他動了動手道:「別忘了,你舅舅可是驃騎將軍。我手下的兵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兔子急了還咬人,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就會把那個皇帝踹下龍椅。」
「舅舅,雷御的未來就靠你了。」凌雷御握住了李夢奎的手,眼裡滿滿的全是渴望。是啊,與其心驚膽戰的受制於人,倒不如把對方拉下馬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想當年,自家父皇不也是這麼乾的嗎,原本皇位不屬於他,是他自己硬生生的奪過來的。
朝陽升起,為這古樸的宮殿撒上了一抹柔和的金灰。暖暖的,軟軟的,可是卻無法融化一個人心中最冷硬的地方。見風使舵的朝臣,心懷鬼胎的兩方勢力,做出誓約的馮俊爾,今天的朝堂上,會發生怎樣的波瀾,還真的讓人拭目以待。
朝堂之上,各位官員的神色還算平靜,除卻有些洋洋得意的馮國仗和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的李夢奎。
至於如今跪在朝堂正中的那位,威楚國皇帝當真覺得有些頭疼,「馮俊爾,你說什麼。朕耳朵不好使,沒有聽清楚。」
「臣很樂意再說一遍。據臣調查所知,二十年前傷害李成龍將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兄弟現在的驃騎將軍李夢奎。臣已找到了當年李成龍將軍遇害酒館的老闆,就是那個人幫助李成龍將軍死裡逃生的。」
威楚國皇帝冷冷的盯向馮俊爾,無聲的責問道:「別忘了你昨天答應朕的事,你明明說案件與朕的親人無關。為何開堂第一句話就想把李夢奎拉下馬?你不知道他也是朕的姻親嗎?」
「皇上,需要臣將證人帶上堂嗎?」馮俊爾似乎完全弄錯了方向,他把威楚國皇帝質問的視線當做了懷疑和鼓勵。
威楚國皇帝氣的忍不住咳嗽起來,隨即面無表情的望向李夢奎道:「驃騎將軍,對於馮俊爾這番話,你有話說嗎?有冤屈儘管辯解出來,朕為你做主。」
「皇上,臣無任何冤屈。馮俊爾說的是事實,當初確實是臣在李成龍將軍的酒里下了毒。對於過去的事兒,臣沒有絲毫的後悔,唯一遺憾的是,毒的量似乎下的少了一些。」李夢奎終究抬起了頭,將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展現給眾人。
「什麼?竟然真的是你?」聽著李夢奎的話,魏吳國皇帝忍不住手腳顫抖起來。想必是急火攻心,才能連話都說不利索,「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李成龍是國家的棟樑,你也是啊,為什麼?」
李夢奎淡然一笑,有些蔑視的道:「那個時候,李成龍將軍也是這般問我。我是這樣回答他的:『我和你卻是無緣無故,但是我卻一定要把你殺死。因為你坐了我想坐的位置,所以你只有死。』」
少公子凌雷御忍不住看了自家舅舅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將這一切承認了下來。難道在這高度的壓力下,自家舅舅神經錯亂了?可是明明剛剛他還……
李夢奎當真精神錯亂了嗎?非也,他清醒的很。正應為清醒,正因為知道只要有人主持正義過去的一切就無法再隱瞞,所以他才把所有的事情都承認了。畢竟李成龍已經醒了,對於這板上釘釘的事實,想要不承認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