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夜半相見
入夜，風千影正在沉睡，突然一陣熟悉的味道襲來，輕輕淺淺，卻又是很清晰地讓她感知到了。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睛，身子一輕，整個人便飛了起來，緊接著就是襲襲的晚風。風千影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便看到那張如天底下最厲害的雕刻師傅雕刻出來的美玉一般的臉龐在柔和的月光下閃著微光。
「師兄……」
凌聽雨帶著她越過了層層的樹林，來到了空曠的斷崖邊。那裡沒有多少植物，也就沒有多少毒物。
「師兄，你怎麼來了？」
「應該是我問你為何來了這裡。你可還記得你的任務？」
風千影低下了頭，原本高漲的情緒全都被凌聽雨扔進了水裡。「……記得……」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正道那邊全都知道洛銘夕去了相思門，結果你呢？居然在他來之前離開了相思門。他們都來質問你是不是又是故意避開洛銘夕的。就為了這事情，萬華門幾個月不得清凈！」
「對不起，師兄……還有對不起師父……還有其他的師兄師姐們……」風千影有些語無倫次，但還是非常認真地在解釋，「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師兄，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完成了任務，我就是出賣我的朋友。那我以後便再也不敢出萬華門了。如果我沒有完成任務，肯定會被逐出萬華門，正道那邊也會追殺我。如果我跑到相思門，只會引起正邪兩道的爭端。我不想這樣，所以被逐出師門之後只能過著流離失所的生活。不管什麼樣的後果，我以後都不可能到苗疆看看不一樣的風景了。所以，我才想要跟著她們一起來苗疆的。而且天問姐姐的姐姐有難，我當然要幫忙了！」
凌聽雨垂下了眼眸，對風千影說：「你既然知道後果，那你覺得是被正道追殺，流離失所的好，還是一輩子躲在萬華門的好？」
「一個是生命威脅，一個是心裡不好受。師兄……兩個結果我都不想要好不好？」
「小影……」凌聽雨抓住她的肩膀，說道，「你應該聽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可是……小影原來，不是這樣生活的……」
原來的小影，每天幫著萬華門的廚娘採買，然後幹些端茶倒水的活，和齊珠珠吵吵架，懶得吵了就躲到秦情的旁邊，齊珠珠立刻就乖了。如果情況允許，她還可以留意一下今天凌聽雨有沒有出竹居，在門派里走動，指點一下師弟師妹們。就是這樣不思進取，渾渾噩噩的日子，卻比現在輕鬆快樂不知道多少。
沒有責任，就不會不快樂。
風千影的鼻子酸酸的，緊接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睛里滾落，掉在了地上。
「師兄……我是不是不應該加入門派，其實我就應該只當一個籍籍無名的丫鬟。」
凌聽雨聽出了她的哭腔，伸手掰起了她的頭。風千影立刻伸手擦掉了眼淚，展開了笑顏，亡羊補牢一般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
凌聽雨只覺得心臟猛地一揪，很傷心，也很疼。
「小影……你不是為了我才拜師的嗎？」
風千影的瞳孔驟然一縮，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道：「師兄……原來你知道……」
「我知道。」
風千影的眼淚更多了，跟著前面的眼淚如決堤的江河連綿不絕地涌了出來，可是她的嘴角依然是向上的。「師兄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一直裝作不知道很好玩嗎？」
「前不久。」
風千影擦擦眼淚，也不管凌聽雨說的是不是實話，可是眼淚卻沒完沒了的越擦越多。風千影很想嚎啕大哭，但是又不願意在心儀的師兄面前那麼狼狽，不願意他看到她那 難看的樣子。於是，她索性用袖子遮住了她的眼睛，然後才說道：「師兄，我的確是為了你才拜師的……可是……可是小影膽子小，小影害怕……小影不想死，小影想活下去，想活下去一直和師兄在一起。小影只是想和師兄在一起，真的只是想和師兄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都和小影沒有關係。」風千影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蹲了下來，嚎啕大哭。
凌聽雨也蹲下了身子，伸手抱住了她小小的，哭得一顫一顫的身子，說道：「那你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到萬華門了。到時候，你什麼都不用管，只跟在師兄身邊，好不好？」
「可是抓了銘夕小影會很難過，小影和銘夕是朋友，銘夕對小影很好……」
「那小影是想要銘夕，還是師兄？」
風千影沉默，哭得更加不可收拾。「小影……小影不想這樣……」
「小影……」
風千影胡亂地擦了擦眼淚，眼睛紅得跟只兔子似的，滿臉的狼藉。她抓住了凌聽雨的袖子，對凌聽雨說：「師兄，可不可以換個人完成這個任務？你帶我回萬華門吧，這裡好危險的。無宵差點就把我毒瞎了，還有那個辛夷天天逼我喝她的葯。在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死的。師兄，你帶我回去吧……」
「不行。」凌聽雨鬆手，決然地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讓你來是將功折罪的，怎麼能換人呢？你一定要把洛銘夕抓住，才能回萬華門，才能得到原諒！」
「可是師兄……你就不怕小影死掉嗎？」
凌聽雨嘆息一聲，說道：「你現在不是沒事嗎？別瞎想了，我送你回去。」
「師兄……」
「回去。」
凌聽雨的語氣變得強硬。風千影知道再沒有什麼迴轉的餘地了，便低著頭，乖乖地跟著凌聽雨回去了。
雖然現在師兄不會再忘記她的名字，也會從延州趕來苗疆找她，可是她怎麼都感覺不到師兄對她的關心，她能感覺到的，只是他希望能抓住洛銘夕，讓她回到萬華門而已。可是，這樣回到萬華門，她也不會開心的。而且，這裡危機四伏，她不敢保證她能順利地回到并州相思門。
所以，師兄，你就不在乎我會不會開心嗎？你也真的不害怕我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