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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判天下亂

  這看著別人身穿黃袍做龍椅的滋味如何呢?昨天,南恭靖去「殤齊天牢」看他,就給他留了這麼一句話,便走了。現如今仰視著閱檢台皇座上的南恭靖,他所能感受到的,只能有悲恨二字。

  難受,太難受了。「天神西元雲汗」對自己不公啊!才做了多長時間的龍椅?八天?不,八天都沒有,七天半!憑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怎麼不見那同為叛亂起家的老祖宗南恭晉出這種事?哦,就到自己這出問題?這好運,全被先人用光了嗎?

  南恭禮有多麼的委屈,多麼的不甘,多麼的悔恨,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了,真是五味雜陳……不過他也算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機會,當上了整個大鼎皇朝的聖人,這個自己八輩子都遇不到的機會,達不到的位置。偏偏!偏偏讓自己最信任的親弟弟給拱下台。

  他跪在斬首台上,衝下瞄了一眼脖子上的木枷,再抬頭看向自己這狀況的始作俑者。

  「一個娘生,一個娘養的。南恭靖,我也待你不薄。無論是什麼事情,不管是朝堂還是別的,我都給足了你面子。你呢,你也給了我面子。但你給的,確是讓我在天下最大的監獄待著,最隆重的斬首台上跪著,被最信任,最親近的人蔑視著,被全天下的人嘲笑著。真是給面兒啊,呵呵……可你就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和憐憫嗎?」

  那座子上的中年男人左臂支在龍椅扶手上托著頭,一臉輕鬆的笑意,聽到了南恭禮拋給他的這段話,他止不住地笑著,邊笑,邊指著南恭禮,這些言論在他這裡,簡直……愚不可及。

  「哈哈,兄長啊兄長,朕可不曾想過,這種話也會從你的嘴裡蹦出來!十一天!十一天前,就在你這個位置,當然,你當時在朕這個位置,而朕則在你一旁,隨你同判三王兄和四王兄叛國罪,並判以死刑,你還殺了兩位嫂嫂和猶子,他們當年對你怎麼樣?不用朕多說吧?」

  南恭禮愣住了,這拋回來的話,他真的……不知怎得回答。但如果此時他還坐在皇位上,他一定能把話頂回去,他一定還會說那四個字……

  「還記得三王兄在這斬首台上,他質問你,你說了什麼嗎?四個字,成王敗寇!一個爹生,一個爹養,他們待你也不薄,你如今怎配來質問朕?」

  那當然不同!一個爹生算什麼?自己和他可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南恭禮想,這和一個爹生可是兩回事,又怎麼能放在他們二人之間?借口!他已經沒有人性了!自己這腦袋,他是非要不可了!娘!在天有靈!就算保不住自己,也要保住妻女性命!

  「你殺我,可以!無妨!看在娘的份上,但求你,放過你嫂嫂和侄女。」

  南恭靖又是大笑一番,伸出右手,手心向上,略帶些敬意對著南恭禮。

  「哈哈哈,兄長錯怪朕了,朕怎得會殺你?」

  「不殺我?」南恭禮愣了,一旁的儈子手也愣了,群臣皆露出驚異的眼光。

  「陛下若是此時手軟,則後患無窮!」北丞相王柏千急忙站出身來,對著南恭靖示意,南恭禮需必殺之。一個娘生的又如何?滿腹仁善,怎能做得了皇帝。

  「北相誤會了。」南恭靖緩緩站起,靠在閱檢台的護欄上。

  「朕怎得會殺你呢?朕怎得會只殺你呢?」這一波三折的回答,使南恭禮徹底喪失了希望。本以為有一絲光亮,看來,自己真的是愚不可及。權力這東西,真的就把他弄得如此六親不認?自己之前倒還什麼事想著他,真沒有什麼虧欠他的,可他卻!

  「哈哈!兄長這番表情,真是有趣啊!哈哈哈!」南恭禮再次大笑了起來,就連陪同的一些大臣們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真的能做個明君?這還是臣子們心中的未知數。但升官發財,是已知的。

  「宣朕旨意!南恭禮弒君弒兄,目無法度禮度,皇家顏面盡失,怎配得苟且於世?廢其南恭姓氏,於此『荒邪台』處死。其妻女,充入邊疆南安軍隨軍慰安營。其餘黨三十八人五族男丁充為南安軍隨軍勞奴,所有勞奴妻女充入隨軍慰安營。」

  「南恭靖!你!」

  「兄長!還是那句話!成王敗寇!」

  無論他再怎麼大放厥詞,也改變不了他的命運。聖旨已下,儈子手的刀在陽光下變得無比明耀刺眼。十一天前,他還在指揮自己在這裡殺別人,今天,他卻落得被自己殺的下場。當過皇帝又怎麼樣?是皇室又怎麼樣?還不是熬不過我一個儈子手嗎?同樣是賤命一條,你也一樣,我也一樣。但我活下來了,我過的很舒服。你卻死了,生前也沒有什麼安穩日子。尤其是這二十天以來,擔驚受怕,你到底活出來個什麼?看看啊,現在到底是誰剁誰?

  午時三刻,人頭落地。這不僅僅是標誌著南恭禮的死亡,他的短短七天半皇帝生涯和四天半的囚徒人生終結。這也標誌著一場為期二十天的皇城政變結束,一場為期五十年的浩劫開始……

  浩劫二字,往往代表著災難、毀滅、死亡、劇變。如今的鼎朝,雖說只經歷了短短二十天的內鬥,可這二十天里,他們換了三個皇帝,而且前兩個皇帝都一口氣下達了很多政令。官員大換血,五族充奴,鬧的是人心惶惶。再加上鼎朝上一位位正常登基的皇帝,也就是南恭禮等人的父親,南恭齊。在位時酗酒無度,好色享樂,胡下政令。鼎朝立國時間不達百年,國體便已是極度不穩,未盛先衰。整個局勢不容樂觀,這惹得一些勢力開始蠢蠢欲動。他們一明一暗,明的,就是離鼎朝最近的蒼洲北朝。北朝當下聖人南蓉拓,「拓」字,有開闢擴充之意,也是雲洲和蒼洲的土地計量單位。名如其人,他正是一位好勇的征服者。在位以來,他統一蒼洲,同時侵略了煙洲大同國,鷹洲,孟洲隔海相望的島嶼。並侵略了雲洲以南的南雲大量土地,再加上雲洲北部雲北的旌國與宣國,使得鼎朝始終達不到一統雲洲。暗的,是被鼎朝所滅的南朝端木皇室最後一位男性,端木生。舊勢一直存在,雲洲西部西雲地區一直都是他們的據點。此次變故,使這兩個勢力,看到了機會。

  南蓉拓把議部奏摺合上,臣子們對於現雲洲的分析很透徹,勸諫意圖也很明顯。他靠近一旁一位很是清瘦的,身著青色「上一景」官級服飾的青年男人,「雲歡兄,可知朕所思?」

  「南雲一粒粟米,怎能填飽聖人之飢腸?時候……到了。」

  南蓉拓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回到蒼狼懸陽椅上,翹起個二郎腿來。

  「哈哈,雲歡啊,下面有人議論說,那個劉掌勛,聖人撅個屁股拉什麼屎他都知道,你可真是名不虛傳啊。你這麼懂我,要不直接入宮,當我的領事太監?」

  劉掌勛,字雲歡,乃北朝當朝北丞相,雖與南蓉拓有一定的年齡差距,卻深得其心。

  劉掌勛聽罷輕笑,一雙黯銳雙鳳眼微彎,透出一息魅惑微隱之感。

  「臣還望能有個子嗣,到那時,無論聖人要使我做太監也好,做男寵也罷,臣……」

  南蓉拓被吊起了些胃口,這小子莫不是以為朕有龍陽之好?還是他有?

  「臣也誓死不應。」

  南蓉拓笑起搖了搖頭,「唉呀,屬實無趣。朕還以為你……哈哈。」

  「但陛下,陛下若取臣之法,以『帝王術』學派韓庸之《罰傑術》為治國之策,便也不會出現這般多嘴之人了。」

  《罰傑術》,帝王術的弱民之法,一直以民愚易治著稱,是劉掌勛一貫的主張,但南蓉拓卻十分厭惡這個學派。

  「用過帝王術學派的那些皇帝,確實是能很好的控制人,但卻無一能長久的。粵朝櫻朝宣揚卿家學派,仁德良法,一個國祚八百零一年,一個國祚八百九十六年。後面用過帝王術的朝代,都比不上這兩朝。最短命的陸朝,七十三年就亡國了。陸朝君主獨孤承,可是最喜歡韓庸的學說了。就連端木狗賊的南朝,用著改良的卿家學說,漢明學,都國祚八百九十七年,成為了至今最久的朝代。故,此事不必再講。」

  劉掌勛應下,臉色顯出些許愁悶。

  「傳朕旨意,令蒼北四十萬南蓉鐵騎前往雲洲,令雲洲守軍張維九為我南蓉鐵騎開雲元帥,統領全軍,即刻進攻!北相劉掌勛為全權軍后務總領事。」

  南蓉拓看了看劉掌勛依然不動,擺出一副很坦然的表情。

  「雲歡,你知朕,朕想什麼來什麼,不商量。」

  劉掌勛微微作揖,「喏。(rě)」唱喏唱罷,便起身歸位侯旨,一旁太監則擬詔。

  終於要開始了,南蓉鐵騎重掌雲洲的時候到了。雖沒有親滅南朝端木狗賊,三百年前的恥辱沒能親自洗刷。十三年積攢,今三十歲,終得歸路。思著,將佩劍拔出,其鋒如滑冰無痕,其脊紋青藍遊絲,其鍔如銀漠側沙風坡,其從如天作雪坡。其莖狀六邊,其格雪絲嵌,其箍紋青狼,其緱紋爪尖,其鐔形四邊。

  蒼洲顯蒼狼,色冬清,上成陸,下滄海,瞬須臾,倚聖王。此劍乃兵器譜第一,滄海劍,為南蓉拓祖父南蓉羽傳至其手。「我南蓉拓定不負先人所望。」

  雲西陰米縣中,端木生帶著眾人對著端木皇族牌位三叩首,「列祖列宗,我端木生定不負先人所望,今鼎賊禍民,天下人心惶惶。虧得父皇智明,令我等於此暗生,現今雲西天災不斷,貪官遍地,孩兒亦積攢十三年之久,今,正是時候。」說罷,對著父親端木澤又是三拜。對著祖父端木亦又是三拜。

  一番誓言后,端木生領眾人商討起義事議。

  「陛下,恕臣多嘴。今陛下膝下無子,僅有一公主,若陛下此去等有何不測,該當何如?」

  端木生點了點頭,他何嘗沒想過此事?自己不願意添房,可妻子北宮融一直身體弱,多年不曾有孕,後來終是有嗣,卻是女孩。生下公主端木慶后,她便去世了。後來,他心中便一直抗拒再娶。

  「這事怪我,是我沒有以大局為重。想當年,我南朝國祚八百九十七載,也不是沒有過女皇帝,先人端木清逸,便是個明治的女聖人。」

  端木生什麼意思,所有人都已明曉。可那端木清逸,以及後來的端木顏兒都是與世俗禮儀對抗,沒有好下場。按照常理,也應皇族男子繼位。可現如今,只剩下端木生一個男丁,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若我有不測,小慶……便交付與爾等了,尤其是劉幾前輩……」

  一位中年男子聽后一怔,「陛下,莫以前輩相稱,臣,惶恐。」

  「不,你是這裡最有學識者,小慶交予你,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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