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命換命
公君羽悶悶咳了一聲,不滿地抱怨道:「別動,我身上可是有傷的,你再動,萬一傷口裂開了你負責么?」
被他這麼一說,洛西鳳果然變乖了,小白兔般溫順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動不動。
她淡淡轉頭,平靜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瞧得格外仔細。
兩個人就這般對視了半晌,他忽而伸手撫上她的眼角,眼眸泛紅,帶著血絲。
「有心事?」他溫熱的掌心輕輕撫摸上她的臉頰。
公君羽瞧她半天不說話,開口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她頓了半晌,看上去有些煩悶,開口道:「葉繁化身畢方,使用靈力,是以生命力為代價。我們之所以能死裡逃生,是他在以命換命。」
公君羽戲謔的臉容逐漸收斂,他緩緩從榻上坐了起來:「你是如何得知這件事?」
洛西鳳微微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眯眼瞧向公君羽:「你早就知道?」
公君羽蹙眉垂眸頓了片刻,應道:「早在掉入山谷的當天,你還在昏迷的時候,我便詢問過他。」
「他如何說?」洛西鳳追問。
「他什麼也沒說,我所知曉的東西,也僅僅是他告訴你的那些,」公君羽頓了頓,接著道,「但是當他說他天賦被奪的時候,我就已經有所懷疑。」
洛西鳳輕吐了口氣,淡淡開口:「我很後悔,後悔那天晚上,將他一個人留在山下,我當時並不信任他,甚至連原因我都未曾細問,便將他丟下了。」
洛西鳳有些自責地扶了扶額頭:「即便是後來在山谷中他對我們說出了實情,我也沒有深思他的畢方之能反噬,現在細想,著實是我的失誤。」
公君羽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她,這個女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曾經的她除了身邊的至親至信,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心存憐憫。
又或者說,葉繁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在她的心裡變得重要?
「離落,」他輕輕伸手撩開她額前的碎發,安慰道,「葉繁這麼做,我們心存感激是應該的,但你無需愧疚,葉繁既是有意隱瞞,便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知道,反之,就算我們知曉真相,阻止了葉繁使用畢方之能,恐怕現在我們三個都已經殞命山中。換句話說,不管那時的我們是否知曉真相,不管我們是否阻止,他都會這麼做。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想也無益。」
洛西鳳點了點頭,暫且不願再去糾結這件事,公君羽的話不錯,已經發生的事,無從改變,卻也只好接受。
「行了,不要想了,與其在這裡忐忑不安,不如去看看他好了。」他笑著抬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袋。
洛西鳳被這一下彈得有些懵,眨著眼睛愣了半晌,伸手揉了揉腦袋,面露不悅:「你……你打我幹嘛?」
公君羽淡淡瞧著她,一臉理所當然,慢條斯理道:「有人在我這邊坐了一晚上,心心念念卻想著別的男人,你說我不該討回來么?」
「你……你……」洛西鳳一時間張口結舌,竟不知如何接下去,愣了半晌,方有些無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想哪兒去了?」
公君羽見這女人一臉緊張,忽而失笑起來,這個女人怎麼在這方面總是這麼容易就上套呢?到底是他經驗豐富、一招就中,還是這個女人在調情這一方面天賦低下呢?
「行了,不逗你了。你去看看葉繁吧。」他沖著她揮了揮手,轉身躺下去,大有再睡一覺的意思。
洛西鳳見公君羽恢復的不錯,提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她轉身走了出去,今早的山頂格外安靜,比平時還要安靜了幾分,就連以往的舞劍聲也不再。
她緩緩走到了葉繁屋子的門口,在門外台階上坐了一會兒,又立在門口徘徊了一陣。
她淡淡吐了口氣,最終還是推門進去。
葉錦趴在榻旁打著瞌睡,一聽開門聲,猛地驚醒。
一見是洛西鳳,葉錦頓時面容一冷,起身瞧著她:「你怎麼又來了?你昨晚不是還無法面對他么?」
洛西鳳越過葉錦,直直走到葉繁身旁:「這是我與他的事,師姐就不要插手了。」
葉錦冷笑了一聲,瞪向洛西鳳,正欲說什麼,一旁的葉繁卻忽然開口。
「離落,危險,離落……」
兩人皆是一怔,同時看向榻上滿臉緊張,還在說著夢話的葉繁。
葉錦頓住,自嘲般地笑了起來,虧她為了照顧他一夜都沒合眼,而他卻一心想著不相干的人。
她木訥地對著葉繁,低喃著:「葉繁,你就是個傻瓜,連誰好誰壞,你都分不清。」
言畢,她便持劍轉身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離落……離落……」榻上的人面色蒼白,臉頰冒著細汗,身子微微顫抖著,看起來十分著急。
做噩夢了么?
洛西鳳立在一旁靜靜注視著他,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她轉身走到水盆邊,抬手擰了一塊濕布,走到他的榻旁,低下身子,仔細地給他擦拭著額頭的細汗。
「沒事,我在這裡,我沒事,葉繁。」她一邊輕聲安撫著,一邊用濕布擦拭著他的臉頰。
「離落!」他猛地驚呼,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她的手。
她欲抽開手,他卻攥的越發的緊,她卻也只好作罷。
過了半晌,他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醒了?」她在一旁,面露喜色。
他的目光緩緩遊走,最終落在她的臉上:「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倒是你,傷成了這樣,還有閑心管別人?」她淡淡將手從他的掌間抽出,轉身走到水盆邊,將手中濕布放到水盆中涮了涮。
身後躺在榻上的男子,手仍舊半垂著,一時間竟不知放在何處,面露不解,似乎有些疑惑為何自己一醒來就攥著個大男人的手。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俊容竟倏地一紅。
洛西鳳擰乾濕布,轉身走到他的身旁,忽見榻上男子面容怪異。什麼情況,一個轉身的功夫,這小子的臉怎麼紅成了這樣?
她急忙湊近,伸手抵上他的額頭:「你臉怎麼這麼紅,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發燒了?」
「沒事,沒事……」他有些心虛地應道。
「真沒事?」
「沒事。」
她輕輕吐了口氣,手中濕布再度落上他的臉頰,看上去卻有些心不在焉,她淡淡開口:「葉繁,這一次你使用畢方之能,大約消耗了多少生命力?」
葉繁微微愣住,眸光避到了一旁,沉聲應道:「你怎麼知道?」
「你還沒回答我,你縮減了多少年的壽命?」
葉繁頓了片刻,看向她:「神鳥壽命本就長久,幾百年罷了,沒有太大影響。」
洛西鳳手中動作頓住,幾百年……有些人一生不過幾百年。她定定瞧著他,面容誠懇,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又通通化為了一句「謝謝」。
葉繁抬眼向她:「你若真要謝我,你便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他將目光投向桌面上的那塊金色的鳥蛋:「我養傷的這段日子,你幫我照顧好它。」
洛西鳳看了一眼那顆金燦燦、圓溜溜的東西,有些費解,蹙眉道:「一顆蛋,你讓我怎麼照顧?」
「和我們一樣,一天三頓不能少。」
洛西鳳有些茫然,看了看那金蛋,又看了看葉繁,這傢伙莫不是真發燒了?
「我不認為它有進食的功能。」
「靈力,你給它輸入靈力滋養,就可以了。」
洛西鳳輕笑了一聲,目光若有所意地落向金蛋:「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洛西鳳點了點頭,算是允諾:「好,你安心養傷,這顆蛋交給我。」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兩人轉頭一看,卻是玄憂領著葉華前來探病了。
葉華一見到洛西鳳,頓時面露不滿,抱怨著:「洛師弟,你不在公大哥房裡看著,怎麼跑到大師兄這來了?害我被師傅罵慘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洛師弟也受了傷,你讓她幫你看病人?」玄憂輕喝了一聲,搖了搖頭,面露無奈。
「師父,不怪葉華,是我讓他回去休息的。」洛西鳳瞧著葉華一臉不樂意,隨即解釋道。
玄憂點了點頭,緩聲道:「離落,你回去歇著吧,葉繁和君羽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你也安心養傷。」
「等等,師父,離落還呆在千寧師妹那裡養傷?」葉華滿臉憂慮。
「怎麼?」玄憂眸光閃爍,義正言辭地問道。
洛西鳳心中一頓,若有所思地瞧向玄憂,難道師父看出了她的女兒身?
「這……這,不若讓洛師弟去我屋裡,我也能照顧他。」葉華一臉正色道。
玄憂輕描淡寫地應道:「算了吧,我看千寧比你細心。」
「不是……師父……」
還不待葉華說完,玄憂便開口對洛西鳳道:「行了,離落,去吧。」
師父果然知道了她是女兒身,這會兒明顯在幫她隱瞞。
洛西鳳不由輕輕舒了口氣,細細想來,師父身為醫靈師,又幫她看了傷勢,能看出她的女兒身不為怪。
「是,師父。」洛西鳳淡淡瞧了一眼葉繁,轉身走到桌旁抱起金蛋,朝著屋外走去。
洛西鳳抱著金蛋回到屋子裡,千寧卻還趴在桌上睡著。
這丫頭……她一夜沒回來,她居然就這麼等了一夜,還睡這麼沉……
「金烏蛋。」洛西鳳將蛋放下,抬手倒了一杯茶。
「金烏……蛋?」千寧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那泛著金光的東西,似要看出花來。
「我們從金烏山裡帶出來的,這裡面的傢伙沒幾個月,就要出來了,葉繁托我好好照顧它。」洛西鳳執起茶杯,淡淡抿了幾口。
千寧將那金蛋抱在手中,顛了顛,又晃了晃,滿臉欣喜:「這蛋也太大了吧,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蛋。」
洛西鳳見那金蛋在千寧手裡懸空玩得十分轉,且上下幾個起伏,頓時一顆心差點沒蹦出來,後背一陣冷汗。
她急忙伸手將金蛋從千寧懷中搶了回來,謝天謝地,沒出什麼岔子,這蛋要是出了什麼事,葉繁估摸著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洛西鳳斜眼瞥了眼千寧,面露責怪:「我謝謝你啊,一個蛋也這麼新鮮。」
千寧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不說話。
「我跟你說,這顆蛋呢,你可千萬別小看了這顆蛋,這顆蛋可是葉繁的命,你要是把這蛋給弄沒了,你大師兄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洛西鳳苦口婆心地對著千寧一陣勸導,意圖讓她明白,這顆蛋的重要性。
好在千寧也還算是個懂事的,在那之後就再也沒碰過那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