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又見千寧
洛西鳳一聽,絕望的內心終於得了一絲安慰,她急急問道:「被誰救走了?」
「那是一個從玄憂山上下來的修醫人,那醫者剛好下山採藥路過這裡,便將這個人族女子救下了,後來……這女孩便跟著那個醫者上了玄憂山。」
「玄憂山?」
聽說那座山上住著一個修靈高手,世稱玄憂老叟,只知道這個人極其擅長醫術,是整個大陸上少有的醫靈師。
大陸上將修醫人分成四個等級,醫士、醫俠、醫聖、醫靈師。
入醫聖者,必先修靈,以身為葯。世間對於修醫人的尊敬,幾乎與各族中的皇室貴族相持平,並且這種尊敬可跨越種族,這是只有修醫人才會獨有的特權。
這也是為什麼,那玄憂老叟雖身為人類,卻能安然身處這南妖之境百年。
洛西鳳一口氣爬到了半山腰,本想途中尋一個小妖問一問那玄憂老叟的住處,誰想這一路上別說是一隻妖了,就是普通的走獸也不曾多見。
這漫山遍野的,讓她從何找起?
已是晌午時分,然而洛西鳳卻覺得溫度比之前還要再冷上了幾分。
看著山路周圍的樹林,越是往山頂走,樹木便越是稀少,洛西鳳甚至隱隱可以看見遠方山頂處那一片光禿的荒地。
洛西鳳邊走邊找,沿著山路走了大約兩三個時辰的樣子,不知不覺間卻已然爬到了峰頂。
這裡果然寸草不生,甚至連泥土都是被凍結的,凝霜隨處可見。
放眼望去,這片地方除了荒蕪了一些,卻也還算寬敞,倒是個難得的僻靜之地。
遠遠看過去,在那不遠處的山崖邊架著五個小竹屋,竹屋旁立著一棵光禿的樹榦,彎曲凋敝的枝幹隨性地伸展而出,高高遮擋著下方的小竹屋。
懸崖邊,竹屋前,簇擁著一排紫紅的梅花樹,緩緩靠近,陣陣清香撲鼻而來。
看到此情此景,洛西鳳便已經能猜到個大概,這山頂住著的,除了那玄憂老叟還能是誰呢?
洛西鳳緩步走到一座竹屋前,透過屋門,隨即可見一個身著灰衣的中年男子悠閑地坐在地上,其身前置了一張案幾,案上放了一盤棋局。
這就是玄憂老叟?不像啊……明明是一個面容俊朗的中年人。
「打擾一下,請問閣下可認識一個名叫千寧的年輕女子?」洛西鳳畢恭畢敬地對那中年人拱了拱手,緩聲問道。
男子目光深沉地瞧著身前的棋盤,對於屋前的洛西鳳壓根無心搭理。
「閣下?」她又試探性地開口詢問了一聲。
男子這才放下手中的棋子,面露不耐地看向洛西鳳,頓了頓,一陣略帶低沉的聲音方緩緩響起:「要麼你就現在進來陪我下棋,要麼你就趕緊走。」
洛西鳳愣了愣,這個傢伙完全不按套路來,讓她如何應對?
思來忖去,洛西鳳便也不再猶豫,低身上前,坐到了那中年人的對面。
這一開始便是一個下午,從太陽高照一直下到了夕陽西下。
洛西鳳轉眸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有些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轉而將手中的棋子放到桌上,面露難色:「前輩啊,在下都陪了你一個下午了,這十局有九局都讓您勝了,您打算何時回答我的問題?」
「你小子年紀不大,棋藝卻自成一派,若不是心繫旁騖,老夫又怎會贏得這般容易?」中年人悠哉悠哉緩緩道來,他淡淡掃了一眼盤上的棋局,忍不住問道:「你的棋藝是誰教你的?若是有機會相見,我必要與他討教一番。」
洛西鳳手中動作一頓,下棋的手微微一顫,手中棋便直直掉落在了棋盤上,滿盤的棋局就此被攪了個亂七八糟。
她頓了頓,淡淡道:「這個人……已經失蹤了大半年了,我暫時也無處尋他。」
中年人笑容一凝,長長嘆了口氣,緩緩起身:「也罷也罷,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說著,他跨步悠悠朝著屋外走去,口中不緊不慢地對洛西鳳關照道:「看在你今日陪了我這麼久的份上,今晚你便留下吧。」
「前輩,我的問題你還不曾回答我。」洛西鳳趕忙起身,跟隨那灰衣男子走出了屋子,口中急急追問著。
「你說千寧?她應該快回來了,」灰衣男子目光淡淡落在了遠方的雲霞,語氣閑適道,「我這幾個徒兒,上山砍柴到現在都不回來,將我這老頭獨自留在山頂。」
正說著,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呼:「西鳳!西鳳!」
洛西鳳尋著聲音看去,只見不遠處山路上的千寧正朝著她歡快地招著手,腳下飛快地朝著山頂的方向跑來。
而在千寧的身後,則又跟上來三個人。
其中一個是半年前偷看千寧洗澡的布衣少年,而在其身後的那兩人……竟是葉繁和葉錦。
那一刻,洛西鳳心中不由自主地猛顫了幾下,她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葉繁的身上久久不能離開。
遠處葉繁竟是連看也不曾看他一眼,滿臉漠然地從山道中走了上來。
千寧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奔到洛西鳳的身邊,一把撲進了洛西鳳的懷中,細柔而略帶顫抖的聲音在洛西鳳的耳畔緩緩響起:「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想你啊,西鳳。」
洛西鳳頓了半晌,思緒這才逐漸拉了回來,她將目光從葉繁的身上緩緩移開,嘴角扯出一抹生澀的笑容,拍了拍懷中的千寧:「我這不來找你了么?」
說著,她又再度心不在焉地看向了一旁的葉繁,心中開始忐忑不安。
正說著,一旁的布衣少年突然走上前來,黑著張臉將千寧從洛西鳳的懷中拉了出來。
「你幹什麼啊?討厭!」千寧原本那滿臉的柔情瞬間化為一臉怒容,不耐煩地瞧向一旁的布衣男子。
那布衣男子頓時面容變得有些不自然,他心虛地乾咳了兩聲,一臉正色道:「女孩子家,上來就沖著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關你什麼兒,關你什麼兒?總比你偷看我洗澡的好。」千寧絲毫退讓,撇撇嘴一臉不屑。
「說了很多次了,我那是在採藥,我什麼也沒看見。」
聽著這兩人的你一言我一語,洛西鳳終究沒能忍住輕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兩個人,洛西鳳便突然有些懷念起了當初和沈無葉尋找無字天書的那段日子。
那時的他倆,儘管費盡心機地想要偷得天書,但卻也是活的最逍遙自在的日子。
這般想著,洛西鳳原本淡笑的嘴角卻也不由自主地抿了起來。
此時,一直立在一旁冷眼相看的葉錦忽然嗤笑了一聲,冷冷道:「葉華,你可不知道,這小子就是那個欺騙葉繁盜走我們無字天書的臭小子。」
「當真?」名為葉華的布衣男子隨即一臉吃驚地看向洛西鳳,俊秀的臉容頓時變得警惕。
千寧一聽,急忙出來為洛西鳳掩護道:「師姐,這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西鳳不會這麼做的。」
葉錦那冰冷的美眸微微一瞪,冷哼一聲道:「還能有什麼誤會,這小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若不信,自己去問你大師兄!」
說罷,她轉眸冷冷看向洛西鳳,精緻白凈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惹起一縷紅暈,再度對向洛西鳳開口道:「我們不去找你也就罷了,你倒好,竟然自己送上門來。這一次,我看你往哪裡逃?」
言畢,她手中忽然幻化出了一把長劍,「蹭」地一下長劍出鞘,葉錦手持劍柄直直指向洛西鳳。
與此同時,一直立在一旁悶不吭聲的灰衣男子忽然手中微動,目光淡淡凝視著葉錦手中的長劍,下一刻,只見那劍刃便「蹭」地一下插回了劍鞘之中。
「錦兒,來者是客,這位小兄弟在此陪我下了許久的棋,你這般行為,實為不妥。」只見那灰衣男子不緊不慢地開口,言語中的阻意已然十分明顯。
「師父!這小子……」葉錦一臉驚訝地瞧著灰衣男子,眼中滿是不理解。
還不待葉錦說完,灰衣男子隨即語氣淡漠地沉聲開口道:「行了,江湖上爾虞我詐本就是稀鬆平常,你說你們倆技不如人,丟了為師的臉?」
灰衣男子頓了頓,這才淡淡地轉向洛西鳳,慢悠悠地開口道:「這位小兄弟,天色已晚,你今日便留宿此地,明早你便自行下山去罷。」
洛西鳳隨即恭敬地回道:「多謝前輩。」
灰衣男子頓了頓,掃視了一遍眾人,又閑然地開口道:「今夜葉華須通宵煉藥,你便與葉繁一屋,如何?」
洛西鳳點了點頭,想也沒想,便一口應下:「嗯。」
須臾,她頓了頓,一臉驚詫地看向一旁葉繁,那葉繁的臉色似乎看起來並不比洛西鳳好到哪裡。
兩人同時異口同聲道:「這不大好吧。」
洛西鳳愣了愣,滿臉尷尬地瞧了瞧葉繁,隨即開口補充道:「我與千年一屋。」
四周忽然一片寂靜,洛西鳳緩緩抬眸掃了一眼周圍的幾人,幾個人中包括不遠處的灰衣男在內,皆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表情如出一轍般地錯愕。
話一出口,洛西鳳便後悔,洛西鳳看著一旁那千寧那已然羞的通紅的臉頰,忍不住輕聲咳了咳,緩緩開口道:「我開玩笑的,那我便與葉兄一屋。」
「切……」只見葉錦滿臉不屑地瞟了眼一旁的洛西鳳,轉身疾步朝著竹屋走去。
已是夜晚,洛西鳳在葉繁房中用完了晚膳,便獨自一人走了出來,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著。
對於葉繁的內疚,導致洛西鳳與他單獨相處時,總覺得十分彆扭,再加上葉繁自上次那件事之後,似乎對洛西鳳變得十分沉默寡言。
洛西鳳逃也似的從屋內走了出來,默默瞧著漆黑一片的四周,無奈地吐了口氣。
洛西鳳彷彿有些明白,為何這葉氏三人竟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純凈,那種不惹塵埃的素凈之感,是那些山下人從未有過的東西。
此刻洛西鳳正悠閑地坐在山崖邊,雙腿懸空隨性地划動著,洛西鳳很少會有這樣的感覺,那種發自內心的放縱與自在感。
「西鳳!」
身後忽然傳來千寧的呼喚聲,洛西鳳轉頭滿臉笑意地看向她,沖著千寧揮了揮手。
千寧走到洛西鳳的身旁,尋了個離山崖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西鳳,這半年來,你都去了哪?過的好嗎?」
已經很久了……很久沒有人這樣問過她,洛西鳳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覺得一股暖流在她的心間緩緩趟過,她眨了眨有些乾澀的雙目,淡淡道:「算不上好,卻也算不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