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掛錯名字了嗎?
周韻的婚禮結束之後,周書回到爺爺家裡,感覺身體被掏空。
今天,從早上四點就起床,差不多忙到下午五點,剛閑下來,她就被老周塞進車裡帶回家,而作為伴郎的葉碩,則忙著幫陳教授送客人,兩人連招呼都沒打,就分開了。
不過,她現在只想好好的躺一會兒,煲電話粥這種事兒,還是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說吧!
看著周書毫無形象的倒在沙發上,周弈翻了個白眼,都懶得吐槽,關鍵,他也累!
這時候,周大伯拿出兩個紅包,一個人一個,遞給兄妹倆,笑眯眯的道:「今天辛苦你們兩個孩子了。你們姐姐姐夫去了新房,今天不過來,紅包就讓我代為轉交了。」
周書接過紅包,點點頭,好奇的問:「可是,姐和姐夫的新房不是才買不久嗎?」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裝修,現在估計也是一屋子的甲醛吧,怎麼能住人呢!
周大伯擺了擺手,解釋道:「是陳家那邊臨時布置的新房,他倆買的房子還沒下來呢!咦?你姐連買房子的事兒都和你說了?」
周書突然記起,這事兒是陳教授和自己閑談說起的,這當然不能告訴大伯,於是,她面不改色的回道:「你自己說過的,可能你忘了。」
周書這句話,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包括周大伯自己,因為他就是個話癆,逮誰和誰嘮嗑,一張嘴根本閑不下來,至於聊了些什麼,估計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周弈把紅包接過去,直接就拆開了,看了下厚度,將錢裝進兜里,想著等大年初一的時候,正好拿來給林錦慶生。
可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紅包.皮上竟然寫著自己的名字,想到上次的區別對待,周弈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也懶得去好奇周書那紅包里究竟包了多少錢了,不然鬱悶!
這時候,周長安和周大伯一起,坐在周爺爺家的大圓桌前,記錄親戚朋友所給的禮金數額。
這次參加婚禮的人,有的給的現金,有的塞紅包,還有直接微信或者支付寶掃碼轉賬的,這些都需要記錄下來,方便以後回禮。
周大伯念數額,周長安負責記錄。
這期間,周大伯的嘴就沒閑下來過,一會兒說東家挺大方,竟然給了八百,一會兒又說西家太摳,幾年前那家兒子結婚,他給了四百,那人這次竟然也只回了四百,都不考慮一下物價上漲。
周書聽得無聊,正準備去客房休息一會兒,就聽到周大伯「咦」了一聲,問:「這個葉碩是誰?名字聽著挺熟悉的,但不是我們這邊的親戚吧?」
聽見周大伯這話,明明已經從沙發上起身的周書,又默默的坐了回去,想聽聽大伯接下來說什麼。
注意到周書的動作,周弈發出了一聲冷笑,自從確定她和葉教授在一起了,現在他是怎麼看這個妹妹,怎麼覺得不順眼。
聽了大哥的話,周長安幫著記錄禮金的手一滯,頓了頓,他才若無其事的說:「是小陳的同事,今天作為另一個伴郎,和小弈一起過來接親的,你見過。」
周大伯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那個帥小夥子啊,他今天大概也是忙昏了頭,連名字都掛錯地兒了!」
按照榕城的風俗,即使男女雙方合夥辦婚禮,也會分開收禮金,方便以後各自還禮。
所以,周大伯的這個推測,算是很合理了。
不過,他很快又皺起了眉頭,說:「這個小夥子,看著年紀輕輕的,竟然有女朋友了?今天婚禮上,還有好些人向我打聽,想把女兒介紹給他呢!」
周長安:……
沉默兩秒,他才開口,問:「你怎麼知道他有女朋友?」
周大伯將手機遞過去,說:「你看,他是掃碼轉賬隨的份子錢,上面添加了備註:葉碩攜女友。」
周長安當然看到了備註,同時也看到了9999的禮金,他突然覺得,呼吸有點不暢。
他幾乎可以肯定,那小子絕對沒有給錯禮金,而是故意的。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默默啃蘋果的女兒,小丫頭見自己看她,還有些心虛的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周長安覺得,現在不光是呼吸不暢,還有些胃疼了。
周大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弟弟面色不對,還發出感慨,說:「小陳的這個同事,和他關係肯定很好,不然,絕對隨不了這麼多禮錢。不過,他們教書匠,工資也不會很高,就是說出去體面,這人只怕是故意裝闊。」
周長安:……
根據榕城的嫁娶隨禮標準:普通朋友或同事一般就四百或六百,給一千的,就代表關係很不錯了,能隨幾大千上萬的,鐵定是很近的親戚,或者是血親。
一個同事,隨禮隨的這麼高,不是裝闊是什麼?
周長安當然知道大哥的想法,但聽到他說葉碩裝闊,心中卻不大高興,不自覺的反駁了一句:「也許他家底厚,不在意這點錢呢!」
周大伯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管他呢!反正這筆錢就別記在賬面上了,我得轉給小陳,不然,他都不知道,他同事隨禮這麼多。」
見那邊的討論已經結束,周弈又老用陰陽怪氣的眼神看自己,周書表示自己累了,就一個人回了客房。
在床上躺下,撥了葉碩的號碼,電話一接通,她就問:「你今天,是不是給錢給錯地方了?」
葉碩明顯知道她在問什麼,「沒給錯,你堂姐就是我堂姐,我隨禮,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聽他這麼說,周書雖然臉頰有些發熱,但也沒反駁。
一開始,葉碩說這種類型的話,她還會反駁,因為覺得為時尚早,節奏稍微有些快。
可是聽他說的多了,竟然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變得理所當然。
在她預想的未來里,開始有了葉碩這樣一個人,她甚至夢到過,兩人白頭偕老的場景。
明明才在一起沒多久,她卻已經腦補出了地老天荒。
心裡雖然開心,周書嘴上還是忍不住吐槽,說:「那你還寫什麼,葉碩攜女友……我爸都懷疑我們了,你知不知道?」
葉碩笑了一聲,說:「沒事,反正……周叔叔遲早會知道的。」
再過幾天,小孩便成年了,那時候,就不算是早戀,以周叔叔寵女兒的性子,即使心裡不高興,只怕也不會過多干涉。
兩人說了會兒話,在掛電話之前,周書才說:「我大伯以為你那錢是給陳教授的,肯定會還給陳教授的。」
葉碩一副淡定的語氣,「沒事,我早有安排。」
於是,周書便不管這件事了,第二天,她私底下假裝好奇的問大伯,陳教授同事給的那筆錢是怎麼處理的。
周大伯滿臉疑惑,說:「我把錢給小陳退了回去,可是小陳又給我發了過來,說葉教授單獨給他隨過禮了。至於這一份,是因為葉碩的女朋友和你堂姐關係親近,所以才又在我們這兒隨了一份。」
周書:……
周大伯解釋完之後,又自言自語道:「可是,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堂姐有一個這麼有錢的朋友?」
周書莫名心虛,隨口敷衍了大伯兩句,就找個借口溜了。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和往年一樣,周長安帶著一家人去林枚家裡吃午飯,然後又趕回周家吃年夜飯守歲。
每年都在經歷著的事,周書早就習慣了,可是,今天卻莫名覺得不太開心。
因為她知道,葉碩是孤兒,過年的時候,肯定就他一個人,而自己作為他的女朋友,卻不能陪在他身邊。
在面對家人的時候,周書一向不太掩飾自己的情緒,結果便是,連舅舅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給壓歲紅包的時候,舅舅還笑著打趣她,說:「小本子今天怎麼沒精打採的,領壓歲錢還不高興?」
周書回過神,剛想反駁,舅舅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就搶先開口了。
「姐姐才沒有不高興。」
「就是,姐姐每年拿了壓歲錢,都很高興,還給我們買糖買玩具。」
看著兩個只有五歲多的小表弟,周書臉上浮起了笑容,一手摸著一個小表弟的腦袋,說:「好,待會兒姐姐帶你們去買糖買玩具。」
「那,姐姐今晚能帶我們去榕城廣場看煙花嗎?」
周書詫異的挑眉,「城裡不是禁止放煙花爆竹嗎?」
「電子煙花啊,今晚會放的,姐姐不知道嗎?」
周書瞪大眼睛,她確實不知道。
不過,她突然想到一個,可以溜出家門,陪葉碩一起過年的借口了。
只是,現在還不能說,否則,老周肯定會發現不對勁。
雙胞胎兄弟纏著周書帶他們去榕城廣場看煙花,周書正想著怎麼拒絕,就聽到舅媽說:「今晚去榕城廣場的人那麼多,誰能照顧的過來這兩個小鬼,被人抱走了都不知道,你別理他們。」
雙胞胎兄弟見到自家媽媽發話了,癟了癟嘴,都不大高興,但總算不敢再纏著周書鬧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圍著大桌子吃年夜飯,周書邊啃排骨邊尋思,等吃完了飯,她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提出自己想去看電子煙花,才會顯得自然一些。
不過,周弈明顯比她更坐不住,飯都沒吃完,他就站起來,說今晚想去看電子煙花。
周書眼睛一亮,也放下碗筷,說:「我陪你一起去!」
周弈哪裡不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直接冷哼道:「你想得美!」
周書幾步跑過去,堵住他的去路,「你不帶我,我後天生日的時候,就請很多人來家裡慶生,霸佔你的房間,K歌打牌。」
見周弈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她靠的更近一些,小聲加了一句:「我還要請林錦小姐姐哦!」
周弈:……
周長安原本是不想大晚上放周書出門的,但看見兒子一副暴躁樣子,他突然於心不忍,就開口道:「她想跟著,你就讓她跟著唄!你倆打娘胎就天天待一起了,一起去看個煙花怎麼了?」
周弈:……
一個威脅他,一個排擠他!
難道老周看不出來,這鬼丫頭打的什麼主意?
想到和林錦約好的時間,周弈也沒時間和這對父女胡攪蠻纏了,只說了句:「那行吧!」
聽他這麼說,周書在果盤裡抓了一把糖果,迅速的跑去門口換鞋,跟上周弈的腳步。
兄妹倆出了小區,周弈見周書還真的一路跟著他,都準備和他上同一輛計程車了,他忍無可忍,問:「你還真打算一直跟著我?」
周書一副淡定的樣子,偏著頭看她,回:「不然咧?」
周弈:……
他雙手合十,滿臉無奈的看著周書,說:「我拜託,你想去哪兒去哪兒,只是別來打擾我!」
周書假裝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說:「那好吧!」
周弈見她原形畢露,便上了計程車,關車門之前說了一句:「你他.媽的明天才剛成年,什麼事兒能做,什麼事兒不能做,自己心裡有點逼.數。」
周書好脾氣的點頭,對著他揮了揮手,說:「你也是哦!」
和周弈分開之後,周書緊了緊身上的圍巾,也攔了一輛計程車,她決定,先不給葉碩打電話,直接過去。
這樣,葉碩肯定會特別驚喜。
可沒想到的是,在葉碩的宿舍樓底下,她竟然看到了剛出單元樓,迎面走來的高柔。
周書一點都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麼如此陰魂不散,葉碩都已經拒絕她了,她怎麼就不死心呢?
大過年的,在家裡好好守歲,不好嗎?
周書看高柔不順眼,高柔看周書就更不順眼了。
想到剛剛葉教授連門都不肯給自己開,即使自己拿那些照片威脅他,他也不肯妥協,高柔心裡就憋了一口氣。
原來,他不給自己開門的原因,竟然是因為這個小丫頭要過來,如此,倒是能夠理解了。
高柔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周書,說:「我們聊聊吧!」
周書滿臉的不耐煩,「沒空!」
見周書想繞過自己,高柔趕緊攔住她的去路,問:「我有葉教授整容的證據,你真的不想看?」
周書毫不猶豫的搖頭,除非她瘋了,才會聽這個女人瞎扯。
而且,就算葉碩真的整過容,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畢竟,要整的那麼帥,還一點都不大眾臉,還真的挺不容易的。
高柔見她油鹽不進,便只能直奔主題,將包包的拉鏈拉開,拿出一疊列印出來的圖片,遞過去,說:「希望你看了這些,還能這麼淡定。」
周書根本不接,可高柔卻已經放了手,那疊圖片散落一地,飛的到處都是。
高柔一臉憤怒,她完全不明白,這小丫頭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她是被下了降頭嗎?這麼相信葉教授。
周書哪裡會去理會高柔的想法,繞過她,正準備離開,可餘光突然瞥到了其中一張紙。
當周書看清楚了圖片上那張臉時,突然瞪大了眼睛,視線一下就定格了。
這時候,她完全忘了高柔還在旁邊,就不管不顧的蹲下.身子,將地上的紙一張張撿起來。
這些A4紙上面,列印著的不光是圖片,還有很多文字介紹,但不是漢字,而是英文。
周書的英語不算好,也就是高三那一年,有葉碩經常語音連接陪她練習口語,才慢慢提升了一些,高考剛好破百。
就她現在的英語水平,也只能進行一些簡單的日常交流,或是唱唱英文歌,根本唬不住內行的。
A4紙上的內容,她看的很吃力,但也明白了一個大概,那就是:自己的男朋友,葉碩,確實整過容。
可是,這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圖片上的臉,雖然比記憶中成熟了一些,但她絕對不會認錯,那是鄴哥哥。
曾經,她好奇過,像葉碩那樣的大佬,為什麼會玩那麼弱智的遊戲,主動帶自己這樣的菜鳥,還在還沒見面的情況下,就每天監督自己學習,陪自己練習口語。
之前問他,他只說是因為緣分,雖然聽著很敷衍,但說的久了,周書也就信了。
特別是成為男女朋友之後,周書心裡眼裡都是他,自然他說什麼,自己就信什麼,還覺得,或許這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可是看著這些圖片,她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天真。
這一刻,周書的思維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回想起來,明明是有跡可循的,那麼多的巧合,只是自己沒去注意過罷了!
他的名字叫鄴水朱華,其中便暗含了「朱鄴」二字,可自己當初看到那個名字,第一時間想起的只是《滕王閣序》中的句子: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
初次見面,他帶自己去食堂吃點菜,便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口味,後面做飯,更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他的衣兜里,總是會放著棒棒糖,沒事兒的時候,就剝一個餵給自己。
在峨眉山,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父母,不但主動打招呼,還叫出了「周叔叔林阿姨」這樣的稱呼,明明,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媽媽姓林這件事。
還有他削蘋果的動作,那麼熟悉,自己當時都條件反射的叫了他「鄴哥哥」,卻又完全沒把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起。
也許還有很多很多的細節,或者是她沒有注意到,或者是她現在想不起來。
可是,鄴哥哥的那張臉,和葉碩的臉,突然在腦海里重疊在一起,沒有一絲的違和感。
這一刻,周書應該高興的,因為鄴哥哥還活著。
可是,心卻細細密密的疼起來。
自己只看到了萬丈光芒的葉碩,喜歡他,崇拜他;卻從來沒想過,在成為葉碩之前,鄴哥哥過得,究竟是怎樣的日子。
他總是說,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每次聽到這樣的話,周書都覺得很甜蜜。
可是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後,她才明白,鄴哥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應該是很心酸的吧,畢竟,他的父母尚在人世,卻形同虛設。
葉碩每次許諾一生一世,她只當是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卻從來沒有想過,也許,他也想聽到自己的承諾。
就像,他錄取了自己的指紋,保存到他的手機上,同時,也希望自己的手機上,保存著他的指紋。
她總覺得,葉碩是強大的,是無所不能的,卻從來不知道,作為鄴哥哥,他漂洋過海的回來找自己,是因為對於他來說,自己很重要,很重要。
現在,她只想見到他,告訴他,自己會一輩子陪在他身邊的,不會離開他。
不會再想以往那樣,每當他承諾自己一輩子的時候,自己要麼羞羞答答的默認,要麼被他逼的不行了,才被迫點頭。
她愛他!
她不會離開他!
這些藏在心裡的話,她通通都要告訴他。
反正,也是自己先動心的,沒什麼不可以承認。
高柔見周書看過圖片和那些文字描述之後,情緒就完全失控了,她將幾張A4紙捏的皺巴巴的,眼眶裡已經溢出了淚水,卻伸手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這一刻,高柔沒有一絲的不忍,反而挑釁的看著周書,問:「你不是相信他嗎?現在知道了真相,滋味不好受吧!」
見周書不理她,高柔又靠近了一些,問:「你現在還有自信,覺得你們的孩子,會比我好看嗎?」
周書極力控制情緒,將眼眶裡的淚收了回去,看著高柔,顯得很憤怒,質問:「你憑什麼調查他?」
高柔露出得意的笑容,說:「如果不調查,你怎麼會知道他整過容呢?」
周書知道,和高柔這樣的女人,根本沒有道理可講,她將地上的所有圖紙,收集起來,裝進包包里,才看著高柔,冷冷的道:「如果你再這樣糾纏不清,我們會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