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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十里桃花2

  第752章十里桃花2

  抽抽鼻子,她戀戀不捨縮了小腦袋,再看晏君卿時,就見他一雙優美的眼眸揉碎漫天月華,唇色更是嫣紅欲滴,看她的目光溫柔得幾乎要融化冰洛,全然不是素日里清傲如竹的樣子。


  她決定了!


  君卿這幅樣子絕對不可以被別人看見,就算地球爆炸也不能被人看見啊啊啊!

  在心裡抓狂著的同時,小狐狸開始裝傻:「君卿君卿,要一起洗嗎?」


  鴛鴦浴什麼的——嘶~好刺激!!

  晏君卿唇角抽搐,他正心端方,就算和她已經……也絕對不會再放任底線與她共浴一池!

  以手指點了點她的額心,晏君卿直截了當問:「陛下想對虹家下手?」


  「……啊,這件事呀。」小狐狸趴回去,笑眯眯看著他:「君卿覺得呢?」


  「臣覺得,不可。」晏君卿沉穩如初,散去眉宇間的一絲柔和后又是朝堂之上清冷明睿的丞相,他以正式的語氣說道:「陛下想剷除四大世家的決心臣很清楚,但現在不行。」


  夜絳洛泰然自若,端起他拿過來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為什麼?」


  「虹家世代守護幽城,一旦有了變故,非但禍及南晉,大沉也會趁機壓境。」


  「難道我這整個南晉,非虹家不可嗎?」


  「至少目前為止,是的。」


  「如果我執意要殺虹影呢?」


  「陛下需三思。」


  「我已經三思過了,結果仍然是這樣。」


  聽到這句話,晏君卿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他定定看著夜絳洛,看了許久,才慢慢問道:「虹家與碧家,與藍家都不同,就算要除也不能急於一時,這一點陛下應該很清楚。」


  執掌兵權的虹家之所以難以剷除是因為年根深久,帶兵打仗和朝上鬥智不同,主將與兵士有一種信任崇拜,換而言之,那些跟隨虹家多年的兵將不會輕易服從夜絳洛,就算殺掉虹影,夜絳洛也未必可以掌控三軍。


  這一點,以夜絳洛的聰明不會不知道。


  她這麼急躁的想要收回兵權,一定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夜絳洛垂著長睫,沾染了溫泉水霧的眼睫完全遮蓋住瞳眸,連晏君卿也看不見那漆黑眼睛里流轉的究竟是什麼。然後,就聽見女子一聲輕渺嘆息,「君卿,我要做的事情與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係,只是因為我想。」


  我想收回兵權,我想有能與凌折蕭抗衡的實力——我不信!我不服!同為帝王,我要天下霸權!我要有朝一日為君卿報仇!


  眼見她在說謊,晏君卿彎身看她,鳳眸與她不過尺寸距離,看了半晌,才淡淡說道:「陛下果真是陛下,一意孤行,不計後果,臣……無話可說。」


  夜絳洛咽下涌到喉嚨的委屈,咬著下唇,嫣然一笑:「君卿懂我,我要虹影死,君卿會幫我嗎?」


  這條路上,我不想獨自一人,你說過會陪我,會一直陪我,現在,你會嗎?


  晏君卿微笑,長眸里有三分冷漠,七分疏離,「臣為陛下,生死不懼,陛下一定要剷除虹家,臣別無他法。」


  血脈似乎凝固了……心口上有刺刺的疼,他不願意,她知道,他不願意。


  君卿與她不同,她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君卿卻不能——她也不願君卿淪陷在骯髒的風暴里,天大的錯事,自有她著昏君承擔。


  那麼——


  「君卿。」她抬眼,看著眉目如畫的男子,扯唇,笑得艱難:「你……」


  晏君卿驀然一笑,手指憐愛地捧著她的臉頰,眼中全然沉沉冷漠,「陛下有何吩咐?」


  「你不想……我不逼你,君卿,我總希望你會陪著我,天塌地陷也陪著我,可是怎麼辦呢……」她喃喃說著,握住他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歪頭磨蹭,想要汲取他的溫暖。


  「陛下會殺了虹影嗎?」他問,心懸一線。


  「……會。」她答,堅定不移。


  「陛下,你會後悔的。」他閉上眼,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君卿……我一定會後悔,不是因為殺掉虹影,也不是因為將來那場風暴……」她緊緊咬著唇,感覺到他的溫度一點一點抽離自己,心慌意亂,心如刀割。


  我後悔的是,為什麼沒有早早遇見你。


  這句話好輕,在心裡微弱的響起,她卻不想告訴他——如今的君卿這般美好,她怎麼忍心舊事重提。


  御花園的桃花盛開十里,彼時,她身陷地獄,滿手血腥,他屈辱苟活,生死一線,如果早早遇見,沒有那麼陰暗的夜絳洛,也沒有卑微的晏君卿……多好。好多。


  眼睛一閉,夜絳洛聲線沉冷,已經是命令話語:「丞相身體欠佳,朕賜你一月病假,就去江南別院養病去吧。」


  她的話像和風一縷,在溫濕的漱玉池裡響起,晏君卿只覺得自胸口升起了一陣惡寒。


  然後是疼痛,排山倒海而來的疼痛。


  這一刻,晏君卿無法再逃避事實——他的陛下,不再需要他了。


  疼痛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被驅離,而是他感覺了絕望,對夜絳洛的絕望。


  「……臣,遵旨。」他聽見一個茫然的聲音是這麼說的。


  然後,就在漱玉池畔,她還浸泡在溫泉里,他站起身,整了衣冠,舒展廣袖,跪拜行禮。


  當銀髮如流水般傾落在地上時,他似乎聽到了一聲「嗒」……像是水滴與水面碰撞,又像是某種東西被摔成碎片。


  夜絳洛貪戀看著跪拜在自己面前,白衣遺世,素雅如玉的男子,慢慢的,眼睛模糊起來,像被罩上煙朧霧紗,不敢眨眼,因為眼睛里酸脹著,隨時有會某些熱燙的東西滾下來。


  能忍住吧……


  應該能忍住吧……


  水霧越來越重,在他扶手磕頭時,終究沒有忍住。


  她立刻轉身,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淚水瞬然傾落而出。


  嗒——


  她死死咬唇,幾乎咬出血腥氣來,才不發出一點聲音。


  不行啊。


  不可以啊。


  她要君卿走,要君卿不沾染這場骯髒的屠殺。


  天下人都可以罵她,昏君、暴君、庸君……她那麼不好,那麼殘忍,讓所有人看見都無所謂,只有君卿不可以。


  半晌后,她聽不見一點聲音,緩緩轉過身去,霧氣當中,已經沒有了那抹絕代身姿。


  聚集在心口的氣突然散去,她砰的一聲跌坐在溫泉里,周身泛冷,刺骨陰寒。


  君卿……


  三天後的早朝,丞相晏君卿稱病,避居江南修養。


  女帝恩准。


  又七天,楚王殿下啟程前往封地,女帝遣新科狀元並殿前參知凌子良送王駕十里。


  那一天,天氣似乎還不錯。


  南晉帝都的夏天來得特別晚,分明已經是六月卻不燥熱,滿城的桃花都在灼灼盛開,巳時,城門大開。


  玄黑車架由六匹神駒駕馭,車壁繪有龍紋,車簾以金線重綉著錯落的紋路,華麗端穩。


  馬車前,神風騎百人護衛,馬車后,宮婢內侍千人侍候。


  行行停停了十里,護衛在一旁的紅衣青年翻身下馬,走到車駕旁輕聲道:「楚王殿下,臣凌子良請見。」


  車門內,輕緩的聲音飄忽而出,「請凌大人進來。」


  凌子良沒客氣,瞧著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車轅,張牙舞爪往上爬,掀開車簾鑽了進去。


  馬車裡裝飾奢華,四顆夜明珠在邊角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四壁上有凹格,放著書籍食物,正中間是一張檀桌,後面是軟榻,軟榻上跪坐著男女莫辯秀麗少年,她身上穿的是南晉王服,玄黑錦緞,在所有能看見的地方都以銀線綉了螭龍,袖口與衣襟是與玄黑不同的銀白素錦,一頂攢金王冠壓在青絲之上,長簮穿過王冠,簪子兩旁又有與衣袖一樣的銀白綢帶沿著烏髮流淌垂下。


  此刻,穿著繁重衣飾的少年正把玩著一把桐木扇,明眸如水,掃過凌子良,然後微微一笑:「凌大人送本王到這裡就夠了。」


  凌子良眨眨眼,「是夠了,所以下官來向殿下辭行呀。」


  「……無話可說?」她微笑著,卻很冷淡,隨時可以把眼前這個明明是大沉皇族偏要裝南晉大臣的傢伙扔出去。


  凌子良縮了縮肩膀,好狗腿的諂笑,「此去,祝殿下一路順風。」


  「完了?」夜醉壁含笑著,桐木扇輕敲一下掌心:「說完了,就請凌大人……」


  「啊?」迷惑的看著她。


  優美的粉唇一彎,她輕輕道:「滾。」


  「……」他果然是不受人待見啊,摸著鼻子,凌子良認命的嘆息:「陛下有一樣東西托臣交給殿下。」


  說到夜絳洛,夜醉壁總算沒有立刻把他踢出去,但態度卻比剛剛還冷漠,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東西呢?」


  凌子良從袖中拿出一個通體血紅的玉墜,放在桌子上,往夜醉壁面前一推,笑吟吟的道:「這是陛下送給殿下。」


  沒有立刻伸手去拿,夜醉壁抬眼,慢慢問道:「這是什麼?」


  「回殿下,微臣不知道。」他眨了眨眼睛,很誠實可靠,其實讓人看了就像抽的表情:「陛下說殿下見了這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夜醉壁又看了那枚像血玉一樣的物件一眼,輕輕眯起眼眸,而後朝凌子良冷淡一笑:「阿姐應該還有什麼話要交代吧。」


  「哎呀呀,殿下好聰明~」狗腿子無時無刻不發揮找抽的本事,笑眯眯的說:「陛下只有一句話要對殿下說。


  「說。」


  「此去千里,按時返回。」


  這句話落下的同時,夜醉壁臉色瞬然變了,手中桐木扇被握的吱呀作響,她重新看著靜靜豎在檀桌上的物件,柔美眼眸已然有風洛襲來。


  凌子良笑眯眯的看著夜醉壁,見她沉默不語,便點了點頭:「看來殿下明白陛下的意思了,也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了。」


  「……凌子良。」夜醉壁調整了呼吸,強壓下心底憤恨,低眉順眼,輕聲說道:「替本王謝過陛下,並且告訴她……此去千里,必然按時返回,不負陛下厚恩。」


  最後那句話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凌子良卻好似不知,認認真真點頭,把「一定帶到」「王爺慢走」「一路順風」等等的話說到夜醉壁沒有了耐心后,他才戀戀不捨離開了王駕。


  就在他下車后,車廂里咬牙聲傳來,「起駕!」


  十里之外,凌子良坐在馬上,一臉笑意看著楚王龐大車架消失在眼中。


  轉頭,回城復命去——


  車架之中,夜醉壁的臉色異常難看,她抓過那物件,兩指捻在圓柱型玉飾的頂端,那裡掛著一個環扣,可以拴在扇子下,眼眸一眯,稍稍用力,精緻介面「啵」的一聲被拔出,一股血的味道立時撲鼻而來。


  夜絳洛的血,是她延續生命的解藥。


  同時,她是在告誡她,一定要達成使命,否則——


  將塞子重新壓回去,夜醉壁把玉飾掛在桐木扇上,疲憊的蜷縮身子,一動不動……


  走了晏君卿,走了夜醉壁,偌大的皇朝再無人能制衡夜絳洛。


  六部御司的公子在科舉中全數折戟,只能灰頭土臉回了宮,原本言明一年之期已到,女帝陛下卻根本沒有要冊封皇夫的意向,原本這該是頭等大事,可目前的形勢不明,誰敢多說一句話。


  連晏君卿都被女帝送到江南軟禁,誰還不怕死的去招惹夜絳洛。


  也正因為晏君卿被夜絳洛架空,民間原本就不對女帝有什麼好印象,現在更是謾罵不休,清貴的學子們各個吟誦「南晉亡矣」!平民百姓更是每天朝著皇城方向豎中指!

  處在暴風雨中心的夜絳洛每天笑眯眯的上朝,笑眯眯的看著大臣們「明著恭敬,暗地裡鄙視」的小眼神,笑眯眯回御書房批奏本,笑眯眯的招六位公子吹拉彈唱……一切都平靜得嚇人。


  晏君卿走後,她身邊最得寵的就是新晉狀元凌子良。


  而凌子良這個人……用眾朝臣的話就是——佞臣!

  簡直是女帝陛下的狗腿子,讓他往東不往西,讓他抓狗不拿雞,那一臉賊兮兮的笑怎麼看怎麼和女帝陛下如出一轍!

  嘖!

  當初的相爺才不會像他一樣,沒了晏君卿,多了凌子良,這南晉的江南果真要大亂!

  凌子良在朝上跳來蹦去,越發招惹了朝臣厭煩,當夜絳洛下朝後淡淡吩咐著:「殿前參知御書房見駕」時,凌子良更是遭到全人類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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