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一個人知道
杜晞晨靠在軟榻上打瞌睡，驛館里燈火通明，街上有報更的更夫，噹噹當敲了三聲。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聲音拖得老長，臨近年關，晚上已經不如三九天冷，隱約能感受到春的氣息，但是春天還有倒春寒，何況是現在。
哈一口氣，立刻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更夫裹裹身上破舊的棉衣，順著大小街道繼續報更。在一片靜寂的屋瓦中，李鴻儒抬頭看著二樓亮起燈火的房間，他知道這裡有許多隱衛，所以只能遠遠地看著。
竹林里的那一撇他就應該知道，大膽心細的杜晞晨日後會成長，但是他沒想到，不過三四年的工夫，她就已經成長到讓他都要顧及要害怕的地步。手握兵權，身份尊貴，與他是天壤之別。
他藏在心中的旖旎沒有人知道，他總想著等她再長大些，等下次見面就表明心跡。可是沒想到，等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曾經他拒絕家裡的議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女子，後來，他藏著掖著不願意被旁人知道，在別人眼裡，他和杜晞晨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從來沒有交集。可是嗎那一眼之後，他就完全沒辦法移開目光，幽州，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雖然他這一生從來沒有踏進幽州半步。
今晚的行動失敗了，齊成是皇子，是皇上親封的碩王，皇上是個顧念親情的人，一旦東窗事發，他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丞相在朝中的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是這種勢頭如今已經江河日下，皇上有意無意的在削弱丞相手中的權利，權勢這種東西類似皇上的恩寵，皇上一旦對你冷了態度，地位就岌岌可危。
「王妃，您累了就睡吧。」
杜晞晨迷迷糊糊醒了，看到十三仍舊端正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沒有吩咐他便一直站著，她心中挺過意不去的。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等等墨玉。」
這件事情是一個契機，她等墨玉寫一封國書把刺殺上升到外交層次，逼宣帝一把，否則依照朝廷辦事拖拉的作風，這件事肯定會不了了之。
「王妃先休息，墨玉公子回來之後，屬下再來稟報王妃。」
十三還挺執拗，杜晞晨輕笑一聲，他長得很普通，但是沉默寡慾，性格倒是跟齊逸有些相似。他是一個絕對服從命令的人，但是有時候也會堅持自己的想法。
「是你們主子讓你盯著我的？」
十三搖搖頭，又點點頭。
「主子讓屬下照顧好王妃。」
杜晞晨能想到齊逸交代時的口氣，但是讓他一本正經的說出來，少了某些韻味。懷孕之後本身就比較嗜睡，她打了個哈欠妥協道：「墨玉回來之後，你讓他……」
她猛然想到墨玉曾經有不少恩客，京城認識他的人很多。
「算了，明天再說吧。」
墨玉也算是忍辱負重，這段時間忙著抓捕墨蓮，被自己的人背叛，他心中應該也不是滋味。算了，不給他找麻煩了。
「王妃好好休息。」
他恭敬退下，杜晞晨起身走到床前，解下外袍，一層一層脫得只剩下貼身的裡衣，這才能看到微微鼓起的肚子。
她背對著窗戶，因為屋子裡燒了炭火，她嫌屋子裡太悶，所以把窗戶開了一個小縫。深更半夜，窗戶突然吧嗒一聲，她警惕的摸著貼身存放的匕首。
「誰？」
李鴻儒腦子一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發現窗戶沒關，一閃身就進來了。屋子裡杜晞晨穿了一件貼身裡衣，看樣子是準備睡覺。
從背影看，她那麼纖細，那麼嬌弱，但是在外面，她是不輸男兒的。
這樣的人，怎麼會磁環一個病秧子？他心中升起一股不服氣，轉念想到病秧子王爺的實力，可笑自己一直到現在還會有這種想法。
「是我。」
雖說他是不速之客，但是進房間之後他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站著，杜晞晨聽聲音有點熟悉，隨便拉了件外袍披上，這才轉身看他。
「我想……」
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杜晞晨警惕的盯著他，問道：「李公子有何貴幹？」
對他炙熱而不可置信的目光心存疑慮，杜晞晨防備的往後退了半步，伸手就能拿到掛在架子上的短劍。
她聽到過他的秘密，齊逸也已經掌握了部分證據，她在想，他今晚不是來尋仇的，就是和剛才那些刺客是一夥的，想拿她來威脅齊逸。
李鴻儒好久才反應過來，收回目光，低垂著頭不讓她看見，她想的每一種可能都不是他的真實想法，他的真是想法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他從沒想過傷害她，他曾自信的以為他們之間不會是對立的矛盾的存在，如今看來果然是他太過年少輕狂了。
「我……」他抬頭，目光和她直視，給自己找了一個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才發現他們是對立的，而且一直都在不同陣營。「我想跟你談談。」
「李公子想談什麼？」
杜晞晨瞥了一眼門外，十三就在門口，而且已經發現了屋子裡的動靜，只要她一聲令下十三就會衝進來。
李鴻儒也感受到了，他苦笑一聲，昂首自通道：「我想談談合作，相府和逸王之間並不是真正的對立關係，銀礦背後還有人，我們只是負責用賭坊來洗錢，然後分賬，我們賺的並不多。」
「所以呢？」
「逸王爺的身子不好，何必費盡心思去調查真相？」李鴻儒調整好面部表情，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為了黨爭嗎？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自古就是立嫡立長，太祖有嫡長的擔憂，如今皇上卻是沒有任何擔憂的，珉王既是嫡也是長，從小就是被當做儲君培養。其他人都沒有機會。」
「逸王所求是什麼？只要碩王能滿足的，我敢給你許願。」
杜晞晨嗤笑一聲，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李公子是走投無路了嗎？連對手想要什麼都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