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心有餘而力不足
邊境傳來消息，突厥似乎不太安分。齊逸從身後抱住她，她暗中把紙條揉成一團，拋入窗外的雨幕之中。紙團很快就在雨水中化成一團漿糊。
八月十五，下了一整天的雨。
有一句諺語，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看來今年正月十五的時候要下雪。
將她的動作收歸眼底，齊逸假裝沒有看到，柔聲問道：「今晚宮中設宴，父皇讓我們出席。」
杜晞晨將腦袋靠在她肩上，淡然道：「總躲在府里不是長久之計，我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了，遲早有一天要面對，不如早些進宮去，見機行事。」
齊逸嗯了一聲，只要突厥在邊境虎視眈眈一天，宣帝就不敢真的殺了她！但是又無時無刻不想殺了她，他是一個矛盾的人，杜晞晨不敢掉以輕心，就像宣帝明知道不能殺她父親一樣，但是旁人把機會送到面前他會心動。
她不允許再出現這樣的偏差！
「放心吧，有我在。」
感覺到身後傳來的體溫，杜晞晨滿足的嗯了一聲，突厥越蠢蠢欲動，她在京城就越安全！所以她不急著回去，單威手中有一些資源，這個消息就是他想辦法送進來的。她雖然不出府門，卻能每日收到消息，讓她覺得自己無比幸運，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來。
單家，由台前轉到幕後，歷經幾十載，完全變成了一條完美的暗線！收歸單威，頂上了墨玉離開的缺陷，她現在又變得耳聰目明起來！
「收到消息，今晚三皇兄四皇兄被父皇秘密召回。」
齊逸突然說道，語氣波瀾不驚，杜晞晨抬頭看著他的下巴，思慮片刻，試探道：「難道這是你的安排？」
他的唇角彎起，杜晞晨就知道此事一定與他脫不了干係，但是她很疑惑，問道，「邊境突厥蠢蠢欲動，你這個時候把他們弄回來做什麼？」
說完才驚覺自己把自己賣了，齊逸嘴角的弧度更甚，她吸一口氣，隱著怒意道，「你耍我？」
他這麼說只是為了炸她的消息？齊成和齊文根本不會回來！
齊逸將她抱緊了些，說道：「我沒騙你，他們今天晚上確實會出席。」
杜晞晨蹙眉，不解道：「什麼意思？」
「因為我要讓你光明正大的回京，光明正大的做逸王妃！」
他的語氣平淡到好像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好像只是閑話家常，絲毫沒有驚濤駭浪，陰謀陽謀的算計，有的只是風輕雲淡的態度。
杜晞晨怔怔的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有關兩個人未來的話，她覺得有點不可置信，也覺得幸福來得很突然。
對她來說，這句話甚至比那場婚禮更重要。不知不覺，她的眼眶竟然濕了，沒人知道她等這句話，等了整整兩年。
用兩年去等一個承諾，用一生去做一個賭，她不知道，如果等不來他這一個承諾，她會在幽州守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勇氣去換一個人喜歡。
淚水劃過臉頰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這幾百個日夜裡，寒冬酷暑守著幽州，除了保護家人完成父親遺願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竟是給自己留了一絲可能。她如果投靠突厥，這一輩子，除了打回來，便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再也沒有見到他的可能。
其中的心酸，任何話語都顯得太過蒼白。
她是一個現代靈魂，曾經信仰有志者事竟成，後來才發現有許多無奈，就算傾她畢生所學，也想不到任何一條路讓她的人生更近一些。
「齊逸……」
她轉過身來環抱住他的腰身，把淚水蹭在他的衣服上，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也明明知道不該這麼沒出息，在他面前哭得這麼丑，但她就是委屈，把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股腦兒傾瀉出來。
第一次感覺兩個人的心靠的這麼近，就算隔著十萬八千里，隔著萬水千山，隔著皇權，隔著一封家書、一通消息，她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齊逸，你千萬……不要負我！」
她能忍受所有的背叛，那是因為那些人對她不重要，她之所以無堅不摧，是因為堅定著一個信念，她怕這個信念一旦倒下，便再也站不起來。
她把心託付給他的時候，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可是一旦他接受了，便不能拒絕。
齊逸渾身一震，而後抱緊她，在她耳畔輕輕吐聲：「好……」
屋檐上的水珠有規律的落下來，在地上打出透明的泡泡，院中的蕭瑟映襯著窗口相擁的兩人。遠處的天上，兩隻飛鳥飛過青灰色的天空，因為下了雨，今晚宮宴宴請群臣，需要早點出發。
杜晞晨睡了個午覺，被齊逸騷擾得睡不著，倦怠的睜開眼。齊逸指指外面，天色已經蒙蒙黑了，雨還在下，杜晞晨懶洋洋的賴在床上，暗嘆自己墮落了。
在邊境的時候，能睡個囫圇覺就不錯了，現在夠奢侈，睡了個午覺竟然還覺得不夠，不想起。
齊逸收拾好站在床邊，整整齊齊的衣服放在床頭，她無力的打了個哈欠，磨磨唧唧的從被窩裡鑽出來，摸到絲綢材質的時候，整個人忽然清醒。不由想到，再過幾天，邊境該下雪了，夜不知道今年的棉衣做好了沒有。
每到冬天，那些過不下去的人就會投奔幽州參軍，因為她給的糧食比朝廷給的多，所以這兩年很多人投奔幽州。今年天氣冷得早，估計軍中要多預備些冬衣和糧食。
見她發獃，齊逸坐在床沿，問道：「在想什麼？」
她搖搖頭，從被窩裡鑽出來穿上衣服，頭髮睡亂了，也要重新梳理。因為簡單慣了，她不會梳頭，而且她頭髮太短了，那天進宮也就是隨便弄了一下，如果要參加宴會，紮起來肯定不行。
古代的髮髻又厚又重，她這點頭髮，恐怕什麼髮髻都扎不住。
她對著梳妝鏡發獃，面對滿匣子珠寶首飾，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讓人很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