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琢磨
齊逸站在床邊看著遠方天上的星河，青玄拿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勸道：「主子，天氣轉涼，您可要多注意，別在窗邊久站，還是回去歇著吧。」
齊逸攏了攏肩上的披風，說道：「無妨，白日里趟得累了。」
說著，他轉身回到屋裡，在桌前坐下，看著燈火出神。青玄試探性的問道：「主子，可是想王妃了？」
他本不該問這番話，只是見他一直眺望西北，猜到他應該是在想西北的人。西北只有一個杜晞晨，讓主子放不下。
齊逸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天各一方，未必就不是最好的選擇。父皇的態度不需要他再去試探，百官沒有一個人敢再次提起杜家，生怕受到牽連。唯有他希望她能重新回到京城，就算不為別的，為這些年被打壓的家族正名。
他身為皇子，除非坐上那個位置，否則孫家只是孫家，永遠也沒有平反的那天。杜晞晨不一樣，她可以去爭，有資本去爭。
對她含著一份期望，這是誰也不知道的事情。杜晞晨之所以特殊，不僅僅是因為解藥，也不是因為其他，是同病相憐。如果能同氣連枝的話就更好了。
想到兩人之間的種種，齊逸的眼神中不自覺流露出笑意。
青玄不敢再說什麼，默默侍立在一旁。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齊逸解了披風躺在床上，青玄開門出去，見到宣帝的鑾駕，趕忙跪拜。
「參見皇上。」
宣帝邁步進屋，揮手示意他們不用跟進來。青玄並高欽以及一眾宮人在外面等著。
燈火之下，齊逸捏著一本書看得認真。不經意的某個動作，某個眼神，竟然跟槿嬪一模一樣。宣帝一陣恍惚，好像回到當初的年月，那人就是這樣躺在軟榻上等著他回來。
一面等他回來，一面恨著他。他們的兒子，長大了。
齊逸掙扎著起身被他阻止。
「多謝父皇。」
齊逸安靜的模樣讓宣帝心中一陣悵然，於是他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兩父子相對無話。
「身子好些了嗎？」
宣帝找了些不痛不癢的話詢問，齊逸答得一板一眼：「多謝父皇，好多了。」
「那就好。」
「父皇有什麼心事？」齊逸合上書反問道，朝中那點事他都知道，甚至已經想好了對策。從今往後，他要一步步涉足朝堂，但是不能明裡去爭，而要暗中布局，「這麼晚了，父皇該休息。」
宣帝的面色恢復正常，齊逸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讓他生疑，帝王便是帝王，就算是立了太子，也不會希望太子過早覬覦他的龍椅。
「最近朝中事物堆積，戶部沒錢，很多事情就沒辦法去辦。」宣帝自己抱怨了兩句，他身邊沒有能說話的人，蘭妃蓮妃她們盯著他的龍椅，朝臣們只關心自己的仕途，早早的站了隊，生怕他不會有事。這些他都知道，只是眼下沒有功夫去管，「罷了，不提這些，既然你身子沒有完全康復，就早點休息吧，朕先走了。」
「父皇……」齊逸叫住他，面色猶豫，「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該不該說。」
宣帝站著，他躺著。宣帝打量著他臉上的神色，似要看出些什麼，但是齊逸的臉色真的太蒼白太無辜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坐在椅子上等著他說下去。
齊逸認真的想了想，說道：「父皇，朝廷沒錢，但是錢都在民間的商人手中，朝廷的主要收入是賦稅，賦稅的主要來源是農人種田，這些錢遠不如商人賺得多。十戶百姓，千戶百姓繳納的賦稅，比不過一個商戶。」
宣帝一開始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聽他談，聽到這裡已經正視起來，略一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是要往哪個方向發展。
「兒臣自幼體弱，不懂朝政，只是這些年經營母妃留下來的商鋪，自己琢磨出來的。父皇何不在朝廷中設置一個商部，封一些皇商，為朝廷賺錢呢？」
這個想法不可謂不大膽，士農工商，商人是地位最低級的，王員外富可敵國，傾萬金才買了個九品文吏，算是在商人中比較有地位的。靖國侯二女杜燕晨下嫁山東阮家，當時有多少人看靖國侯府的笑話！在京中貴族看來，選擇商戶做女婿是奇恥大辱，是丟臉的事情。
如果成立一個商部，那豈不是在打世族的臉面？
宣帝幾乎立刻否定了這個觀點。雖然朝廷每次伸手向商戶們要錢，但是大家是絕對不願意讓商人跟自己處在同一個地位。
但是另一方面，官就是權，將商人封官，用權來拴住商人，讓他們給朝廷賺錢，這份收入是可觀的。宣帝又有些心動。
「讓朕再想想，你先休息吧。」
匆匆從慈安宮出來，宣帝不願意坐轎輦，由高欽扶著穿過御花園。他沒說要去哪兒，高欽便有意無意的順著青竹軒的方向。宣帝一直在想齊逸提出的方法，不知不覺間來到青竹軒。
高欽勸道：「皇上，要不今晚您就歇在青竹軒吧，此處太過偏僻，早點歇下明日還要上朝呢！」
青竹軒里有人出來迎接，正是蘇畫。
「臣妾參見皇上。」
蘇畫率領宮人跪在門口，宣帝上前一步將她扶起來，看到青竹軒的宮人一個不少，便問道：「朕記得不是讓你搬到玉槿殿去，怎的還住在青竹軒？」宣帝抓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很涼，「秋天夜裡涼，你懷著身孕，還是多注意些好。今日太醫可來瞧過了？」
蘇畫起身順勢扶著他，回道：「臣妾就喜歡清靜，青竹軒臣妾住的挺好的，臣妾捨不得這一院子的竹子，還有臣妾親手種的菜。皇上恕罪，臣妾覺得在青竹軒更自在些。太醫日日都來請脈，臣妾的身子無大礙的，皇上不必掛心。」
「高欽，朕今晚就歇在青竹軒了，你且先去準備。」
高欽應了聲是。
李鴻儒在宣帝進了慈安宮就猜到，他是去看齊逸，從慈安宮裡出來又直奔青竹軒，蘇畫與槿嬪交好，失寵了這麼多年重新受寵，其間傳遞的信息，值得人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