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你帶她走
繁複的宮裝穿在身上像是枷鎖一樣沉重，但是失血讓她感覺到寒冷。
「公主，前面有人！」
杜晞晨視線所及之處看到大概二三十個「平民」抄著傢伙在往回走，正好迎面而來。
「那是江童留下來接應我們的人！我們過去。」
杜晞晨咬牙撐著趕過去，黑衣殺手緊追不捨，杜晞晨知道就算再來上百人也無法改變處境，這些殺手可以以一敵百，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一場逃亡，不過是用人命的消耗來換命，她的命到底值不值這麼多人為她？杜晞晨咬牙。
「世子，大部隊在後方五里，世子先走！」
杜晞晨無法拒絕，臨去前不忍心的交代一句：「你們小心。」
已經有這麼多人為她拚命，她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對得起他們的犧牲！她是一個矛盾體，大部分時候和一般人一樣自私，一切只為自己考慮，但是有時候又具有該死的情懷，把道德和責任統統往自己肩上攬。
她不是聖人，但又比普通人多了一點情懷。她自己都嫌棄自己麻煩！
灰色的天地之間沒有別的顏色，江童喉結滾動，是他輸了。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會贏。對方是高高在上王爺，皇權是所有人心中無法跨越的鴻溝，本身就被壓了一頭。
男人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無法保護，如果她能更好，那麼自己願意消失，不再讓她為難。江童閉上眼睛，從小他就一直存在著自卑感，哪怕後來他靠軍功一步步封了將軍統領，他的心也是格外敏感和脆弱的，他一直在她能看見的地方守著，等著被她需要，被她召喚，卻從不敢上前一步。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輸了……
緊握的雙拳鬆開，從未離身的佩劍從手中掉落，砸在地上揚起塵土。
自從跟著侯爺至今，在戰場上他幾乎從未輸過。今天輸了……
刷，是劍歸鞘的聲音，江童睜開眼睛，齊逸側身看他，說道：「我不殺你，你帶著她走吧。」
「為什麼？」
江童不著痕迹的活動一下右臂，齊逸的神態不似作假，但也沒什麼溫情可言，他不知道他心中是不是真的有世子。若不然，他為什麼和世子成親？
齊逸收起眼底返佣的情緒，冷聲道：「留在京城，她會死，不想她死的話，你就帶她離開。」
他不會阻攔。說完他縱身上馬，絕塵而去。
江童撿起地上的長劍，他不知道杜晞晨用自己的命去賭，才換來他現在的安然無恙，但是她自己未必就這麼幸運了。
墨玉也受了傷，他和杜晞晨在幾個人的護送下沿著官道往前面跑。五里若放在平時不超過一刻鐘就能趕到，但是今日她卻覺得五里地很遠。
腳下被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杜晞晨摔在地上，她覺得口乾舌燥，甚至連腦袋都開始暈乎乎的。
這麼一耽擱，她聽到了馬蹄聲，仔細分辨，只有一匹馬慢慢靠近。本能的抬頭去看，遠遠瞧見齊逸縱馬而來，越來越近，她想叫他一聲，卻發現他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與她擦肩而過，留下的背影是那樣的冷漠。
杜晞晨錯愕，一直到馬蹄揚起的塵土漸漸落下，視野再次清晰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心頭的失落鋪天蓋地，他甚至不給自己結實的機會。
「走吧。」
餘下的路她走的很安穩，殺手沒有再追上來。
「世子！你這是……」江童循著原路返回來接應她，看到她一身傷口不由得驚慌，「你，你……」
一個大男人臉上竟然焦急的快要哭了一樣，杜晞晨拉住他輕微顫抖著的手安慰道：「我沒事，咱們走吧。」
離開京城。
他們知道回去的路並不容易，齊成和齊文率領著邊境守軍一驚趕到京城，正在前方和突厥的主力廝殺。他們這一支隊伍既不依附突厥，又不受大齊的庇佑。做的一切隨著杜晞晨和宣帝的衝突煙消雲散。
原本靠這些功勞，她可以讓他們回京的！
杜晞晨的心情很沉重。將士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子是女子，雖然她穿著王妃的宮裝，但是沒有一個人因此看輕她，甚至產生半句抱怨。
「世子！」
軍中的將士看著她的時候仍舊滿漢尊崇。
「將士們！」杜晞晨肅然起敬道，「我杜晞晨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多兄弟們追隨！這次兄弟們立了大功，我卻沒辦法削掉兄弟們頭上叛軍的罪名！自覺對不起兄弟們！」
「你們都是大齊的屬軍，若想回家，我……」
雖然他們都是父親的親衛，但杜晞晨從沒覺得他們必須跟隨自己。人命賤如螻蟻，所有的戰爭不過是統治者為了自己的私慾，把人命當成籌碼，當成棋子。
她不想這樣做。
「世子！我們都是當初侯爺收留的孤兒，早就沒有家了！」
「若不是侯爺給我們一口飯吃，我們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能做侯爺的親衛，我們感覺很榮幸，侯爺託付給咱們的眾人咱們還沒完成，咱們要繼續效忠世子！」
「世子，我們聽你的！聽江統領的！您說讓咱們打突厥，咱們就打突厥，您說咱們現在折返回去把大齊的皇宮端了，咱們也會義不容辭！」
「請世子吩咐！」
整齊的一聲鏗鏘，震撼的杜晞晨滿目肅然。
江童解釋道：「世子，我和他們一樣，都是當初侯爺收留的孤兒，他們中有突厥人，有漢人，也有柔然人，都是受戰火之災，失去家園親人的人，他們是侯爺的心腹親衛，也會誓死對世子衷心，世子大可不必擔憂。」
杜晞晨臉上動容，喉中哽咽，一句話憋了很久，只剩下一個字。
「好。」
說太多顯得矯情，沒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她想過留在京城，隱形埋名在齊逸的羽翼下生活，閑時養花斗鳥算了。
現在才明白，宣帝不會放過她，女人也不能一直依靠男人，漸漸的就會失去自己。
「那我們……」她的眼睛煥發出新的光彩，整個人生機勃勃，「我們開啟屬於自己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