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長號
火光從狼的脖子穿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燒焦味。如果燃燒的不是它們的同伴，這群狼會很興奮。
如今，它們虎視眈眈的盯著越來越近的人。
攝圖眸中劃過玩味，涼薄的嘴唇輕輕吐出來幾個字：「殺了他們！」
狼群像是得到命令一般瘋狂的衝過來，吼叫聲過後，一隻只狼像是不要命一般往前沖。杜晞晨提起一壇酒，用內力拋出去，酒罈子碎裂的聲音絲毫沒有阻止狼群的腳步。她把點亮的火把插在車上，將箭袋背在後背上，抽出一支點燃，射向酒罈子碎裂的地方，噌的一下冒出藍色的火焰，看上去像是鬼火。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狼群出現小範圍的慌亂，但是很快就被後來者給衝散了。杜晞晨接二連三的扔出去酒罈，然後……火焰多了的時候，狼群開始出現後退的情緒。
「繼續往前！」
墨玉用力推著車，兩人在狼群中穿梭，杜晞晨一邊應對狼群一邊尋找她娘跟四姐的蹤跡，這一招很管用，他們走到哪裡，狼群都不敢上來，遠遠的在火光之外蓄勢。
攝圖皺眉，但是他沒有過多在意這邊的情形，杜晞晨他打算收歸己用，齊人自毀長城，他卻不傻，如果能得一員猛將，對他來說，值得。
城樓上江童和鐵面將軍過了數百招，仍舊難分上下。江童是破釜沉舟，在城樓上將城樓之下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世子來了，他便再沒有後顧之憂。
爬上城樓的敵軍越來越多，他的心思至少分出一半在其他地方，所以對比起江童來說，他一驚落了下乘。
「王爺！快組織反攻！別讓他們開城門！」
皇子們雖然習武，但目的不在上陣殺敵，這種場景齊驁應對起來尚有些吃力，但他也只能咬牙忍著，因為他知道一旦城破，皇城危矣。到時候就算有再多援軍，也無濟於事。市區容易，再奪回來就難了！
所以此時他也不計較別人吩咐他，趕忙組織人手清理爬上城樓的敵軍。
江童與他又開始新一輪的較量，兩人的身影在城樓上若隱若現，杜晞晨第一眼就看到他了，但她此時的主要目的是找到娘他們。
攝圖似乎故意放水，她這邊剛一製造出動靜，那邊武庸就斬殺了幾個突厥士兵奮起回應。杜晞晨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武庸，以及他身後護著的她的親人。
「墨玉，那邊！」
她控制著車的方向，墨玉只管用力推，走一路扔一路，點一路，火光下她已經看到娘跟四姐憔悴的面容。於是她更加心急，倒也沒去細想攝圖的目的。
「娘！四姐，你們堅持住！我來救你們！」
板車剛好用來推她們！杜晞晨把留了幾壇酒回頭再用，跟武庸碰上頭之後，用板車推著她們往回走。多了一個人推板車就沒那麼吃力，何況車上的酒一驚扔了大半，兩個人推著跑得飛快。
杜晞晨負責在後方斷後，三人密切配合成功把人救出來。江童鬆了口氣，邊打邊退，想找機會脫身。
正在此時，夜中凄厲的長號響起，江童和鐵面將軍俱是一凜，這個長號，是城破時吹響的警鐘，在邊城時常能聽到，但是在京城，除了太祖攻破城門那日，這是第一次響起。
長號聲沉悶綿遠悠長，鐵面將軍急忙抽身奔下城樓，江童俯身從城樓上往下看，突厥士兵蜂擁著奔向城門口，厚重的朱漆大門被大力推著擠開，密密麻麻的人如同螻蟻一般渺小，卻是這般渺小，今日亂了京城。
他找了一架廢棄的雲梯，從城樓上下來，逆著人流，一時有些彷徨。這個號聲杜晞晨也聽見了，彼時她正在安置山中隱藏的人馬。能跟著追到京城的人馬都是杜家的心腹，父親當初的親衛兵。
保家衛國一直是他們的責任，這一聲長號，吹響了他們心中的複雜。
六姐至今毫無消息，杜晞晨想，乾脆離開算了，這個時候應該沒人注意他們，趁著所有的目光與目的都在京城，他們悄悄回去邊境，找一塊山頭隱藏起來，找到親人，安然的過日子……
她不管了，東營還有十萬兵馬，足以解京城之圍，她也曾把父親卸下的責任扛在肩上，她甚至不曾怨恨過君王！
可是，宣帝不買賬，大齊不買賬。
「娘，您有沒有受傷？」
她的語氣甚至前所未有的平靜，侯夫人滄桑了許多，但是表情依舊親和，四姐也是，下堂妾，跟皇家扯上關係的人幾乎不可能再嫁，她們的後半輩子註定凄苦。
世上有幾個武庸這般不拘世俗的人？
杜星晨扶著杜思晨，姐妹親人相聚，應該是喜悅的。可是所有人心頭都壓著一塊大石頭。
「世子……」
墨玉把想說的話咽下，他想說，這樣的大齊不值得他們效力。但是即使在柔然最強盛的時候，也依舊是依附著大齊生存，何況現在柔然已滅，他的復國之路還很艱辛，需要依附大齊的力量。
不是還有齊逸嗎！杜晞晨心想，他隱忍多年，終於可以一鳴驚人，他手裡應該還有底牌。
本是安慰自己的話，卻因為想到齊逸而更加心煩意亂。
「晞兒。」
侯夫人反握住她的手，她低頭看著這個面目柔和的婦人，雖然沒見過外公，但是前朝梁相乃是傳奇人物，智慧謀略那是連先皇都嘖嘖稱讚的人物。身為梁相的獨女，美人娘應該從一開始就料到今日。她不是只會抹眼淚的弱女子，從父親出事以來，她一直都很堅強。
「娘。」
杜晞晨知道她有話要說。
「當年京城才俊倍出，你爹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你知道娘當初看上他哪一點嗎？」杜晞晨沒說話，只聽她輕笑一聲，夾雜著嘆息聲，「娘喜歡他眉目間的正氣，只有他當初求娶不是為了攀附權貴。」
「那個時候朝廷重文輕武，武將很受排擠。我問你爹，萬一將來皇上要他手上的兵權甚至是他的命時他會怎麼做。你猜你爹怎麼說的？」
杜晞晨腦子裡想的不過是那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