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翻手為雲
125翻手為雲
劉凱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小小的會議室里引起了一片騷動。劉凱的話說得沒錯,在座的任何人起腿或多或少都和姜濤有關,老安要不是姜濤和吳詠兩人出面向大唐縣縣委書記金大國強力推薦,他現在恐怕連一般幹部都不是。他之所以能坐上局裡的中層領導,全是姜濤和吳詠兩人幫他從中周旋,他才得以從一名普通公務員被提拔為安檢科副科長、科長,又從安檢科科長的位置上榮升為安檢局副局長,繼而升任局長。受人滴水之恩,必以湧泉相報,老安把這句話牢記心間,時刻沒忘記姜濤和吳詠兩人對他的滴水之恩,他對姜濤和吳詠兩人也是感激涕零。姜吳兩人讓他朝南,他絕對不朝北。就是在姜吳兩人的授意之下,他才讓手下人查封了小唐等人的礦井。
劉凱的話音剛落下,老安就接過了話,他拉長聲調說:「這個,就請劉秘書放心吧,我還是那句話,今後,只要是姜總吩咐,我絕對沒二話!我現在保證,只要我在大唐縣一天,只要我在安檢局局長的任上做一天,大唐縣的煤礦業的老大就是姜總的,其他任何人都別想和姜總分一杯羹。現在就是市裡的調查組來了,他也不敢再繞開我們大唐縣安檢局了。」上次因為康莊繞開他們秘密進入礦洞,他不止一次去市委告狀。
從那以後,調查組就沒有再繞開他們,做任何事情都和他事先取得聯繫,他還以為調查組真的是怕了他,所以,他大言不慚。
和尚也立刻表態道:「當初,要不是姜總,我現在恐怕還在監獄,甚至,我這條命早就交待了,所以,我這條命是姜總給的,只要姜總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出,今後,誰敢和姜總過不去,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不會答應他!調查組不是還要來嗎,我讓他們走著來到大唐縣,都躺著離開大唐縣。」說完,啪的一聲把刀子甩在了桌子上。
冷森森的刀光直刺劉凱的雙目。劉凱是文人,雖然也誤殺過人,但看見和尚亮出刀子后,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竟然產生一屢後悔的意思,後悔自己當初不應該太急功近利,以至於誤入歧途,但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必須沿著那條不歸路走下去。
不僅劉凱,很多膽小的礦主都是冷汗直流。
姜濤掃了眼和尚,很威嚴的說道:「就知道打打殺殺,也不知道動動腦子,現在都什麼時候,做事情需要用腦子,不能光想著打殺,打殺不是最好的辦法。」
別看和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被姜濤訓斥的服服帖帖,趕緊閉了口,順手把匕首又收了起來。
姜濤又吧嗒了口雪茄,吐了口煙圈,道:「難啊,現在不是以前,現在是陳鴻章坐鎮沂臨,老闆不得勢啊。」姜濤口中的老闆指的就是吳作義,事實上,他們都是依託吳作義才起的腿。
姜濤的話讓會議室中的所有的人都像當頭澆了盆冷水一樣,又沉默了起來。他們都知道這一階段吳作義有病是假,實際上受到陳鴻章的壓制是真,尤其是聽說吳作義在常委會上處於下風之後,他們都預感吳氏天下已經開始搖搖欲墜,所以,他們才拚命的支撐。
會議室里一時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沉默之後是更大的聲勢。在姜濤的提議下,他們又進行了激烈的討論,討論的主題還是調查組進駐大唐縣的事。
但一直討論到凌晨三點鐘,他們也沒有討論出最佳的方案,他們只好不歡而散,各自尋找窩點瀟洒去。
劉凱沒有走,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會議室里只留下他和姜濤兩個人,他趴到姜濤的耳朵邊,說出了他的計劃。
姜濤的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說;「老弟,還是你有辦法,不愧是市長秘書,果然是當代諸葛亮啊。」最後,笑容變得猙獰可怕起來。
看著姜濤的笑容,劉凱的心裡又升起一屢寒意。
康莊趕到市委的時候,調查組的成員早就到齊了,就等著他一個人,準備等他到來后就馬上出發。
現在康莊到了,金杯大轎徐徐啟動,駛出市委大院,向大唐縣開去。
車子剛出市委大院的大門,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還沒等大家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迎面兩輛警車駛來,堵住他們的去路。
開金杯車的司機是老司機,在市委開了不少年的車,更何況,車子里坐的不是別人。所以,他根本沒把警車放在眼中,但警車橫攔在路中間,正好擋住了他們前行的道路,他不得不把車子停下來。
康莊從車窗內探出半個腦袋,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警車內走出兩名警察,徑直走到他們的車邊,打開車門,上了調查組的車子。進車后就問:「哪位是市委辦公室的康莊康副主任?」
康莊詫異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應道:「我就是,請問,有事嗎?」
兩名警察中的一個瘦子,走到康莊的身旁,「啪」的一聲敬了個禮,從包中取出一道傳訊令,莊嚴的宣佈道:「我們懷疑你和沂江打撈出來的女屍案有關,所以,請你和我們一起回警局協助調查。」
警察口中提到的沂江里打撈出來的女子屍體正是張素花的屍體,案件已經調查了好久,但一直沒有告破,這個案子,康莊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因為張素花曾經陷害過他,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康莊做夢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牽扯到他的身上,但他自信事情與他毫無牽連,所以,康莊不緊不慢的說道:「警察先生,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是市委辦公室的副主任,堂堂的國家幹部,你們該不會懷疑是我殺了人吧?」康莊詫異的問道。
瘦警察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請康副主任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康莊知道瘦子說的是實情,他們只是奉命行事,無權決定傳訊誰,不傳訊誰。但是,自己任務在身,一旦耽擱了,就會錯失良機,所以,他竭力解釋,說自己有重要任務在身,一時無法脫身,希望他們能給自己一些時間,等自己處理完手中的事務后,馬上就去公安局解釋清楚一切。
對兩名警察來說,他們的任務就是把康莊帶回局子里,他們根本不會考慮康莊身上的任務,他們更不聽康莊的解釋。
康莊無奈,只好和兩名警察下了車。下車時,康莊向調查組的副組長做了交代,讓他先帶領檢查組去大唐縣,他到公安局解釋清楚問題后馬上就會趕過去。
康莊做夢也沒想到,他一進公安局,就把送進了刑訊室。審訊他的人也換成了另外兩個人,兩個康莊根本沒見過的警察。此時的康莊非常渴望牛治國能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相信,牛治國一定能聽他的解釋,一定會讓他馬上從公安局裡出去,讓他回到他的工作崗位上去。此時的康莊是痴心妄想,他的願望根本無法實現,因為牛治國沒在沂臨市,更沒有在市公安局,他已經去了省城,而且好長時間可能回不來,省城有個非常棘手的案子等他偵破。
審訊他的兩個人先詢問了康莊的一些基本情況:年齡、性別、家庭地址和工作單位等等……
康莊都如實地做了回答,他也知道,到了公安局必需配合。
然後,兩個審訊人員直奔主題,問康莊認識不認識張素花。
對於張素花,康莊只是在那次被冤枉之後才知道這個名字,後來也打聽過,但自從知道張素花走失后,他並沒有非常關注。後來,張素花的屍體在沂江里被打撈出來,他又聽到過幾次,當時,他還為此感慨過,認為張素花這麼年輕就死了的確太可惜,為此,他對張素花的所有怨恨也因為張素花的死去而化消殆盡。現在,審訊人員提起張素花,他沉思了一下,說道:「認識,也就是見過一面。」
審訊人員好像看到了希望,於是窮追不捨,問道:「你要說詳細些,你們是在哪裡見到的面?你們又是怎麼認識的?還有,你們之間有什麼關係?這些都要詳細地說出來。你也知道,我們公安人員辦案的原則,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隱瞞事實的真相,吃虧的只能是你自己。」
審訊人員的話顯然認為康莊和張素花的死有牽連,這讓康莊很不滿意,但他努力忍住,沒有發火,向審訊人員做了解釋。把自己和小唐他們在沂江大酒店聚會,張素花和和尚別有用心陷害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審訊人員。
審訊人員相視一笑,道:「這就對了,現在看來,他們檢舉揭發的沒有錯誤,因為張素花陷害過你,所以,你就懷恨在心,出於報復,就產生了殺機,派人把張素花殺死後,丟進了沂江中,以便殺人滅口,是不是?」
康莊頭腦「懵」的一聲,一片空白,他怎麼也沒想到,兩名辦案人員會如此草率的下出這樣的結論,竟然會懷疑自己是幕後的殺人兇手。
他急忙進行辯解,說自己從那街道派出所出來后就沒見過張素花,更談不上殺死張素花,再說,他們罅隙太小,他完全沒有殺死張素花的必要。
辦案人員根本不聽康莊的解釋,讓康莊立刻在筆錄上簽字。
康莊非常惱火,拒不在筆錄上簽字。
辦案人員冷笑道:「康副主任啊,我跟你實說了吧,就是你不簽字,也沒有用,我們已經掌握確鑿的證據,人就是你殺得,而且,我們也會找出證人的,證人會證明你是殺人兇手的,你就等著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康莊心急如焚,他不是為自己的事情擔心,他是在擔心調查組的事,調查組那邊剛開赴大唐縣,自己這邊就進了公安局,正所謂出師未捷身先死,但自己死的太不明不白,所以,他心有不甘。
但是,他不甘也沒有辦法,審訊人員出去不久,又進來了兩名警察,把他押解到拘留室,讓他好好的反思一下。
康莊進了拘留室並沒有擔心,因為他堅信陳鴻章不會坐視不管的。他堅信,自己是清白的,公安局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認定他是殺人兇手,市委書記陳鴻章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康莊把問題看得太樂觀了。
陳鴻章現在也是無暇自保,因為陳鴻章也遇到了麻煩。
就在康莊被請進公安局的同時,小唐的礦井發生了爆炸事故,而且當場炸死了八名礦工。
爆炸剛發生,小唐就被礦區派出所請了進去,不僅是小唐,所有和小唐關係密切的人都被請進了礦區派出所,或者是當地的治安聯防隊。說是請,實際上也是拘留,因為小唐他們一進派出所和聯防隊,就被沒收了身上的所有的通訊工具,和失去了聽力的啞巴沒有區別,他們只能任派出所的辦案民警擺布,想把礦井爆炸的事情傳出去,連門都沒有。
爆炸發生后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大唐縣縣委書記金大國、縣長武學法、大唐縣安檢局局長老安就趕到了礦區,到礦區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礦區進行了封閉,而且下令相關人員封鎖所有的信息,責令相關人員,除了他們指示,任何人都不能把消息透漏出去。
做完了這一切,他們打電話告訴了吳作義。
吳作義接到金大國打來的電話后,驚喜異常,馬上把這驚天爆炸案彙報給省政府,並且在電話里,吳作義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陳鴻章,說陳鴻章剛愎自用,不接受市政府的建議,草率行事,才釀造了慘劇的發生。
省長季玉來聽說陳鴻章因為失職導致了一場礦井爆炸事件勃然大怒,也沒和省委打招呼,立刻責令省紀委成立調查組開赴沂臨市,而調查組的組長仍然是省紀委副書記邵澤川。
直到省紀委調查組開赴到大唐縣,陳鴻章還蒙在鼓裡。
當邵澤川把陳鴻章叫到調查組下榻的沂臨賓館,通報了大唐縣礦井爆炸死了八名礦工的時候,陳鴻章頭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因為陳鴻章知道,炸死了八名礦工屬於特大安全事故,是要追究相關人員責任的。按說,礦井安全事故是歸政府管轄的,出了問題應該追究市長吳作義的責任。但是,小唐的礦井卻是他陳鴻章力保之下才得以重新開張的,現在出了問題,吳作義完全可以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他,他就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身上的污塵。而作為市長的吳作義,卻能把所有的問題推得乾乾淨淨。這樣的話,自己是百口難辨。而且,很有可能因為礦井爆炸的事把他徹底的陷進去。
果然,邵澤川傳達了省政府的決定,讓陳鴻章在礦難事件沒調查清楚之前要全力配合調查組的工作,更不能干涉調查組和礦區的一切工作。
邵澤川傳達省政府的決定的時候,吳作義就在一旁,他的臉上升起了一屢幸災樂禍的笑容,那笑容更充滿著猙獰和陰險,其中的含義,只有他自己能懂。就連他的老朋友邵澤川都無法了解。
送走了康莊,孔軒又來了困意,看離上班的時間還有一陣子,她又躺到床上,溫熱的被窩裡還殘留著康莊那濃重的男人氣息。昨夜,和康莊歡愉的情景又悄悄浮現在腦海中,康莊對她的承諾也又在她耳邊響起,她興奮的閉上了雙眼,模模糊糊中,她又一次進入了夢鄉。
「軒,我愛你,咱們結婚吧,明天就結……」剛剛離去的康莊突然又出現在孔軒的身旁,並且沖著孔軒動情地表白心跡,表白著一直埋藏在心底沒來得及向孔軒坦白的心跡。
孔軒激動萬分,她多麼渴望能和康莊時時刻刻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結婚就意味著他們從此可以長相思守。
但慘痛的別離往往喜歡擊碎美麗的夢想,就在孔軒伸出手,準備撫摸康莊瘦長的臉頰,答應他的求婚的時候,康莊突然從孔軒的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孔軒悔恨交加,她呼喊著康莊的名字,拚命的想抓住康莊,她要告訴康莊,她會答應他,做他的新娘。她大聲叫著康莊的名字……
孔軒叫喊著從夢中醒來,她模模糊糊的想起夢中的零星情景。
醒來后,孔軒發現自己的枕頭已經被泅濕,而且淚水仍在流淌,怎麼也止不住,不得不把枕巾捂在臉上,好一會兒才逐漸平靜下來。
孔軒再也睡不著,拉開窗帘,發現天剛蒙蒙亮,只好合上窗帘又躺回床上,琢磨著剛才的夢。
雖然夢境有些不祥,但她周身仍然洋溢著幸福,因為夢境中和現實里基本相似,那就是康莊答應了她,向她表白了心跡,她馬上就會美夢成真,她馬上就會和康莊走進婚姻的殿堂,這個時間不用太長,只要康莊從大唐縣回來,一切都會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