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小人

  官場小人

  三天後,康莊接到市委辦公室的通知,讓他去省黨校參加培訓學習。並且讓他在去省城之前把所有的工作都先移交給劉凱。


  對於這種結局,從市紀委一出來的時候,康莊就已經意識到了。那時他就想,自己恐怕要離開市委了,他就做好了捲鋪蓋走人的打算。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吳作義一定不會讓他再留在辦公室的,即使吳作義能容他,劉凱也不能容他,劉凱一定會落井下石,藉機發難,把他趕出市委辦公室,他好進市委辦公室,做未來的沂臨市市委書記吳作義的貼身秘書。對於市委書記的貼身秘書,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在辦公室里的人,很多人寧願不做副主任,也想做市委書記的貼身秘書,市委書記的貼身秘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升遷的機會又多。劉凱瞄這個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康莊出事,他就一直在打這個主意,所以,劉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康莊之前也想通了,既然劉天成書記出了事,由吳作義臨時全面主持沂臨的工作,他沒必要再回市委辦公室做秘書,他更不願意昧著良心做吳作義的秘書。吳作義不是人,吳作義是魔鬼,吳作義不僅侮辱了方之喬,還把他的恩人劉天成搞下了馬。所以,他永遠不能再卑躬屈膝的任吳作義驅使,和吳作義同流合污。他打算過一陣子就向組織申請,申請到下邊縣區鍛煉一陣子再說。還有,他跟劉天成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早就很厭倦那種鞍前馬後伺候領導的活。就是劉天成不出事,他也已經早有離開市委的想法了,更何況吳作義又不容於他。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來得及申請,吳作義和劉凱就對他採取了行動。


  康莊走進辦公室,迎面碰倒了劉凱,今天的劉凱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滿臉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正指揮著幾個文員整理文件。


  康莊知道,自己的位置被劉凱頂了,一陣心酸。這個位置本來是他的,現在馬上就要易主,他怎能不心酸。雖然來之前他已經把什麼問題都想清楚了,但想到自己的位置馬上就要被他最看不起的劉凱奪去,他的心裡怎麼也無法平靜,他不願意見到劉凱那種春風得意的樣子,他想找到辦公室主任趙大年,向趙大年打聽自己工作安排的問題,所以,他轉身向趙大年的室走去。


  劉凱已經看見了他,追了上來,堵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哦,這不是康秘書嗎?康秘書什麼時候回來的?聽說康秘書已經從紀委出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康莊知道劉凱恭喜是假,打擊自己是真,現在整個市委都知道他康莊的處境,劉凱不能不知道,他之所以在自己面前一個勁的提「秘書」兩字,無非是揭康莊的傷疤,想在康莊的傷口上灑一把鹽。望著劉凱一副小人得知的樣子,康莊感到特別的噁心,真想給他一嘴巴子,但是,他還是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衝動的時候。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謝謝劉秘書的關心,我恐怕已經不是秘書,這個秘書的寶座應該是劉秘書你的,應該恭喜劉秘書榮升才對。」康莊面無表情。


  劉凱恬不知恥的笑道:「不會吧,憑康秘書的才能,怎麼能從秘書的寶座上下來呢?我劉凱可是無才無識啊,怎麼敢與康秘書你這樣一位大才子比呢。」


  康莊知道他的心裡,沒有再理他,繞過他,向趙大年的辦公室走去。


  望著康莊的背影,劉凱吐了口痰。心裡道:想跟我斗,玩死你。


  原來,劉凱恨死了康莊,他巴不得康莊出事。


  他本來認為吳作義一定能把康莊徹底整垮,沒想到康莊竟然能夠鹹魚翻身,竟然從市紀委被放了出來。


  康莊的出來,對他是不小的打擊,也讓他突然感到一股無形的威脅。


  雖然劉天成已經日落西山,成了擺在案子上的狗肉,只能任人宰割,雖然現在的沂臨是吳作義執掌天下,並且他也知道吳作義不喜歡康莊,甚至對康莊是恨之入骨,是不會用康莊的。


  但他還是非常擔心,擔心吳作義繼續把康莊留在市委,那他做市委秘書的美夢就和肥皂泡沒什麼區別了,只要風兒輕輕一吹,他的美夢就要破滅。


  官場如戰場,不到最後的一刻,不把所有的敵人都消滅乾淨,他們就不能宣布戰鬥的勝利,因為敵人隨時都有反擊的可能,而且破釜沉舟的頑寇更兇猛,更有戰鬥力,可能會爆發勢如破竹的氣勢,進而反敗為勝,這種局面是他劉凱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表面上裝出一副和氣的樣子,其實,心裡恨死了康莊,巴不得康莊永世不得翻身。


  為了他的如意算盤,為了他能順利進軍市委,做吳作義的貼身秘書,必須把康莊從市委趕走,是徹底的趕走,最好能讓康莊從沂臨消失,永遠的消失。所以,他在聽到康莊從市紀委出來的消息后,馬上找到了吳作義。


  吳作義也正為康莊的事煩惱。


  吳作義本來想借劉天成的案子把康莊徹底整垮,但沒想到,他竟然受到那麼多的阻力。他吳作義已經擺平了太多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沒有擺不平的人,沒有協調不成的事,他在縣裡做官的時候,擺平了一個又一個市裡的領導。


  他在市裡做官的時候,擺平了一個又一個省里的領導,他自認為能擺平所有的人,但張超群這個新任的組織部長,他卻怎麼也沒擺平,還有那個被稱為「張黑子」的省紀委書記張為民,他也沒能擺平,也就是他們兩人,才讓自己的美夢破滅,才讓他失去整垮康莊的機會。


  讓他放了康莊,他怎麼都無法接受,但張超群、張為民的話,他不敢違抗,放了康莊,他心不甘。


  正在吳作義為康莊的事感到頭痛的時候,劉凱走了進來。


  劉凱一進吳作義的辦公室,就小心翼翼的說道:「老闆啊,我聽說姓康的那小子出來了。」


  吳作義沒有抬頭,低聲道:「知道了。」


  聽吳作義的語氣,劉凱就知道吳作義也一定正在為康莊的事鬧心,他暗暗高興,只要吳作義不喜歡康莊,他就有辦法把康莊從市委趕出去,他就能坐上市委秘書的寶座,所以,當前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在吳作義面前煽風點火,讓吳作義把康莊趕出市委,但他知道他的身份,他雖然是吳作義的貼身秘書,也不敢在吳作義面前過於放肆,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問道:「老闆,姓康的出來后,您還打算把他繼續留在市委做您的秘書嗎?」


  吳作義明白劉凱的心思,他沒有明確回答,而是問劉凱道:「你說呢?你說我是留他好呢?還是不留他好呢?」


  這個問題把劉凱難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吳作義。但他不能不回答,他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答案:「老闆,您既然讓我說,我就直言不諱了。要我說,姓康的這小子,您一定不能把他留在市委,最好是把他趕出沂臨。您想想,他可是劉天成的人,劉天成雖然不是您拉下來的,但外邊的人可都說是您的事啊。外邊人這樣想,姓康的也一定這樣認為,您想想,您如果把他留在市委,他能真心跟您嗎?您把他留在您的身邊,那可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啊,隨時都有引爆的可能。所以,我認為,必須把姓康的趕出市委,最好是趕出沂臨,讓他從我們沂臨徹底消失。當然,這是我的看法,說的不一定正確,老闆您可是高瞻遠矚,決策英明,什麼都掌控在您的手掌心中,您一定比我更能看到問題的複雜性和嚴重性。」


  劉凱的話沒有說錯,只要把康莊留在市委,康莊一定不會安分。他就是防範的再嚴密,也總會有失誤的地方,如果讓康莊趁虛而入,那一切真的是不可想象。


  所以,他必須把康莊趕出市委,趕出沂臨。


  但理由呢?


  他沒有把康莊趕出市委的理由,特別是把康莊趕出沂臨的理由。


  康莊沒有錯誤,調查組已經證實了在劉天成的案子中,康莊根本就沒參與,讓他更惱火的事,劉凱送給調查組的裸照不僅沒證實康莊失足,反而證明了康莊可能是被人陷害,好在調查組沒有繼續追究下去,才沒讓他們的陰謀暴露。


  康莊既然不存在問題,他就不能隨便處理康莊,他就不能隨便把康莊的秘書給拿下來,因為他還沒有真正做到市委書記的任上,他就沒有選擇市委秘書的權利,如果他來硬的,完全可以把康莊趕出市委,但他也怕劉天成的那伙死黨向他發難。


  這些人,他不是非常擔心,他們已經是茅坑裡的泥鰍,翻不起大浪了。


  他最怕的是省委組織部長張超群,康莊是張超群看重的人,他向康莊發難,勢必會惹張超群不高興,他怕張超群部長在省委常委會上會因此否決省委對他的提名。


  所以,他一直在猶豫中,他既想把康莊整垮,他又怕張超群生氣。所以,他嘆了口氣,道:「康莊這小子,是不能留在沂臨了,但總歸得有個讓他離開沂臨的理由吧。」


  劉凱明白吳作義此時的處境,但讓他就此打住,他的確不甘,他眉頭一皺,又一個惡毒的計劃冒了出來,道:「老闆,康莊的秘書雖然臨時不能拿下來,但你必須讓他先離開沂臨一陣子,我感覺,他現在的確不宜留在市委,不宜留在沂臨,特別在您還沒有真正就任市委書記之前,他是一定不能留在市委的。」


  吳作義感覺劉凱一定已經想出了對付康莊的辦法了,就道:「你有什麼主意,就直說吧,不要跟我打馬虎眼。」


  「是,老闆。我聽組織部幹部科的黃科長說了,要從市委選拔一名幹部去省黨校學習,這次學習是無期限的,您為什麼不能讓姓康的去呢?只要他去省黨校學習一年半載的,在這期間,估計省委應該能正式任命您為我們沂臨市的市委書記,只要您做上了市委書記的寶座,姓康的就是回來了,再想和您過不去,也已經無能為力了,只要你做了市委書記,想整垮他一個小小的市委秘書,還不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劉凱的這條計謀夠毒的,他知道不能輕易把康莊從市委趕走了,他就想出了這個一石二鳥的奸計。雖然沒把康莊的市委秘書給拿下來,但只要康莊離開沂臨,市委這一塊的事情,吳作義就得全部交給他,他就相當於不是市委秘書,但做著市委秘書職責,更重要的是,只要吳作義坐穩了市委書記的寶座,他一定會把康莊趕出市委的,那時候,吳作義就真正擁有了選擇自己秘書的權利,他不會讓康莊留在他身邊的,而他劉凱為吳作義做了這麼多的工作,吳作義一定不會再換他,他從市長秘書過渡成市委秘書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劉凱的話,讓吳作義為之一動,他也感覺這是讓康莊暫時離開沂臨的最好辦法。既然他不能直接把康莊的市委秘書免了,那就讓康莊繼續做市委秘書,但必須讓他不能擁有市委秘書的權力,讓他有其名,但無其實。只要把康莊支出沂臨,康莊就不能在他後邊給他添亂。像劉凱說的那樣,只要他坐穩了市委書記的寶座,他有選擇秘書的權利。那時候,市委常委中任何人都無權干涉,而且提不出任何異議。於是,吳作義決定就這麼做。他讓劉凱把趙大年叫過來,讓趙大年以辦公室的名義通知康莊馬上去省黨校學習,並且,康莊離開沂臨這一陣子,市委這一塊的工作主要由劉凱負責。


  劉凱聽后是心花怒放。


  正是劉凱的暗算,導致了康莊的離開。


  聽趙大年說市委沒有免去自己市委秘書的職務,康莊非常意外,但聽說讓他立刻去省黨校學習,康莊馬上就明白了吳作義的用意,但他也沒有辦法,只能聽從組織的安排。


  康莊在回家的路上給孔軒打了個電話,告訴孔軒,他要去省黨校學習,而且馬上就走。


  接到電話后,孔軒立刻趕了過來。她不想讓康莊走,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她怎麼也捨不得康莊離開。


  孔軒雖然是依依難捨,但她沒有辦法,組織上決定的事,不是她和康莊所能改變的,她幫康莊收拾好東西后,陪著康莊一起向車站趕去。兩人並肩走著,他們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當康莊準備上車的時候,孔軒突然撲到他的懷中,嬌羞的問了一句:「康莊,去了省城,你會不會忘掉我?」


  面對著孔軒純真的情懷,康莊還能說什麼呢?他把孔軒緊緊地摟在懷裡,柔聲安慰道:「孔軒,謝謝你,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辜負你的,走到哪,我也不會辜負你的……」


  直到乘務員催促他們,孔軒才對康莊說道:「快走吧,別誤了車。」


  康莊依依不捨的和孔軒道別,走進車中。


  透過車窗,眼神真誠地對視著……


  趕到省城后已經到了下午,他在車站上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向黨校趕去。


  報道之後就是開學儀式,開學儀式一結束,第一天的議程也就結束了。


  晚上,學員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去泡酒吧。對於他們來說,既是學習,也想藉機多認識一些朋友。


  康莊和他們的心情不一樣,所以,當有人邀請他一起外出趕酒場的時候,他婉言謝絕了。他想一個人到大街上散散心。對於一個情感倍受壓抑的人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放鬆,康莊現在最想的就是調理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緒。


  他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在解放路和民主大街的交匯處,康莊忽然想起了張超群。


  這兩年,康莊時刻沒有忘記張超群。如果沒有張超群的強力推薦,他可能直到現在還只能是政策法規科中提拔報告沒有通過的副科長,他不可能走進市委,成為一名風光無限的市委秘書。因此,他非常感激張超群,而且永遠銘記張超群對他的恩澤,是張超群幫他搭建了施展才華的平台。沒有張超群,就沒有他康莊的今天。特別在他得知他之所以能從市紀委被放出來,很大程度上也是張超群從中干預的結果后,他更加感激張超群。他清楚,如果沒有張超群的干預,他的結局怎樣,真的無法預料。官場的上的事,複雜得很,為了致對手於死地,各種陰損毒辣的招數都能層出不盡,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所以,吳作義當初一定不願意放過自己,吳作義要想整垮他,找個莫須有的罪名,很容易就把他送進去。吳作義之所以又把自己給放出來,是怕張超群。所以,他由衷感激張超群。


  想到這,他打算去拜訪張超群,一是感激張超群對自己的厚愛,二是為了聯絡和張超群的感情。


  在職場上打拚了這麼多年,康莊什麼都明白,在官場上混必須有背景,沒有背景就要找背景,找不到背景就要靠背景,只有找到了背景,靠上了背景,你才能在官場上的大道上一路暢通,否則的話,你勉強擠上官場這條船上,也很容易就被驚濤巨浪掀翻。明白了這個道理,康莊決定去拜見張超群。他雖然厭倦了官場生涯,但從官場中走出來的人想真正凈化心靈,放棄一切幾乎做不到。


  康莊也不想放棄,相反,那場無佞之罪更激發了他的鬥志,他想復仇,為自己討個說法。還有,他雖然把方之喬從心靈之門開除出去,但方之喬的遭遇他不能忘記,吳作義的為所欲為也激發了他內心的良知與正義,他康莊不是拯救黎民與苦難中的天神,但他康莊是熱血青年,所以,他要與吳作義斗下去,而要與吳作義鬥爭到底,他就必須在官場上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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