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入深淵
墮入深淵
強烈的政治敏銳感讓孫宏志預感沂臨一定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預感沂臨很可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要發生，孫宏志本能地掏出手機，想把見到的情景馬上彙報給劉天成書記。
掏出手機后，孫宏志突然多個心眼，感覺這樣和劉書記說不好，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就彙報給領導，會讓領導認為你不會辦事，領導喜歡的是那些會辦事，而且能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的同志。
正因為如此，孫宏志把撥了一半的電話號碼又刪除了，準備把問題打探清楚之後再向劉書記彙報。
再說了，馬上就見到劉書記了，當面向劉書記彙報比在電話中彙報好，電話里有些事情說不清楚，當面彙報能把問題說清楚。
想到這，孫宏志把電話打給了紀委書記郝大順的小車司機葉小兵。
孫宏志和葉小兵是拜把子的仁兄弟，在所有的小車司機中，他們兩人的關係最好。
而且，他出來的時候，葉小兵還在市委大院，市委大院里發生的事情，葉小兵應該知道。
「喂，小兵嗎？我是宏志，我們市來那麼多人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
「宏志啊，你不會拿我開唰吧，你可是劉書記眼前的紅人啊，你都不知道，我一個小小的小司機又哪能知道呢？」
葉小兵的話里不無醋意。
這也難怪，當初，他和孫宏志是一起來的市委，孫宏志跟了市委書記，而他葉小兵卻跟了連市委常委都不是的紀委書記。
在市委大院，司機也是講究級別的，跟市委書記、市長的司機就顯得高人一等，跟其他人的司機就明顯矮人一大截。
雖然大家私下裡稱兄道弟的，但這種隔絕卻從來沒消除過。並且，現在孫宏志馬上就要去市發展委任辦公室主任，而他葉小兵仍然是一個小司機，他的心理怎能平衡？
孫宏志也感覺自己問得有些唐突，作為市委書記的司機再向其他人打探消息，的確感覺很沒面子，於是解釋道：「是這樣的，我這兩天一直沒跟劉書記在一起，所以，有些事情劉書記就沒告訴我。現在就麻煩兄弟你，幫我打聽一下來的人是誰，他們來是做什麼的，幫哥哥我這一個忙，回頭哥哥請你去異國情趣洗桑拿。」
聽說孫宏志要請自己洗桑拿，葉小兵也就沒再推辭，道：「那好吧，我幫你打聽一下，誰叫我們是好朋友的。」
「那謝謝，拜託你了，我先掛了，打聽清楚后馬上給我電話。」說完，孫宏志就掛斷了電話。
十分鐘后，孫宏志接到葉小兵的電話，葉小兵在電話里道：「宏志啊，我幫你打聽到了，是省里來的人。」
「是哪個部門的？」孫宏志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葉小兵說：「好幾個部門的人，好像有省紀委的，還有省人大的，還有其他部門的。人員嗎，聽說是省紀委第一副書記邵澤川和省人大主任張怡康，還有省反貪局的幹部，具體叫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來找誰的？」孫宏志繼續問道。
葉小兵說：「他們先找的是吳市長，現在又好像在找郝書記。」
「你聽說他們來是做什麼事情的？」孫宏志是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點，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可都是小人物啊，小人物只能打聽到這些，你要想知道更多的東西，你還是去問劉書記的吧。」葉小兵說的是實情。
孫宏志理解，司機的職責是開車，大事雖然知道很多，但還有很多大事的確不是他們能知道的，問到這些已經是很難得了，他準備把打聽到的情況馬上報告給劉天成書記，到劉書記家就彙報。
但一切都晚了，他的小車剛往市委常委大院拐彎，一輛警車攔住了他……
初秋的沂臨很少上霧，但現在卻是大霧瀰漫，而且是在一瞬之間上的大霧。劉天成剛起床的時候，還是天清氣爽，但眨眼之間，霧氣就瀰漫了整個沂臨城，濃重的霧氣為古老的沂臨城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高樓大廈在濃霧裡橫七豎八地互相枕籍著，彷彿在呻吟，又像在掙扎。
劉天成這幾天病了，一大早起來后靜靜地靠在床頭掛吊瓶。別說病了，就是身體好好的，他也不想這麼早就趕去上班，自從上次省委書相關領導找他談話以後，自從換屆選舉之後他就很消沉。
故此，他借口病休為由，很少去市委，即使去，也不按時去，去了市委之後，很快就借口身體不好趕回家去。
今天早晨，他突然想起有個重要的事情要去市委處理，所以打電話給孫宏志，讓孫宏志今天提前來接他。
打完吊針后他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中央一台的早間新聞，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而且一直保持到現在。
約莫孫宏志的車該到了，才收拾好物品，向樓下走去。
劉天成出了家門才發現自己的小車沒來，停在他門口的是吳作義的小車，他自語道：「這個宏志啊，還沒上任就忘了我這個老領導了。」但他並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還以為孫宏志可能是臨時有事，可能耽誤了，他拿出電話剛想給孫宏志打電話。
吳作義的小車司機馬懷從沂字二號車裡鑽了出來，跑到劉天成的面前，恭敬的說道：「劉書記好，孫宏志病了，吳市長讓我替宏志來接劉書記您。」
既然孫宏志病了，劉天成也不好再說什麼，掛斷了電話，隨著馬懷上了吳作義的沂字二號車。
等劉天成坐穩后，馬懷發動了引擎，小車向市委駛去。
他無意中回頭一望，發現一輛陌生的車正跟在他的車子後面，雖然大霧瀰漫，但那輛車子咬得他們很緊，是緊緊地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即使這樣，這輛車子還是沒有引起劉天成的注意。
因為他是市委書記，作為一個市委書記，在他管轄的區域，他不必要有任何擔心。
車子拐進大街的時候，劉天成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大街上車輛雖然不多，而且都是按規章行駛，但刺耳的警鈴聲不斷，而且不時有公安局或者檢察院的車從他們車邊駛過，他們急沖沖的來，急沖沖的走，根本沒有考慮這濃重的大霧天氣。
劉天成預感，他管轄下的區域一定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要不然不會驚動這麼多的部門，不會有這麼多公安局和檢察院的車會置這樣的天氣於不顧，置個人生命安全於不顧在這樣的天氣中急促行駛，他們一定是有重要的任務，而且這種任務讓他們不能有半點耽擱。
「怎麼？今天發生什麼大事了嗎？」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正在駕駛小車的馬懷。
馬懷邊開車邊恭敬的答道：「不知道。」
既然馬懷不知道，他掏出了電話給辦公室打電話。
按理，康莊這個時候應該在他辦公室里等他，但是電話沒人接，他又撥通了康莊的手機，但仍然沒人接。他很生氣，他準備回市委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康莊，責問康莊這個秘書是怎麼做的，為什麼如此的不負責任。
既然辦公室沒人，打康莊的手機他又不接，他放下了電話，他準備回到市委之後再說，再說，馬上就到了市委，他不用急於一時。
車拐進市委大院的時候，劉天成更是驚詫萬分，因為市委大樓前停了不少警車，有公安局的，還有檢察院的。
還沒等劉天成來得及往深里想，馬懷已經把車開進了市委大樓的門廳。
讓劉天成更沒想到的是，以往只要他一到市委，康莊都會在門廳里恭迎他，幫他打開車門，等他出來之後，幫他再把車門關上，然後才陪著他一起上樓。但現在，康莊卻不在，不僅康莊不在，原來喜歡和康莊一起在門廳里迎接他的那些人都不在，代之而來的卻是省紀委第一副書記邵澤川和省反貪局局長周其以及市長吳作義，在他們身後還有市紀委書記郝大順、市反貪局局長陸敬友、市紀委調查科科長林光達，而且在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警察。
看見省紀委第一副書記邵澤川和省反貪局局長周其，劉天成非常生氣，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按理說，只要省委來人，第一個通知的應該是他劉天成，只要他沒離開沂臨，他永遠是沂臨的一把手。
然而，現在省委來了人，他這個市委書記卻不知道，他怎能不惱，他準備事後一定要向吳作義興師問罪。
但是在省委領導面前，他不能發火，他急忙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他剛下車，吳作義身後的兩名警察跑了過來，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兩邊，像押解犯人一樣。
這下，他勃然大怒，再也不考慮省委領導在旁了，吼道：「你們做啥？你們看看我是誰？我是沂臨市市委書記劉天成。」
兩個警察果然被唬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還沒等吳作義開口，邵澤川已經面無表情的說道：「劉天成同志，現在有人檢舉你在任沂臨市市委書記期間有重大過錯，而且已經經省聯合調查組查實，現在請你配合我們的行動，我們是代表省紀委對你進行調查的。」
劉天成整個大腦「轟」的一聲，立刻處於一片空白混沌的狀態。他知道自己完了，是徹底的完了。
兩個警察立刻又恢復了勇氣，又重新走上前，隨著眾人，押著劉天成一起走進市委辦公大樓。
劉天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的會議室。從樓下都樓上，也就幾分鐘的路程，但這幾分鐘的時間，劉天成卻像經歷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小小的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人，市委常委中所有常委成員都到齊了，另外，還有市人大主任錢虹辰、市政協主席胡長春，六大班子成員都在，他們個個表情嚴肅，嚴肅到讓人感覺壓抑，嚴肅的讓人感覺不像是在開會，而像是在舉行一場喪禮。
市紀委書記郝大順、市反貪局局長陸敬友、市紀委調查科科長林光達進來后，都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吳作義、邵澤川和周其他們則走向大會主席台，在主席台上就座的還有省人大主任張怡康、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羅志華以及省紀委監察處處長陳祥義等人。本來是他劉天成坐的地方現在是省人大主任省人大主任張怡康坐著。
他趁機掃了一下會場，他發現康莊也不在。
等眾人都坐好后，張怡康面無表情的沖著吳作義道：「作義同志，你宣布吧。」
吳作義嘴角升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清清嗓子，道：「既然劉書記來了，我們現在就開會。」對劉天成來說，他現在是最大的勝利者。
吳作義剛宣布完，省人大主任省人大主任張怡康站了起來，莊嚴的宣佈道：「經省紀委聯合調查組進駐沂臨一個月以來的調查取證，現證實沂臨市原市委書記劉天成同志犯有重大錯誤，根據省人大特別會議研究決定，現予以免去劉天成省人大代表身份。」
聽說自己的人大代表身份被免除，劉天成像失去支柱的雕塑，垮了。人大代表的身份對於一個幹部來說，相當於御賜的皇馬甲，有了這個身份，沒有任何人敢動你，即使你犯了滔天大罪，也沒有人能動你，連立案調查都不允許。但是，你一旦失去人大代表的身份，你和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現在免去他人大代表的身份，劉天成怎能不心驚。
張怡康話音剛落，羅志華又站了起來，宣佈道：「鑒於劉天成同志有重大錯誤行為，省委研究決定現免去劉天成同志沂臨市市委書記一職，同時任命吳作義同志為沂臨市市委代理書記，全面主持沂臨市委、市政府工作，希望吳作義同志要積極響應省委、省政府的號召，團結沂臨的所有班子成員，把沂臨發展搞上去。」
現在，劉天成是徹底垮了，人大代表的身份被免除，他還存一線希望，說明省委只是為了對他進行調查，現在連市委書記都給免了，說明他現在什麼都不是，能免去他市委書記，說明省委已經把他列為了犯罪分子，即使不能證實他是犯罪的，但最起碼要對他進行「雙規」，作為一個在官場馳騁多年的幹部，他知道「雙規」對於一個幹部來說就意味著政治生涯結束，只要「雙規」，沒有查不出問題的，剛才他還是心驚，現在他是恐懼。
羅志華話音剛落，吳作義站了起來，一是表決心，二是痛惜，為劉天成的落馬痛惜。但誰都能看出，吳作義是在惺惺作態，大家誰都清楚，吳作義最想劉天成出事，劉天成出事，他受益最大。
吳作義講完后之後，省紀委監察處處長陳祥義對聯合調查組進駐沂臨一個月以來的調查情況做的彙報。
陳祥義在彙報中說，調查組進駐沂臨一個以來，已經查實了劉天成諸多問題。一是通過抽查市財政局的賬目，發現劉天成同志存在著重大的經濟問題。通過查賬發現，劉天成非法簽了兩筆款子，一筆是五百萬，另一筆是一千三百萬，並且，這些帳目的去向不明。二是有人檢舉揭發劉天成同志借外出考察的機會去澳門豪賭，也已經查實。三是有人反映劉天成生活墮落，和一名女子有染，鑒於情況特殊，該女子名字不予通報。四是……
聽完幾人的宣讀，劉天成整個大腦「轟」的一聲，立刻處於一片空白混沌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