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舉信
檢舉信
事後,吳作義雖然狠狠批評了江珊,但禁不住江珊的軟磨硬啃,最終還是在財政局申請報告上籤了字,讓財政局給城建委開綠燈,把購車資金給解決了,同時他也告誡江珊,以後做任何事情必須先向他彙報,並告誡江珊一定要保持低調,那輛名爵轎車雖然買來了,但只能庫存,而且是讓江珊私自庫存,不能充當公車,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感覺,那輛名爵轎車現在正好是他派上用場的時候,他準備把這輛車作為禮物送給邵澤川,確切地說,是送給邵澤川的新婚妻子林可卿,也就是那個叫卿兒的小保姆。
卿兒入住邵家不久,邵澤川的夫人就一命嗚呼到閻王爺那報道去了,卿兒也水漲船高搖身一變成了邵澤川的妻子,邵家的女主人,但他們的婚禮卻只到前一階段才舉行,邵澤川舉行婚禮的時候,吳作義正好在美國考察,沒能趕回來,他讓秘書給邵澤川送去五萬元的彩禮。事後,出於對邵澤川多年以來的感激,他還答應已經改名為林可卿的邵氏少夫人,送一輛車給她,但一直沒兌現諾言。他感覺現在是自己兌現諾言的時候,因為馬上就要召開兩會。之前,在地方上他已經做了大量的工作,對於各大單位,哪些人是黨代表,哪些人是人大代表,他都做了周密的安排,他盡量把自己的政敵排除在外。但省里這一關不好說,省委領導雖然很看好他,但計劃不如變化快,官場上的時候,有時候在出爐前的前幾分鐘時間也能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所以,只要兩會沒開,他必須做好所有的工作,他不能有一絲馬虎。
邵澤川雖然只是省紀委的副書記,但邵澤川有能量,他的很多關係還需要邵澤川打點,與他即將擁有的權利相比較,區區一輛價值三十來萬元的車來說真的不叫什麼。正因為如此,他不遺餘力說服了江珊,讓江珊忍痛割愛,把車讓給林可卿。
江珊權衡利弊,最終答應了吳作義。
從沂臨到省城,也就二百多公里的路程,開著名爵這種好車,也就兩個小時的時間就趕到了省城。
趕到省城后,吳作義按照邵澤川的吩咐,先在桃林招待所登記了一間客房。
客房登記好后,吳作義給邵澤川掛了個電話,告訴邵澤川,自己已經來到省城並且在桃林招待所安排好了房間。
邵澤川告訴吳作義,自己現在有事,讓吳作義等到晚上再說。
吳作義有些不高興了,是他邵澤川來的,現在卻讓他等,但不高興,他也不能表現出來,他準備安排好晚餐,等邵澤川來到之後和邵澤川共進晚餐,他還有好多話要和邵澤川說,還有很多事情要請邵澤川幫忙打點。
吳作義知道,邵澤川今晚的約見他不僅僅是為了共進晚餐,他一定還有別的事情要告訴自己,但具體是什麼事,只有等到邵澤川來了之後才能知道,他已經想了一路,但也沒想出來,現在,他不打算再想了。他打通招待所的內部電話,讓招待所給他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他專門為邵澤川要了紅燒鮑魚湯和嫩雞魚翅湯,這些都是邵澤川喜歡吃的東西。在沂臨的時候,邵澤川只要和吳作義在一起吃飯,這兩個菜必點,為了讓邵澤川高興,他專門要了這兩個菜,雖然價錢,吳作義卻毫不吝嗇,反正不用花自己的錢,由國家買單。
做完這一切,吳作義看時間還早,他一個人在客房裡甚感無聊,起身去了桑拿室,泡開了桑拿。
吳作義登記的這間客房不是普通的客房,是招待所中最豪華的一間大客房,客房裡應有盡有。
他是懂享受的人,在哪,他都不忘記享受。
吳作義一個人坐在霧氣朦朧的桑拿室里浮想聯翩,心事重重,回顧著這些年走過的歷程,有酸也有甜,現在對他來說,更多的是甜,出有車,入有隨從,而且身邊還有用不了的女人,想到女人,他的心裡升騰起一股原始慾望,他真想出門叫個小姐,但他馬上又想起了邵澤川的告誡,他不得不關閉剛剛升騰起的慾望的閘門。
正在吳作義自我陶醉的時候,傳來了敲門聲,他斷定來的人一定是邵澤川,急忙披上浴袍,跑過去把房門打開。
來的人果然是邵澤川,邵澤川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口,看見吳作義裹著浴袍,半開玩笑道:「吳老弟可真懂得享受,就連等我這空也要泡上一陣子,難得啊,不知道房中藏嬌了嗎?如果進屋藏嬌,為兄可就不好打擾了。」
吳作義急忙陪著笑臉道:「讓老同學見笑了。這兩天也夠累的了,等你沒來,就泡了一會,這一泡進去就再也不想動了。如今這洗澡的功能也多得很,反正就是讓你舒服。你看,人都是就這樣,你要是貪圖舒服,可就什麼事也誤了。」
吳作義一邊說一邊熱情洋溢的把邵澤川請進房中。
邵澤川隨著吳作義一起走進客廳,並沒急著吃飯,四周打量了一番,確定屋裡就吳作義一人,才放心的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包,從最裡面的夾層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信來。隨手遞給了吳作義華,道:「你自己看看,該怎麼處理,你要自己想辦法。」
信封上的字體,吳作義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總之感覺很熟悉。
打開信,只看了兩行,冷汗「唰」的一聲從吳作義的腦門上流了下來。
這分明是一封告狀信,應該是邵澤川從半道上截下來的告狀信。
按理說,要是從上面轉下來的,上面應該有省級有關領導的相關批示,最起碼得有省紀委書記張為民的批示,而這封信什麼都沒有,說明信並沒經過省紀委書記張為民的手,而且,除了站在他面前的邵澤川,他很可能就是第二個看到這封信的人,所以,他既緊張又感激地望了邵澤川一眼,失去往日的風韻,結結巴巴地問了句:「什麼意思?這是誰,是誰在胡說八道?」
邵澤川沒有回答他,而是說道:「這你先不要管,還是等你看完之後再說。」顯然,邵澤川也不知道,因為,他也是一臉的迷茫。
這封告狀信並不長,並且也是匿名。按說,對於匿名信,領導不予採信,但對吳作義卻是致命的打擊,因為他處在一個非常的時期,兩會沒開,任何差錯都會葬送他美好的前程,所以,他關心一切關於他前程的事情。
在這個節骨眼,出現這樣一封匿名信,他怎能不恐慌。而且告狀信行文流暢,聲情並茂,列舉的事實翔實,信中不僅寫了他的作風問題,而且把他在沂臨做的很多的違法違紀的事都列舉了出來,描繪得大有罄竹難書的意味。
他一向有大將風範,但現在卻失去了大將的應有的氣度,心驚膽戰的把信讀完。
信中寫道:
「敬愛的張為民書記:
您好,我是沂臨市的一名普通幹部,我以一名普通幹部的身份,本著對沂臨人民負責,本在對自己良心負責的態度,向省委、向省紀委,向您放映一個問題,反映一個罪惡深重,腐敗墮落的幹部,並希望您能給國家,給人民,也給沂臨所有的幹部群眾一個滿意的答覆。
我今天要反映的人不是別人,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是一個位高權重、佔據要職的人,他就是我們沂臨市現任代理市長吳作義。
可能,很多人,包括省委省政府都被他的表面所蒙蔽,都被他的功績所蒙蔽,都被他的能力所蒙蔽,都認為他是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並且是黨的好乾部,是人民的好兒子,是人民的好公僕。不錯,我們不得不承認,吳作義為沂臨的發展是做過不少的貢獻,甚至是不可磨滅的貢獻,他曾經也的確是一個好乾部,但這些並不能代表他永遠是好乾部,也不能代表他永遠都不會墮落。
吳作義有過輝煌,但在他的走過的人生歷程中也有太多的陰暗面,這些陰暗面都因為他的功績不被世人所看見,特別不被領導所看見。
而事實上,在那些美麗花環下面,在那些千古功勛的背後,吳作義已經開始腐化墮落,由一名改革精英退化成一個生活墮落,貪得無厭的腐敗分子。
在這裡,我以一個公民的良知起誓,我所反映的問題不是空穴來說,而是事實。吳作義所犯的錯誤罄竹難書,所犯的罪過多如牛毛,在此,我僅反映如下幾個方面問題。
一、貪贓枉法,利用職務之便為親屬謀取不正當的利益。
眾所周知,沂臨為適用城市發展的需要,為全面推動沂臨經濟發展,從去年就開始醞釀市南外環四路建設工程。為了建設出一條高質量、高標準的外環路,經市委、市人大八次五屆會議研究決定,工程實施公開競標。但吳作義致市委、市人大的決議於不顧,經過簡單議標,把工程承包給無任何承建能力的亨通建築工程公司。吳之所以這樣做,主要因為亨通建築公司的幕後老闆是以吳作義兒子為首的沂臨四大公子,吳作義這一做法實際上是為了兒子謀取私利。
還有,從沂臨城南到大唐縣的32公里的一段路段,與前年修成通車,但通車不到一個月就大面積掉塊,一個月後就出現大量的坑窪地帶,而後情況就越來越差,坑連坑,窪連窪,給車輛和行人的通行造成了極大困難。尤其是近一段時期,很多地段車輛和行人已經無法通行,司機和路人苦不堪言。全市廣大幹部群眾看在眼裡,痛在心裡,義憤填膺,議論紛紛。這種大批量豆腐渣工程的出現,在沂臨市的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之所以出現這一重大工程問題,也是因為吳作義為謀取個人利益而致國家的利益於不顧,致人民的利益於不顧,在工程建設過程中指示工程隊利用劣質油脂,利用次品油,甚至直接用廢油。
我們想知道,像吳作義這樣的幹部不僅受到應有的懲罰,反而是不降反升現在竟成了沂臨市的代理市長,試問,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做沂臨人民的市長,他何德何能?安排這樣一個做沂臨的市長,省委怎樣向沂臨人民交代,怎樣向國家交代?
……
光這一條,就讓吳作義汗流滿面,心驚膽戰,而且,檢舉信還從其他幾個方面進行了揭發,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生活墮落,作風低劣。主要指他包養情婦,褻瀆女下屬的事情,但裡面沒有提到方之喬的事。
二、對權利貪得無厭,工作方法武斷,在市政府搞專權,搞「一言堂」,不搞民主集中制,別人不能有不同意見和觀點。而對市委是漠然置之,公開對抗,不把市委和市委書記放在眼裡,搞第二組織……
三、收受賄賂,……
……
並且,每一條都說的有根有據,看完檢舉信,吳作義已經大汗淋淋,冷汗打濕了剛換上的衣服,他急忙把空調的溫度調得很低。
他真的不敢相信,竟有人敢跟他這個沂臨未來的主宰開這樣的玩笑。檢舉信的任何一條,都可以宣布他吳作義政治生涯的徹底結束。而且,檢舉信所寫的都不是空穴來風,他比誰都清楚,很多事情都是真的。檢舉信分析的很可觀,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寫檢舉信的人,他甚至有些佩服些檢舉信的文采。還有,這樣的一封檢舉信讓他更后怕。一般的檢舉信是光列舉被檢舉者的罪行,而這封信是客觀分析,如果純粹的檢舉信,領導會認為是打擊報復,而像他手中這樣的一封檢舉信一定會引起領導的注意,他不是一味的告狀,他是反映問題,讓領導去查實。他吳作義的歷史的確禁不起領導的查實,這是他最擔心的地方,也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他再也坐不住了,從沙發上佔了起來,在房間里來回的走動著,像熱鍋里的螞蟻,失去了方向。
看到吳作義驚慌失措,像無頭蒼蠅一樣,邵澤川發話了:「吳老弟啊,不用緊張,該做的事情,我都幫你做了。」
吳作義這才想起屋裡還坐著一個邵澤川,他像沉船之後即將被大水吞噬的溺水者終於抓住了一根稻草繩一樣,一把抓住邵澤川的手,急切的求救道:「邵書記,我的老領導,我的好大哥,我的好同學,你可一定要相信我,這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有人要陷害我。我就不明白,這檢舉信為什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在這茬口出現,一定是有人對我心存不滿,想趁機搗亂。他們居心叵測啊,他們是想破壞我們沂臨即將舉行的兩會,想破壞我們沂臨這種安定團結的局面,他們這是與沂臨人民為敵,與沂臨市委、市政府,與省委、省政府為敵,也是與老兄您為敵,他們知道我和您的關係,想故意通過打擊報復我來打擊報復您,打擊報復所有關心我、支持我的人,他們真是太卑鄙了。」吳作義咬牙切齒的數落著,向邵澤川表白著。
我們不得不承認吳作義的本事,在如此情況下還不忘記反咬一口,而且把邵澤川和所以與他有關係的人都拉進了他的圈子裡。他的話很明顯,他是在告訴邵澤川,這封檢舉信不光是針對他一個人,他出了事,所有提拔、重用過他吳作義的人都脫不了干係。當然,邵澤川更脫不了干係,他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逮住了一隻,另一隻也別想飛走。
邵澤川明白他的意思,不屑道:「老弟啊,一封檢舉信不至於把你嚇著吧?」
邵澤川的話提醒了吳作義,吳作義如醍醐灌頂一般,渾濁的大腦馬上一片清明,立刻又恢復了一個市長的尊嚴,他的心裡說道:「是啊,自己不應該被一封檢舉信下著啊!不就一封檢舉信嗎?檢舉信也不一定就能讓領導相信啊?還有,信怎麼到了邵澤川的手中?按理說,像檢舉吳作義這樣一個代理市長的信件應該轉到省委才對,然後由省委批示再轉交給省紀委,由省紀委組成檢查組予以落實才對。在沒有省委批示之前是萬萬不能外傳的,更不能拿給當事人看得。現在,檢舉信在邵澤川手裡,而且邵澤川又明目張胆的把信拿給自己看,這說明擔心的不僅是自己,邵澤川也一定擔心,因為他們是一條道上的人,他們必須保住彼此的任何一方。想到這,吳作義的心中多了層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