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
決裂
常委們很快就到齊了。
吳作義先發制人,首先列舉出康莊就任市委秘書以來的種種劣跡,然後指出康莊生活腐敗,亂搞男女關係,給市委造成了極壞的影響,他這個市委第一副書記不能坐視不管,他聲色俱厲地說道:「大家也都看到了,這就是某些人曾經看好的幹部。這樣的人怎能在我們幹部隊伍中存在,所以,我堅持,對康莊同志立刻予以辭退,交由相關部門調查處理。」
對於吳作義的態度,劉天成已經達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他畢竟還是沂臨的一把手,他一天沒離開沂臨,他在沂臨應該有一天的權威。吳作義的話,根本沒把他這個市委書記放在眼中,他聽出來吳作義話中的某些人有所指,所以,他惱羞成怒。
還沒等劉天成表態,坐在一旁的紀委書記郝大順聽不下去,他接過吳作義的話道:「從反映的情況看,小康同志的確是有錯誤,而且錯誤不輕,這點我們不容置疑。但是,我們誰沒錯誤嗎?我們在座的各位誰沒有錯誤?我們不能因為一點小小的錯誤就抹殺一個幹部所有的功勞嗎?我們現在光地光盯著小康同志的錯誤,就沒看到小康同志到我們市委以來所做的工作吧?自從小康到我們市委后,任勞任怨,不辭勞苦,做了大量工作,這是眾所周知的,他的功勞我們為什麼就看不到呢?為什麼就只盯著小康同志的錯誤呢?要論錯誤,恐怕在座的錯誤都不少吧?有些幹部恐怕比小康同志的問題還要嚴重吧?時下不是流行著我們有些領導幹部工作不知道去干,生活腐敗變幻,工作拿到酒桌上辦,沒事卡拉OK練,旁邊還有小姐陪站,累了小姐隨意干,找小姐,包二奶,養情婦,我要問一下,這樣的幹部比小康同志恐怕是有過而不及吧。小康的問題只是個小問題,某些人的問題恐怕是大問題,但這些大問題卻沒有人揪著不放,為什麼卻偏偏揪著小康的問題呢?再說,剛才老吳你也說了,康莊是和財政局的小方。據我所知,財政局的小方也是單身,但身小青年找單身女孩子很正常,再說,他們有可能是談對象,年輕人談對象,就像我們吃飯撒尿一樣正常,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啊?」
郝大順很欣賞康莊,並且也是劉天成的鐵杆,他平時就很看不慣吳作義的作風,所以,他馬上對吳作義予以回擊。
吳作義沒想到郝大順會站出來公開反對他,但他還強詞奪理,道:「慶國同志向我反映了,小康是和慶國同志的女兒談的戀愛,現在他又和另外一個女子胡搞,他不是犯錯誤,他是什麼?難道是慶國同志冤枉了他?」吳作義看占不到上風,馬上把責任推給了孔慶國,讓孔慶國替他背黑鍋。
郝大順道:「慶國同志的話我們理解,但是,小康也沒和慶國同志的女兒把婚事定下來,我們怎能武斷的斷定小康就是和慶國同志的女兒談戀愛呢?再說,現在戀愛自由,在沒結婚之前,誰都有重新選擇的自由。」
郝大順的支持,讓劉天成也充滿了底氣,他接著說道:「小康同志是我看好的幹部,按說,小康同志的錯誤就是我的錯誤,小康同志之所以犯錯,只能怪我沒教導好,哪位同志要是抓住小康同志的問題不放,那也就是抓住我的問題不放。我劉天成在沂臨做的工作還是有目共睹的,小康同志到市委后做的工作也是有目共睹的,現在吳市長說小康提拔利用的時候存在問題,在這裡,我也鄭重聲明,小康的提拔,不是我一個的意思,在座的當時候好像都表態了,而且組織部也進行了嚴格的考核,如果小康同志真存在問題,那恐怕我們在座的身上都脫不了干係,組織部也脫不了干係。」
劉天成的話是滴水不漏,軟硬兼施。意思很明顯,你吳作義和康莊過意不去,就等於和我這個市委書記過意不去,就等於和在座的各位過意不去,因為提拔康莊的時候,在座的各位都投贊同票了,組織部也考核了,你現在想翻出提拔中的違法操作,組織部是脫不了了關係的,你要真想和康莊過意不去,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大家為了各自的利益都會反對吳作義,從而站到自己這一邊來。
劉天成的話果然引起了一陣共鳴,他們紛紛發表言論,說康莊犯的錯誤無非是一點小錯誤,不必要上綱上線,再說,康莊又是年輕的幹部,對於年輕幹部重要的是培養鍛煉,如果有點小錯,就給與封殺,那所有的幹部還沒等到成長那都下台了,再說,康莊到底犯沒犯錯誤,誰都無法下定論,既讓無法下定論,那我們就不應該對康莊制裁。
大家的意思很明顯,支持劉天成,給康莊一次機會。
看這麼多人都倒向劉天成那邊,吳作義知道眾怒難犯,只好偃旗息鼓,只好給康莊一次機會。
一場無硝煙的戰爭以吳作義宣告失敗而結束。
康莊知道后,他沒有怨恨孔慶國,他清楚得很,是吳作義想借刀殺人,想借孔慶國之手向他開刀,向他展開報復。
對於吳作義的報復,他倒沒什麼擔心的。過去,他一門心思想做官,而且想出人頭地做大官,那是因為舒菲的緣故,只有做官,舒菲才能嫁給他,舒菲的母親才會答應把女兒給他,現在舒菲離開他了,他已經無所謂了,並且,步入官場以來,對於官場的黑暗和骯髒,他一睹無疑。他開始厭倦官場生涯,他真想帶著方之喬,學習晉代的陶淵明隱居田園,追尋那種自由自在的浪漫的瀟洒生活。但他馬上發現,現實不允許,他必須硬撐著。在這個群居的社會中,他必須學會入群,他也無法逃離這個群。
還有,方之喬的仇要報,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他報仇的時機,他面對的對手太狡猾,他面對的勢力太強大,他和吳作義相比,就像拳擊場上的拳擊手,他們根本不是同一級別的,而且相差太大,簡直是天壤之別,他康莊就像一個沒有任何還手能力的拳擊手,而吳作義則是一個勇猛、兇殘、近乎變態的重量級拳王,不廢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和他心愛的方之喬毀滅,而且是徹底的毀滅,所以,他不能,也不敢貿然行動,他們必須忍。
特別在聽完劉天成的對常委會情況的複述后,康莊恨死了吳作義,但他只能恨,他沒有任何辦法。同時,他對劉天成和郝大順感恩不盡,他真想把一切都告訴劉天成,向紀委反映,讓劉天成替他和方之喬做主,替方之喬討回公道,讓吳作義之流為他們的罪惡付出代價,但他馬上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清楚的很,劉天成根本不會因為他和方之喬的問題和吳作義徹底鬧翻,不僅劉天成,換作任何一個領導,也不會在臨離開之前去和一個即將上任的市長徹底鬧翻。再說,他跟了劉天成這麼長時間,他對劉天成太了解了,他感覺劉天成生性懦弱,是個標準的老好人,工作沒有多大的魄力,缺少那種翻雲覆雨的攪動能力,這也決定了他絕對不會因為哪件事與人較勁,有意去得罪人。如果劉天成真的能駕馭一切,如果劉天成真的性格剛烈,吳作義也不會囂張到如此的地步。吳作義之所以如此囂張,很大程度上是劉天成和前任市長郭達錦對他的放任自流,讓他感覺到劉天成、郭達錦兩人拿他沒辦法。
還有,他們現在拿不出吳作義任何犯罪的證據,一旦張揚出去,受辱的只能是方之喬,方之喬太可憐了,他不能也不願再在方之喬的傷口上灑鹽,所以,他只能等,等到能真正治倒吳作義的時機,他和方之喬都清楚,這樣的時機簡直是零。因為吳作義的仕途正旺,可以說是蒸蒸日上,任何人,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止,這也是他和方之喬最擔心,最恐懼的地方。
正在康莊模稜兩可的時候,外邊傳來了敲門聲,他只好打消向劉天成反映吳作義的問題的想法,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市交通局長王萬年和副局長高青松,他知道王、高兩人是來彙報南外環四路修建事項的。
隨著工業化程度的擴大,沂臨的城市化建設也日趨強大。面對著日趨強大的城市化發展規模,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逐漸意識到交通的重要性,很多人都提出來要改善沂臨的交通面貌,在南外環三路的基礎上再增設一條外環路,以便解決沂臨越來越擁擠的交通現狀,並且,在市人大三次會議上也進行了表決,表決的結果是全體代表通過。所以,南外環四路的建設就提上了日程。
既然是建設公路,主動權自然就交給了交通局。王、高兩人一進來,康莊就知道一定是公路建設的問題,要不然不會正局長和分管建設的第一副局長一起出現在市委書記的辦公室。
康莊知道,像這樣的大事,不是他一個小小市委秘書應該關心的事,所以,他給王、高他們沏好茶,就抽身出了辦公室,準備尋找一個更合適的機會,再向劉天成訴明一切。
在下班的路上,康莊意外的碰到了孔軒,他非常內疚。他感覺他對不住孔軒,孔軒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孔軒也是愛他的,但他卻背叛了她,在愛和被愛上,他必須做出選擇,他選擇了愛,也就背叛了被愛,但他背叛的人卻始終一如既往的愛著他。
當初,他雖說沒和孔軒把關係定下來,但畢竟孔軒為他付出了太多。
孔軒見到康莊時,一股莫名的酸楚由心底悄然升起。康莊背叛了她,按理說,她恨死了康莊。但她還是禁不住迎上前去,她渴望康莊能回心轉意,重新回到她的身旁,所以,她以徵詢的口吻問康莊:「陪我走走,可以嗎?」
康莊遲疑了半天,還是答應了,道:「好吧。」
答應完,他很後悔,他真不知道該和孔軒說些什麼。
他們一前一後來到位於江畔的「故人」茶莊。
他們選擇一間飄著燭光的小屋坐了下來。他們慢慢的喝著茶,他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康莊打破了沉默,他鼓足勇氣,告訴孔軒,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再成為「那種意義」上的交朋友了,因為,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人,為了這個人,他可以拋棄一切。
孔軒知道康莊心中的女人是方之喬,康莊和方之橋的事,這幾天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一個市委秘書的風流艷事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關注,再說,背後還有一個市人事局長的千斤橫插中間,所以,也更能引起人們的關注。特別在這場情愛中,市人事局長的千斤成了失敗者,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女人橫刀奪愛,怎能不引起人們的興趣。在中國,這種事情是老百姓最喜歡議論的話題,而且他們還要加以引申,加以拓展。
因為康莊的背叛,孔軒這幾天也一直處在痛苦和矛盾之中,她對康莊的感情是認真的,沒想到康莊卻背叛了她,和另外一個女人相好,得到這個消息后,孔軒的心都碎了。
現在聽到康莊親口告訴她,他不愛她,孔軒怎能不傷心,她心如刀絞,淚水像決堤的黃河大壩,洶湧奔流。
她嗓音顫抖地告訴康莊:「康莊,我沒有任何權利改變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本來很自信,沒想到我在你心目中一點兒位置都沒有,你心裡裝著她,裝著一種飄渺的愛。儘管我愛你,可我絕不會再走近你了。康莊,我走,遠遠地離開你。但我有個請求,你能握一下我的手嗎,就算給我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吧……」
康莊的心弦被孔軒真誠的話語打動了,他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孔軒的手,也哽咽著說:「孔軒,請原諒我,我真的非常愛她。我記得有人說過,愛情是排他的……」
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她沒容康莊繼續說下去就倉皇逃遁,逃離這片讓她傷心的地方……
修建南外環四路的工程引來了十好幾支的施工隊,他們都想在工程中競標成功,但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還沒到競標的日期,就從市政府傳出來風,工程已經被市亨通建築公司承包了。市亨通建築公司和市交通局搞的議標,也就是他們經過簡單的商議,就確定了工程的修建權。
對於這種結局,大多數施工隊雖然心存不滿,但也望工程興嘆,他們在社會上打拚的時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知道市場的潛規則,現在辦事,有時候需要按章辦事,有時候按照辦事只能徒增遺憾,所以,他們準備偃旗息鼓。再說,很多人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競標,他們只是想在競標的過程中吃點喜面,拿點回扣就走人。
真正有競標實力的也就市永通工程建築公司和隸屬建設三局的天河建築工程隊兩家,他們一家是國有企業,一家雖然是最近興起的施工隊,但他們都曾經修建了十多條國道、省道,可以說施工經驗豐富,像南外環四路這樣的市級工程更不在話下。但他們卻沒想到都敗在了名不經傳的亨通建築公司手裡。
亨通公司只是最近三兩年新生的一家建築工程公司,公司的老總邱富貴五年前還只是個社會上不入流的小混混,但短短的五年,邱富貴卻從一個一文不值的小混混成為了擁有近千萬資產的公司老總。
大家誰都清楚,邱富貴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主要是因為他跟對了人,他跟的不是別人,他跟的是能在沂臨翻雲覆雨的四大公子。
大家誰也都清楚,邱富貴名義上是亨通建築公司的總經理,但亨通公司真正意義上的老闆並不是他,而是四大公子之中的吳詠。
本來,四大公子在公司中的地位不相上下,但在吳作義成為代市長后,吳詠榮升工業銀行副行長后,他在四人中的分量逐漸重了起來,最終和姜濤不相上下,也成為了四人的頭。
有了四大公子的幕後操作,亨通公司在短短的五年間就發展成為規模宏大的建築公司。亨通公司發展的如此迅速,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做的幾乎都是無本的生意,他們挂號為建築公司,但他們根本不用承攬工程,主要靠總經理邱富貴帶著一幫人四處收取保護費。誰家的工程如果想順利施工,不給亨通公司一定的提成或者保護費是萬萬不能得,誰要想吝嗇那點工程提成款或者保護費,邱富貴天天帶著人到他們的工地上去搗亂,讓你無法順利施工,大家惹不起,又躲不起,只要花錢息事。
但是,就是這樣一家連一次像樣工程都沒承建過的公司,而且連任何承建裝備都沒有的公司卻承包了市裡的重點工程,並且,本來定好的是公平競標,現在還沒到競標的日期,就經過簡單的議標給了沒有任何承建實力的亨通公司,這讓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特別是實力最雄厚的天河建築公司,他們承建的工程可以說比整個沂臨所有的工程還多,所以,他們咽不下去這口氣。為此,他們要向市委和市政府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