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新月

  左儒這個渾小子雖然痞里痞氣，但確實有幾分小聰明，習朔君斂斂眸，也不拘泥，大大咧咧地跟了上去。


  本以為他會帶自己去京城最頂尖的商鋪，最起碼也是叫得上號的地方，豈料他左拐右拐，撿著小道向京城西北面而去。


  京城何人不知，每當難民，外鄉人湧入京城，京兆府尹的做法甚是簡單粗暴，直接一股腦轟去西北角，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對此御史大夫幾度上奏彈劾，可皇帝班叔卻視而不見，敷衍搪塞，見頂頭上司都不在乎此事，京兆尹自然更是猖狂，以前還會充場面送些補給，如今索性全部斷了。


  從小巷信步走出，豁然開朗，只不過，入目卻是一片蕭條，房屋破破爛爛，街道一團糟，衣著襤褸的人三三兩兩蜷縮在大街旁邊，呻吟著，啜泣著，哼哼著。


  意料之中，卻是情理之外。


  為什麼繁榮的天子腳下會有這般貧苦落魄的地方？為什麼那些所謂「心繫天下」的達官顯貴對此置之不理，視而不見？

  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歷經數百年，班朝早已內敝頻積，危如累卵，一系列因果連連現世。而班朝剛剛經歷兩場戰爭，又要儲存精力應付虛無縹緲的白羽危機，疲於應付，照班叔的性子，確實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其實她更想問，為什麼他手中的棄子會是勞苦百姓…………


  習朔君猶在心不在焉地踱著步子，不覺已落下左儒幾步之距，後者索性停住腳步，轉身看著眼前凄涼景象，神色有些複雜。


  「你的目的其實是這個吧。」習朔君淡淡開口，語氣十分確定。


  「算是吧。」左儒一改之前的不正經，稚嫩的小臉有著不合年齡的沉重，半晌，他輕聲道：「這些情況在江南已是數見不鮮，近來匪禍頻發，地方乃至朝廷皆不作為，許多百姓無奈背井離鄉，從此流離失所，生如浮萍。」


  「當年我四處流浪時，看到過比這更殘忍，更血腥的畫面，至少這些人每天不用擔心命喪土匪的刀尖，至少他們不用互相殘殺，啖肉飲血…………他們，已經很幸運了。」


  左儒的眼圈已經有些紅潤，看得習朔君心中一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身為朝廷命官，卻閉目塞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有復國夢，竟然直至今日才知曉這些不為人知的一幕。沒有真真切切守護黎民百姓，關心天下河山，她又憑什麼爭搶這天下之主的地位？！

  「左公子？真的是你啊！沒想到你也來了京城…………」


  正在這時，有位老婦人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渾濁的雙眼緊緊盯住身姿挺拔的少年，確定是熟人後欣喜若狂地湊上前來。


  「劉奶奶。」左儒乖巧有禮地問候一聲。


  「左公子是好人吶，上次還沒好好感謝你嘞，若不是有你接濟，我們這一行人只怕早就餓死在半路上，哪能這麼順利到達京城這個安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