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新月
聽到紛寮的腳步聲在自己牢門前沒了動靜,田忌忽而冷然一笑,恍若早已是意料之中。
「別費力氣了,再如何盤問,我也不會交代一句。」
冷!徹骨的冷意!短短三句話,仿若從雪山巔峰吹來,瞬間凝固本就涼涼的空氣。
習朔君從來不知曉,田忌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他的黑暗,她還是第一次親身體會,親耳,親眼…………
一直以來,和她打交道的田忌都是個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如沐三月暖陽,即使咬牙切齒也是一隻笑面虎,哪會說一句狠話?她猜想著,黑暗裡埋沒的面孔會有多猙獰?
「習朔君!是你!你這個賤人!都是你!都是你!都是…………」
旁邊的牢房裡,忽然竄出來一個披頭散髮的黑影,抱著牢門便一陣亂晃,破口大罵!
習朔君皺眉望去,半晌才從他烏黑的,沾著血跡的面上挖掘出半分金軾的模樣,意氣風發不再,此時的他,宛如一隻暴躁的瘋狗…………
「放肆!給我安分點!都成階下囚了!你還狂什麼狂!」
聞聲而來的獄卒怒喝,揮棒重重砸上金軾的牢門,後者一駭,狼狽向後逃竄,獄卒的粗棍也追隨而去,狠狠戳上他的後梁骨,滿室只聽見一聲又一聲慘叫。
見獄卒還要窮追猛打,習朔君皺眉攔了下來,拽過木棍一把扔在地上,無力地對獄卒吩咐道:「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下去吧。」
「是。」
獄卒躬身言是,離開時不忘警告地瞥了金軾一眼。
滿室重新陷入死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偷偷地瞥一眼面無表情,靜靜地盯著自己的習朔君,金軾渾身一顫,忙不迭垂下頭顱,身子蜷縮著向牆角挪去。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還不想死,不想死…………」牆角,金軾口齒不清地低聲嘀咕著。
金軾瘋了。
轉過這個念頭,習朔君的心莫名一沉,想開口說說話,卻又一句也說不出來,頭好像在發酵,一陣脹痛。
這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的窩囊模樣,渾身上下透著腐朽死寂的味道,彷彿之前鮮活的一面不過樓蘭空夢?夢醒,一切煙消雲散。
那她呢?會有這一天嗎?畢竟和他們一樣,她也是整天在刀尖上飲血…………
下意識地,朔君偏頭朝旁邊牢房的田忌看去,後者已然轉身,目光定定地黏住她所在的方向,無言勝有言。
接著牢窗灑下來的光線,習朔君看清了他的模樣,滑稽的模樣。
驚為天人的面容不再,滿臉都是烏黑的血污和大塊的淤青,嘴角似被人砸過一拳,紅了一片,高高地腫起。髮絲凌亂,在怪異的光柱下竟顯現成銀白色,和著灰塵在額前鬢間飄動。
唯一看得過去的便是那雙桃花眼,亦或許是他渾身唯一還能瞧出些許生機的地方,不知是為了哄誰開心,桃花微眨,暗送秋波,依稀昨日,仿若此時猶是陽春三月……
「終於還是來了,我等了你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