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藤摸瓜(上)
直到那邊徹底沒了聲息,習朔君終於鬆了口氣,直接抓過班皪的手,一陣摸索。
——
你覺得,他們受何人指使?
——
之前受命何人,我不知曉,但如今受你指使,我還是勉強了解的。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見班皪這邊無路可走,朔君只能將主意打在那群黑衣人身上,尋思著待會該如何「閃亮登場」?
凝神屏氣間,肩上,頭髮上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連她自己都未發覺,還是閉眼假寐的某人無聊睜眼時窺得此景,緊鎖著眉頭替她拂去。因為之前時間緊迫,兩人未換妝容便蹲守在牆頭,故而此時的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官差服。班皪溫暖的手掌拂去大部分雪后,仍有小部分雪弄巧成拙地融化,雪水浸入衣襟,瞬間捲走了若干熱氣,習朔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自討苦吃。」
班皪一邊毒舌,一邊伸手攬過朔君的肩膀,眼神溫柔,舉止柔緩,豈料後者的心思全部撲在正事上,十分不解風情地拍掉他伸來的手,掙扎後退於幾步之外,眼眸還小心翼翼地探查敵情,見一切如常后才終於賞下一個白眼。
班皪完敗,自討苦吃,完全說的就是他!
「我說我自……」
只是話未說完,朔君的食指已然覆在他微涼的唇上,另一隻手抬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果然,黑暗裡,那串熟悉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只是,這次有些急促,仿若正在逃竄。
黑衣人捂著手臂鑽出洞口,腳步踉蹌,本以為逃出升天,卻不想,一把冰涼的匕首突然橫在脖頸前,他呆愣在原處,保持著雙手撐地的姿勢。順著匕首,他看見一隻膚如凝脂的縴手,還看見手的主人——習朔君正含笑俯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坐收漁翁之利的感覺真不錯。」
女子說得風輕雲淡,刀下男人聽得膽戰心驚,生怕女子手一偏,自己便成亡魂了。
「你說是不是?」
黑衣人一驚,看著聞言從黑暗中的班皪,心中的希望徹底湮滅,本以為就只有一個女子,他相信,對付此人,不在話下,可是如今劇情偏離軌道,揭露出最殘酷的現實……
「是你們……所以,是你們設計引我進暗道,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你設下的圈套。」
「聰明!但是事後諸葛亮,我也不會認同的哦!」
黑衣人微微挪動有些酸軟的手臂,已是身心疲憊,輕輕扯動嘴角,忽而又停住,不甘地問道:「你們如何知曉我不是官差?」
「第一,你的腳步聲暴露了你的非同尋常,只一聽,便知曉武功卓絕,如此才能,怎可能屈身小小官差?」
「第二,你的警覺心很強,別人的長期注視都讓你特別敏感,這種人,一般長期面臨生命威脅,當然不會是小小官差。」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既是相處已久的官差,怎不知沒有王樂這號人物?我喚他,你沒有任何異常。」習朔君緩緩將刀收回,戲謔地繼續開口:「現在換我問你,你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聞言睜大雙眸,片刻后緩緩閉上眼帘,嘴角又一次準備扯動,只是下顎卻被一隻手狠狠扣住,幾乎快被掐斷。
「你若是之前就咬破毒囊,也許還真能成功解脫,只是,好奇心害死貓啊!」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開口嗎?」黑衣人冷笑,不屑地掃了朔君一眼。
「既然不想開口,那就別說話,我這個人還是很寬容的。」顧念著班皪站在身後,正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習朔君情不自禁地打消了殺戮的念頭,頗有耐心地將人拎出摜在地上,直接敲暈,簡單粗暴。
意識到習朔君下一步的做法,不發一言的班皪終於有所動作,一把攥住她正欲伸出的手,搖頭道:「男女授受不親,我來。」
習朔君聳聳肩,表示無所謂,身子退後幾步,將位置空給班皪,後者神色終於又緩和幾分,擼起袖子便摸透黑衣人全身,手法熟練,不留一處死角,成功套出一個令牌,一小捆竹簡還有一摞信。
「摸人的手法這麼熟練!你不會是……」
話未說完,朔君的頭上已挨上一記暴栗,頭頂上是班皪咬牙切齒的聲音。
「不許胡思亂想!」
「想想怎麼了?你這是明顯的心虛!」朔君心中甚是不服,恨不得舉起雙手雙腳表示抗議。
「摸身搜物是我從小便習得的技巧,這麼熟練,不奇怪吧?」
「……………」
看著班皪眼底帶笑的模樣,這次換習朔君咬牙切齒,這隻狐狸,挖著坑等她跳呢!最最可恨的是,她竟然毫不猶豫自行入套!!
「咳咳,這是誰的令牌?好眼熟啊!」一把搶過某人手中的令牌,朔君企圖趁早轉移話題。
「如此心急,莫不是吃醋了?」
朔君選擇充耳不聞,手中不停擺弄著黑色令牌,左翻翻,右敲敲,片刻茅塞頓開。「竟是個『爾』字!這人是薩爾的探子!」
聞言班皪也無心玩笑,接過令牌仔細查看,果見上面清清楚楚篆刻了一個「爾」字,倉勁有力。兩人相識而望,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見了迷茫疑惑,心思敏感的兩人心中都隱隱升起更可怕的可能,冷意從頭貫徹到腳心。
「還有那些竹簡和信紙,看一看是什麼內容?」
「別急。」察覺到朔君臉色有些蒼白,班皪輕輕握住她的手,用僅有的理智平靜解釋:「這裡已經不安全,我們馬上離開,這些東西,回客棧再看也不遲。」
習朔君回握住班皪的手,此時,十指緊扣,他掌心的溫暖讓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眼睛掃過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她忽而重新握住匕首,眼一閉,匕首已然準確無誤地刺透黑衣人的喉嚨。
為了不暴露兩人,這個人,必須死!
平靜地抽回匕首,朔君下意識看了班皪一眼,後者和煦一笑,握住她的手愈發有力。
冷寂的空氣里,傳來愈發遠去的聲音。
「你覺得,會是他嗎?」
「這個令牌,讓我無法洗清他的嫌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