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深院(下)
那兩個小廝將人帶到書房后便關門離去,書房空蕩無人,四周死寂無聲,習朔君以袖掩住指尖銀針,試探著四處晃悠。
屋子奢華之中透著一股內斂,雜亂中又似有章可循,倒很是符合薩靳的處世風格。雖是王子,卻鮮觸朝事,行事放縱又適可而止,舉止豪邁又不失細膩,這也是習朔君心中並不排斥此人的原因。
正沉思間,一道機關啟動聲在室內轟然傳開,習朔君耳朵一動,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書房的一面牆壁上突現暗門,而薩靳便從這道門后爆炸性登場。
瞪眼瞧了裸著上身慵懶踏來的男子有半晌,習朔君眨眨眼,心中不斷默念非禮勿視四個字,但視線還是很誠實地沒有從那緊緻的胸膛,精練的身材上挪開半分,看足了春光的某人終於想起了心中諍言,施施然偏過身子轉移了視線,順便默默地將手中銀針收回袖籠。
「聽說你死活要見我,如今見上了,怎麼還蒙著面?」薩靳抬手掀袍,轉身便準確落在木榻之上,屈起一條腿疑惑地看向屋內蒙著面的女子。
真是口直心快!習朔君心中暗罵一聲,面上卻很有耐心地答道:「蒙面見人是我的自由,正如晾我幾個時辰是你的自由。」
薩靳忽而起了幾分心思,饒有興趣地緊緊盯住她的眼睛,笑道:「哪裡人?」
「西奎人氏。」習朔君雖心中疑惑,但對面那人笑得坦蕩,她也只當他是不相信自己,於是簡練乾脆立刻回答。
「什麼名字?」
「頁月。」
「姓頁?」
薩靳忽而直起身子,雙手漫不經心地搭在腿上,身子前傾,將目光撞進習朔君那雙明若星辰的黑眸里,鷹眸中笑意更甚,盯得習朔君心中發虛,差點都要懷疑自己的身份會不會已經暴露了?
「王子,我是頁月,是紅月商司的執事,這次代表紅月助您一臂之力,您若是繼續懷疑我,我可以立刻就離開。天下之大,世事無常,相信總會有輔佐明君的機會。」
「性子怎麼這麼急?我不過問上兩句罷了,你若不願回答,直接相告便是。」
薩靳將身子放倒在靠枕之間,雙手亦枕在腦後,笑道:「姑娘解釋一下『乾定達慕』是何意?」
「當今赤域王共有三子,大子薩爾,次子薩其,幺兒薩靳,早些年間,薩其為了一個下層階級的女子與赤域王斷絕關係,甘願放棄皇位避世隱居,再無音訊。故而,王室里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只有大王子和您。近幾年,老赤域王身體一天差比一天,又因為受班朝之爭和和親變故的影響,身體已是強弩之末。請恕我直言,他的時日已不能夠再放縱自己拖延宣布立嗣的時間。達慕大會是赤域一年一度的大狂歡,人員眾多,關係紛雜,正是一個展示才能的絕佳舞台,如此選來的皇位繼承人,方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服眾。」習朔君淺笑將心中想法一一道出,最後還不忘補充一句。「你父王,真的很聰明。」
「再聰明又如何,還不是讓你窺得先機。」薩靳依然緊緊盯著他,不挪眼,連眨眼都少得可憐,忽而輕笑一聲,道:「我大哥外家可是西參第一族那氏,羽翼又遍布朝廷上下,而我的背後,不過是區區小族,朝中幾乎無人,你選上我,今後可莫要後悔。」
「我做出的選擇,無論是對是錯,都不會後悔。」
眼前女子一雙杏眸璀璨奪目,明若星辰,她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將他心底原本的苦澀驅逐殆盡,彷彿站在兩人眼前的,不是刀山火海,血雨腥風。
她,果真是他的彼岸。
????「為了慶祝你我達成共識,今後攜手乘風破浪,本王子給你一個近身膜拜的機會,來,幫本王子揉揉頭。」
「……………」你還能更無恥些嗎?習朔君一個白眼翻過去,不滿抗議道:「憑什麼?!」
「你身為西奎族女子,不知曉一些基本的禮數?」說完,薩靳不失時宜地投去懷疑的目光。
「哈哈,怎麼會?!只是剛才見到王子的尊榮愣神了,我這就給你揉頭。」習朔君自然不知曉所謂的禮數?雖很奇怪,但想到這個世道確實不同尋常,也便不再多想,心不甘情不願地邁步而去。
感受到柔而涼的手指不輕不重地落在自己額上,有些生疏地按揉,薩靳甚是滿意,享受般地閉上了眼睛,半晌,他又打破沉默。
「你知道嗎?在我們赤域,若是女子看了男子的裸身,又有肌膚之親,是要以身相許的。」
習朔君懵逼,秒懂后立刻收手竄起來,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薩靳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鷹眸里閃過一絲精光,大手一拉,一拽,臂彎一扣,習朔君便穩穩地落在他的懷裡,睜大眼的,手掌死死抵住他滾燙胸膛的。
「明明是你自己裸著上身走出來的,無論如何,我都免不了看到你的……咳咳,還有,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們倆有肌膚之親?」
「你給我按揉頭部,這還不算肌膚之親?」
「……………」
「就算之前的不算,那現在,總算了吧?」薩靳將目光幽幽地落在她抵住自己的手,笑得意味深長。
「這都是你一手助成,自導自演,你想搶取豪奪嗎?」習朔君掙扎不脫,有些不悅。
「我對你頁月沒興趣。」
薩靳忽然鬆開了手,後者立刻起身,退避三舍,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我有王妃,容貌傾城,聰明伶俐,有外在,也有內在,她是我此生的皈依。」
「那你還這麼四處拈花惹草!」
「你不懂,她可是習朔君,行事詭異,出人意料的習朔君,誰知道她有多少身份呢?」
習朔君目光驟然一縮,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男人,她有種預感,再待下去,她的身份恐怕便要暴露了,也不管他會不會生疑,她狀作羞憤地轉身奪門而出。風揚起她的蒙面手帕,露出底下精緻傾城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