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

  雨依然淅瀝的滋潤著大地,冉冉煙霧印朦朧,繚繞盤旋,久久不散。長時間呆在江南,這種景象自是數見不鮮,如今北上京城,得以見到故景,一種久違的熟悉感頓上心頭。


  入京的城門下,幾排禁衛軍要比平日里更嚴肅,盤查仔細,豪不怠慢。這原因自然是班燊和習朔君立在旁邊,雖說並不是來監督他們,但表面功夫總得做足。


  班燊安撫住已有些急躁的駿馬,遠眺城門的那一邊,見等的人依然未至,終是有些不耐煩,轉身道:?「朔君,你確定班皪真的會來?」


  習朔君抱歉地沖他一笑,回頭再看一眼,終是死心。她沖班燊點頭,示意可以啟程,隨後踏上了已經準備好的馬車,而班燊,也乘上後面那輛。兩輛豪華馬車便這樣開動,朝著周縣而去。


  京城離周縣本來不遠,但由於今日風雨擾程,待兩人趕到周縣縣衙時已是中午,便也由著黎洪準備一席盛宴。也是在這場盛宴中,習朔君見到了班皪,經過班燊的一番詢問方知道,原來他是直接來了周縣。


  她突然發現,只要每件事和班皪有關,她都如一拳打到棉花上無能為力。前有黑衣人,後有班皪,果然紫竹山莊的世界還太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頓飯,雖是美酒佳肴應有盡有,但習朔君吃得卻有些悶,話都沒說幾句。倒是班燊和黎洪聊得很開,且話題多是與案子有關的,因而即使還沒有看案宗,習朔君和班皪也算是了解到一些皮毛。


  那一晚,周縣百姓都得到會有惡戰發生的消息,因而各家各戶早早便滅燈就寢,也就造成了習朔君剛進周縣時所看到的場景。後來經過多方查實,確定當天下午是有人提前傳播消息,如今,那個人已經被關押在縣府的大牢里。但事情怎麼可能會那般順利。果然,那個叫張偉的犯人先是死活不承認,後來在嚴刑逼供下被迫交代,但是內容前文不搭后語,和搜集到的其他線索也是對不上。


  很明顯,這是一個煙霧彈。


  聽完繞頭的案件,三人已經提不起食慾,擱下碗筷后便飛速趕往縣府大牢。


  這裡的牢獄要比刑部大牢好上許多,刑具、牢房的規格小,而且還有光線灑入,大牢所需要的壓抑感也很淡。習朔君現在開始懷疑,他們口裡所謂的嚴刑逼供到底是否套到了真信息?


  四人坐定后沒多久,張偉就被兩個衙吏拖了進來,他著實被屋內架勢嚇到,艱難地抬起頭,環顧四周,最終將審視的目光投向習朔君,上下打量。


  「我知道我生的傾國傾城,能讓人神魂顛倒,但你沒必要表現得這麼明顯?」習朔君將背倚靠在椅樑上,好整以暇地盯著眼前犯人的一舉一動,良久,開口譏笑道。


  「…習朔君…」


  「大人的名諱也是你隨便稱呼的!」黎洪怒敲驚堂木,大聲斥責。


  習朔君擺擺手,示意黎洪打住,後者雖是不解,卻也收斂神色,立刻放下了手中驚堂木,和其它兩人一樣,靜靜等待習朔君的下一步。


  「這裡只有人,沒有大人。你叫張偉是吧?」


  習朔君的性格和才智都是一絕,張偉心中驚懼,面上仍舊強自保持鎮定,做老實狀地連連點頭。


  「張偉,你說你是在接近申時開始傳播消息,傳播完便接近戌時,是嗎?」


  張偉思考片刻,認定習朔君只是在對照證詞,也便漸漸松下氣來,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卻不想,原來事情根本沒有那般簡單……


  「你在說謊!」


  習朔君忽然起身,篤定地大聲指責,椅子在地上摩擦,發出了極為刺耳的聲音,驚得滿座的人心跳不穩,張偉更是差點直接跳起來。


  「我沒有啊……」張偉哭喪著臉哀嚎,低聲爭辯著。


  「我的馬車是在酉時進入周縣,按照你的供詞,那豈不是連消息都未傳播完,可我記得,那天家家戶戶都像有計劃的滅燈就寢。現在,你還堅持你的證詞嗎?」


  她的話幾乎找不出漏洞,若說別的時間,也許他還可以爭死反駁,可偏偏是酉時,那個由晝入夜的時辰。張偉仔細回憶,已經開始質疑自己的證詞。


  「或許是我記錯時間了……沒錯,我好像是未時開始傳播的……」


  現在模稜兩可,這不正好說明他的證詞有假!頓時,屋內一陣唏噓,目光精明地望向張偉。


  圈套總是容易產生紕漏,黎洪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猶豫良久,他還是說出自己的疑惑。


  「大人,小官記得自己好像是接近亥時得到消息的,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習朔君向他投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支手撫額,思考著要不要把他們三人轟出去?


  見習朔君未反駁和聽后的反應,其他人才總算明白,原來剛才習朔君在詐張偉的證詞。


  知曉被人擺了一道,張偉惱羞成怒,恨恨地看向習朔君,再沒正面回答一個問題,能不答便不答,能耍滑頭便耍滑頭,可謂軟硬都不吃。


  最後,習朔君也懶得再支招,重新做回自己的椅子,低頭思考,未再言語。


  氣氛突然陷入尷尬,班燊蹙眉,只好出面支招,道:「既然他不合作,那我們便只好大刑招呼了。朔君,你覺得呢?」


  班燊面色依舊,室內其他人卻如聽到世間驚聞,瞪大著眼向習朔君和班燊望去,連一直埋頭的張偉也是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朔君?他們沒有聽錯吧?難道這兩人已經……


  「咳咳,燊兄,你說的沒錯,那上刑吧。」習朔君有些尷尬地開口,她也沒有想到班燊這麼把自己當一路人!


  當然,此時不宜添增麻煩,她一句「燊兄」順當解釋了兩人的關係。


  眾人將注意力重新放在審訊上,如今經兩位大人開口,行刑的事自然便是板上釘釘。果然,張偉下一秒便被衙吏束縛在不遠處的木樁上,被緊緊地固定,只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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